这个人太坏了。”我笑了笑:“这种人到处都有,别跟他计较,咱们也不是一辈子都在一起,互相让一让就过去了。”张洪武的眼睛开始充血:“蝴蝶,我不知道咱们俩谁大,以后我就叫你蝴蝶算了……你不知道,他‘诈厉’人就罢了,谁也不是没进来过,刚进来大家都不认识,‘诈厉’一把就诈厉一把,可是没他这么办的吧?‘滚’大家的饭吃,还他妈嚷嚷着他的肚子大!谁的肚子小?在这个鸡巴地方谁都吃不饱,凭什么得让他混得肚儿圆?”这话我开始有些生气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欺负别人,尤其在这种场合抢别人的“救命饭”,我皱着眉头问他:“你看见他‘滚’饭了吗?”张洪武忿忿地咬了咬牙:“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明天亲自看,估计你的饭他是不敢‘滚’的,别人的他照样‘滚’,没看见他胖成什么样了吗?在这个鸡巴地方有几个胖子?”我坚定了想把他砸下去的决心,操他妈,砸他简直太简单了,只要我出手,这个号子里的大部分人是不会,也不敢管的,所长要是管,我就让大家列一列他的“罪行”!就这么办了,明天就收拾他!我微笑着倚到了墙上:“洪武,这事儿你不要管了,我来收拾他,你只负责把他的嫡系控制住就可以了。”“用你干什么?”张洪武哼了一声,“我来,你偏向我,别人敢反动,你咋呼一声就可以了,我能看出来你的威力,只要你一咋呼谁也没有胆量跟你对着来。”我想了想,嘿嘿笑了:“洪武,你果然是金高的好朋友,你们俩一个德行,好,就这么定了。”“蝴蝶,上次你是在哪里打的劳改?”张洪武的话很多,这一点跟金高不一样。“在当地,三车间,干保养床子的活儿,你呢?”“我在潍北。”“这是哪一年的事情?”“85年年底到87年10月份。”“哦,呵,我还以为是严打以前呢,严打以前我有几个朋友也在潍北劳改,你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你的朋友肯定都是猛将,说不定我还认识……不,我还听说过他们呢。”这也有可能,我问:“你听说过济南的涛哥吗,他当时在你们那里挖过黄河大坝。”张洪武猛地转过了头:“涛哥?我不但听说过他,我还亲眼见过他呢,是不是三十来岁?长得挺凶的?”我点了点头:“是啊,你在哪里见过他?”张洪武张口就来:“我们组有个济南伙计叫徐金刚,我是跟他一天出狱的,涛哥带着三十几个兄弟去接的他。”徐金刚?我操,那不是五子嘛,我忍不住笑了:“哈哈,你跟徐金刚在一个组?”张洪武嘬了一下牙花子:“对,外号叫五子,人不错,就是有些油嘴滑舌的。”接下来张洪武对我讲了一段五子的笑话。有一次他们组去收割麦子,歇息的时候五子坐到一个抽水机上,抽水机开着,直扑腾,五子的鸡巴就被扑腾硬了。也巧了,警戒线外面走过来几个扛着镰刀锄头的女人,五子彻底熬不住了,把鸡巴掏出来,边套弄着边朝她们喊,大姐、大娘、大婶子们,卖鸡巴啦,便宜,打发不高兴你们,一分钱不要啦!一个大姐不高兴了,跑到队长休息的地方报告了队长,队长赶来的时候,五子已经套弄得差不多了,嗷嗷叫,队长提着镰刀就过去了,非要把五子劁了不可。五子躺在麦茬上,一根鸡巴冲天放炮,把大家几乎笑死……听完故事我没有笑,我感觉这个故事一点儿也不好笑,这有什么?正常的生理反应,无非是五子在这方面大咧咧了一点罢了。我试着想去考虑一下今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我的脑子根本进不去,一考虑,脑子就有一种想要爆炸的感觉,索性不去想它了!我知道想也没有用,我只相信我没有杀人,也没有证据证明我还办了其他犯罪的事情……张洪武似乎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一个劲地跟我说话。我问他,听没听说过孙朝阳和凤三在潍北劳改的故事?张洪武想了想,摇摇头说,听是听说过有几个挺猛的老乡在那儿劳改过,还听说他们都跟涛哥关系不错,还真没听说他们办过什么有趣和威猛的事情。我就让他随便说,张洪武就开始讲他自己在潍北的一些趣事,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半夜,我被一阵尖利的磨牙声吵醒了,循声望去,王千里把一条腿搭在一个伙计的腰上,双手在空中没有目的地抓搔着,脸上大汗淋漓,牙齿咬得咯咯响。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怜悯,这个人做噩梦了……他梦见了什么呢?他是不是也跟我刚才一样,梦见了自己的亲人?我清楚地记得,刚才我回了家,我爹和我弟弟坐在灯下下象棋,旁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比较模糊,一会儿是芳子,一会儿是刘梅,穿的衣服是一样的,可是脸在不断地切换,共同的一点是她们都在冲我笑,好象觉得我半夜回家她们很高兴……我爹不抬头看我,他就那么低着头跟我说话,他说,你总是这样可不好啊,大家都在等着你吃饭,全家人都为了你一个人饿着肚子。我弟弟说,我哥哥现在是王子了,他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当了王子连这点儿权利都没有?我弟弟突然变小了,他的身体还是像现在这样,可是他的脸竟然变回了童年的时候,他大张着嘴巴在唱歌,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传万代……我爹趁他唱歌的时候,偷了一个棋子,掖到屁股底下,我弟弟没有发现,最后输了。我站在他们的旁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明明是被关在了看守所,怎么这么简单就回家来了呢?孤单地坐了一会儿,我突然想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我想看清楚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躺下,闭眼……我彻底失眠了,王千里的磨牙声变成了大炮的轰鸣声。我站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拿着一把林武曾经用过的冲锋枪,把手往前一推:弟兄们,给我冲!对面站着黄胡子,他缺了一半脑袋,以至于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的某个妖怪……我不是已经失眠了吗?为什么又开始做梦了?黄胡子怎么又活了?他不是死了吗?不好,孙朝阳也来了,他的脑袋也缺了一半,他用手从敞开的脑壳里面往外挖一些白色的东西,挖一下向我甩一下,不一会儿我的身上就粘满了那些东西……我突然明白这是一些脑浆,快醒来,快醒来!我不想让这个梦继续做下去了!我想抬起手来捏自己的大腿一把,可是我的手被人绑住了……睁开眼,快睁开眼!我的眼睛也被人用针线缝上了……一个声音在喊我,蝴蝶,你怎么了?醒醒,醒醒!我几乎透过眼皮看见了喊我的这个人是张洪武,他跪在我的身边推我,我想告诉他,你别推,你应该掐我的大腿,让我感觉到疼,这样我才能醒过来。果然,他掐了我的大腿:“好家伙,吓死我了,你喊什么?”“洪武,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我捧着巨石般沉重的脑袋坐了起来。“没什么,大家都醒了,你看,大家都在笑呢。”“我操啊,这是弄了些什么?”我歉意地冲大家抱了抱拳,“对不起大伙儿了,真不好意思。”“蝴蝶大哥,没什么,马上就要放茅啦。”几个小孩齐声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当了号老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当了号老大放完茅刚回号子坐下,门就被打开了,段所站在门口往里面打量,我知道他这是在找我,连忙站起来喊道:“报告所长,杨远在这儿。”段所似乎不相信眼前站着的真的是我,盯着我看了好久:“好啊,你小子终于还是回来了,出来一下,有人给你送来了铺盖。”我走到门口,段所猛地推了我一把:“又怎么了这是?”我没有说话,跟他说也没用,贴着墙笑了一声。段所摇了摇头,说声“跟我走”,径自往值班室走去。他走得很快,灰暗的走廊很快就让他的背影变得模糊起来。顷刻,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我似乎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在我是个犯罪嫌疑人了。值班室的长条椅子上放着一个用床单包起来的包裹,我认出来了,这是胡四用过的床单。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我爹暂时还不知道我已经进来了。段所当着我的面把包裹打开了,里面有一床被子,这也是胡四的。展开被子,里面是几件衣服,全是新的,估计是胡四现给我买的。段所边检查这些东西边问我:“知道这是谁送的东西吗?”我知道,可是我的心里很难受,只点头,说不出话来。段所嘟囔道:“是胡四,这小子以前我也看过他,发了啊,现在他发财了,真没想到。”我知道胡四以前也在“二看”呆过,比我早走了大约一年,段所应该看过他。段所检查完了,让我重新包起来,然后说:“烟我没给你留下,还是那个规定,不让抽烟,判了刑除外。”不让抽烟太难受了,我深有体会,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先这么挨着吧。看着我把包裹包好了,段所示意我坐在他的对面,轻轻叹了一口气:“听说你是投案自首的?”我点了点头,段所讪笑道:“应该,应该啊,要不你可就说不清楚了……人不是你打死的?”我真的不愿意跟他谈论这些,干脆垂下头不说话了。段所丢给我一根烟,慢条斯理地说:“但愿你能没事儿,我很同情你……唉,刚才你爸爸来过。”“这怎么可能?!”我的脑袋嗡的一下,不可能这么快吧?“怎么不可能?当地派出所当天晚上就去你家了,例行公事……不叫抄家,算是搜索一下犯罪证据。”“我没犯罪……”话说了一半我就打住了,跟他说没用的,“我爹知道我进来了?”“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知道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