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嘴唇想了想,开口说:“没有,收了摊我就回家睡觉了。”胡四似乎不相信,哼了一声,然后说:“你找个地方,我过去跟你聊两句。”我估计肯定是警察过去调查过胡四了,心悬得老高,这么快呀。胡四手里有车,警察肯定是先从有车而且还在社会上混的人下手,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他们是怎么调查的呢?我等不及了,直接说:“我到你那儿去吧,还方便。”胡四的口气有点儿蛮横:“脑子进尿了?不行,我这里更不方便,你找地方。”我故意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哈哈一笑:“那你可得把芳子叫上,我想她了。”胡四不耐烦了:“要不你在海景花园门口等我,我找地方,记着,别开车。”正说着话,青面兽探头进来了,我连忙说:“半个小时到,你等我。”青面兽大大咧咧地冲我一咧嘴:“领导,有什么吩咐?”说这话的时候,阎坤正上台阶,我故意大声喊道:“跪下!反了你了!”青面兽猛地把眼睛睁大了:“蝴蝶,你怎么了?喝酒了?”我从桌子后面绕出来,一脚把他放倒了:“你他妈眼里还有我吗?”阎坤的脸涨得通红,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背后好象还别着一块砖头。“蝴蝶,我犯什么错误了?至于你上那么大的火?”青面兽歪躺在地下怔怔地盯着我。“犯什么错误你不知道?你为什么给人家大坤的门头抹上屎?这是男人干的事儿吗?”“我操,这不是冤枉好人嘛!”青面兽一翻身爬了起来,“谁抹屎了谁他妈孙子!”“还敢不承认,”我靠前几步又要踢他,“不是你干的,人家大坤为什么冤枉你?”“我操他妈的,阎八呢?借刀杀人嘛这是,我跟他拼了!”阎坤没等他转过头来,直接用砖头把他拍倒了:“操你妈的,还敢嘴硬!”青面兽坐在地上,捂着还在淌血的脑袋,斜眼看我:“蝴蝶,看见了吧?他打我。”我的心里一直在冷笑,这是俩什么鸡巴玩意儿?都打死才好呢。青面兽见我不说话,搞不明白我的意思,索性一松身子躺下了:“来吧,打死我吧。”阎坤的眼睛急速地瞄了我一下,抡起砖头又上去了,我厉声喝住了他。青面兽感激地扫了我一眼,陡然来了勇气,翻身跳起来朝阎坤扑去。阎坤也不含糊,没等他靠上来,一蹲身子就来了个“黑狗钻裆”。青面兽哎哟一声就横在了半空,两手游泳般的乱划拉。阎坤可逮着机会了,扛着青面兽,风车一般地转,转到激烈处,猛一撒手——咣!青面兽半截身子扎出了窗外,里面只留下了两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腿,乱扑腾。这下子我是彻底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几近疯狂。我的笑声像一台发电机,阎坤从里面充足了电,抄起放在门后的拖把,一下一下地抡青面兽干巴巴的屁股,啪啪。青面兽很有忍耐力,也很爱面子,硬是一声不吭地挣扎着往里抽身子。我拉住了还在卖力打的阎坤,一把将青面兽拽了进来。青面兽彻底失去了理智,顶着满脑袋血杠子,疯狗般的在屋里乱蹿,好象要找一个顺手的家伙,跟阎坤拼命。阎坤毫不含糊,丢了拖把,把帽子扯下来,一挽袖子,来回跳起了拳击步:“来呀,来呀,今天不决出胜负,我他妈跟你姓。”青面兽来不及了,索性不找凶器了,瞅个空挡一把抓住了阎坤的手腕,下口就咬。这个动作让我非常不爽,蓦地就想起了昨晚李本水的情妇来,小腿不禁阵阵发麻。我抬起脚,一脚把青面兽踹到了墙角,青面兽直接跪在那里,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那形象跟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差不了多少。阎坤摸着鲜血淋漓的手腕还要往上冲,我一脚将他踢到了另一个墙角。屋里没有声音了,窗上的咸鱼悠然飘动,激战过后出现这样的气氛,着实有些滑稽。我坐回椅子,点上烟猛吸了两口,左右扫着两位战士:“过瘾了?过瘾了就滚吧。”青面兽恨恨地盯着阎坤,咬牙切齿地说:“阎八,咱哥儿俩有的玩儿啦。”阎坤不理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那意思是,这就完事儿了?不能吧?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不会让你们消停下去的,你们化解了矛盾,我还怎么当这个大哥?我装做受够了的样子,皱着眉头使劲地冲门口反手:“快滚快滚,我他妈简直受不了啦。”青面兽哧了一下鼻子,转身就走,临走也没忘了拣起地上他散落的几根烟。阎坤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捏着受伤的手腕笑呵呵地说:“男人就得要个面子……”我打断了他:“走吧走吧,你比你门上的屎还有面子。”说到这里,杨远又无声地笑了:“我操啊,那天可真他妈好玩儿。”我能想象出来当时的情景,是啊,确实挺好玩儿的,要知道这几个人在当时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后来我听杨远说,青面兽现在是著名企业家,好象还是哪个区的政协委员呢。我突然就想问问杨远,真正玩黑社会的人最终都要往“白道”那边靠,他呢?他曾经靠到“白道”那边去了吗?我问:“远哥,后来你没捞点儿政治资本什么的?比如先交往几个政府的人?”杨远把头往门口转了转,凄然一笑:“呵,说这些干什么呢?我都这样了。”我不甘心地说:“这有什么?当年你往官场上稍微靠一下,兴许……”杨远突然上火了,猛蹬了我一脚:“闭嘴!操你妈的,这是你应该问的吗?”我知道我的话有点儿多了,他不想提这种事情,也许是在自我保护,如同一只惊惶失措的苍蝇在拼命躲闪横空而来的那只血迹斑斑的苍蝇拍。杨远突然欠起了身子,歉疚地摸了摸我的脸。我怏怏地给他点了一根烟,垂下脑袋不说话了,心里很委屈。外面的风越刮越大,有一阵,风声里竟然带了尖利的哨音。我突然发现,杨远若有所思地瞟了我一眼,心咯噔一下。
第二十八章 失魂落魄
第二十八章 失魂落魄阎坤刚走,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我随手抄起了话筒:“谁?”那边没有声音,只听到一阵轻柔的喘息声,凭直觉我知道这是一个女人,芳子?我的手有些颤抖,心也跳得厉害,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双方僵持了足有三分钟,那边才开口了:“远哥?”是芳子!我的胸口似乎要爆炸了,她这是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几乎站不住了。“是我,”我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稳住发抖的手,尽量让声音平稳一些,“芳子吗?”“远哥,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我,我有点儿想你。”“真的?”我的大脑开始发晕,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你怎么会想我呢?”“我也不知道,”芳子的声音小得几乎让我听不见,“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别说了,”她这么说,让我不知所措,“这几天太忙了……什么都顾不上了。”芳子不说话了,我听得出来,她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似乎受了她的感染,把话筒紧紧贴在耳朵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化,我看见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在蹭蹭地发着绿芽,白色的阳光渐渐往黄色和橘红色里润染,连挂在窗上的咸鱼都变了,变成了一面面火红的旗帜,随风飘舞……我能感觉到她跟我一样,因为我清晰地听见她轻柔的喘息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好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就那么大口的喘气,肆无忌惮。我豁出去了,大声喊:“我也想你——”喘气声突然就没了,嘟嘟的静音钻入了我的耳膜,她挂了电话,似乎很急促。我能够想象出来,她捂着胸口,一甩满头的长发,风一般的冲向远处,阳光洒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让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清纯,那么的充满活力。我没有动,就那么保持原来的姿势,僵硬地附在桌子上,冲窗外傻笑。外面的景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一群小鸟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嬉戏。我一定要得到她,我一定要让她成为我的新娘!放下电话,我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用牙齿咬着过滤嘴,猛地跳起来,抓起一块抹布就开始到处乱抹,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玩具狗。忙活了不知多长时间,我才猛然想起胡四给我打的电话,一丢抹布,脚下装了弹簧般的冲出了铁皮房。老憨正低着头往上走,我一下子就撞在了她的身上,老憨刚要开口叫骂,抬头一看是我,拍着大腿,像敲锣那样笑了起来:“我说大兄弟啊,你忙活什么?好几天没来了,一来就往外跑?腚上长钉子了?”我站住了:“大姐,找我有事儿吗?”老憨忽然换了一付羞羞答答的表情,目光闪烁:“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我急着走,不愿意听她罗嗦:“有事儿就快说,我没时间了。”老憨瞪我一眼,嘭地把脚一跺:“得,姐姐豁上这块老脸跟你说了吧!”说着,上前一步,把我拉到拐角的地方,神秘兮兮地说,“大兄弟,刚才我表妹来咱们这里溜达了一阵,我表妹不放心你呢,她还以为你是个卖鱼的呢,到处踅摸着找你,后来他明白了,敢情你是个鱼老板呢,啧啧,小脸儿那个红啊,跟桃花似的。大兄弟,你真有福气,我表妹可是个实诚人……”“打住打住,”我让她给说懵了,“大姐,你没感冒吧?这都什么呀。”“什么什么?啧啧,还害羞呢,”老憨用一根指头戳了我的脑门一下,“装,再装。”“咳,我他妈装什么了装?”我实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莫非她搞错了?“不是你们两家的大人都给你们牵过线了吗?刘梅呀,我表妹。”“啊?”我恍然大悟,“是是,牵过线了,”我拔脚就走,“大姐,这事儿以后再说。”走出了老远,我还听见老憨在后面“发膘”:“什么玩意儿嘛,假正经。”我假正经了吗?那个叫刘梅的才假正经呢,来不来的先侦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