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息一声,“那不成膘子了?”“什么强攻,你前面设计的,我他妈早安排好了!”
小杰一把推了我一个趔趄。
我明白了,这小子的智力比我差不到哪儿去。
我扑拉了两把头发,哈哈一笑:“你行,刚才耍我大头啊。”
小杰把脸一搭拉,正色道:“咱哥儿俩一样,都不是空着鸡巴吹蛋的主儿,”
转头对天顺说,“抽根烟你就走,别让广元和常青等急了。‘设备’都给我支棱好了,一旦哪个反动,直接开枪,打腿,只要不出人命,天王老子也会原谅咱的,我就不信天王老子见了这种钱他不动心。记住了,钱必须在你手上,从楼道里跑出来以后,你上蝴蝶的车,我用摩托车带着广元他们走。蝴蝶,你千万在广元和常青面前别露头,尽管他们心里清楚你在背后策划,只要他们没看见你,即便将来出了什么麻烦,你也有话说。不是我在这里说些不信任弟兄们的话,我是吃亏吃多了总结出来的经验,祸到临头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出啊。”
天顺附和道:“这话没假,鸡巴一根筋,撅起来不认亲啊,何况这么多钱?”
小杰喷了他一口烟:“什么钱?我不是说钱的事儿,好了,赶紧走吧。”
天顺刚要抬腿,我拉住了他:“兄弟,全看你的了,保重!”
天顺笑得很憨:“怎么搞得跟上刑场似的?嘿嘿,有票子在那儿顶着,我不会出事儿的。”
小杰又嘱咐了一句:“千万别跟广元他们说蝴蝶也参与了,都划拉到一块儿不好。”
天顺边走边说:“我不傻,他们也不是膘子,知道得多了容易死人。”
天顺一走,小杰就上炕躺下了:“估计这一票肯定能成功,我打算好了,钱一到手就杀了大牙,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妈的脑后有反骨啊,吃着孙朝阳的,背后‘掂对’孙朝阳,这种人咱们能留着他吗?”
见我摇头,他没趣地笑了笑,“说着玩儿呢……操他妈的,累死我了,要不孔夫子就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呢,动脑子比动他妈体力可累人多了,哈哈,蝴蝶,我这智商不在你之下吧?咱哥儿俩这一联手,还有别人活的吗?操,孙朝阳才到哪儿?”
我挨着他躺下了:“别小看孙朝阳啊,毕竟他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
小杰嗤之以鼻:“不管用,前几年他之所以能混起来,那是因为咱哥儿俩没在外面的原因。”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慢慢来吧,是大是小还得扔碗里滚滚。”
“蝴蝶,”
小杰忽然坐了起来,“你说万一这一票又砸了,孙朝阳会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我躺着没动,“到时候再说吧,该死该活不由人,大不了一拼。”
“拼?”
小杰笑得有气无力,“我也就是嘴硬罢了,唉,咱们的势力比人家差了一大截啊。”
“所以咱们才会这么拼命的,不然整天把脑袋别在腰上干什么,耍猴儿?”
“是啊,不把姓孙的砸沉了,咱们永远混不成老大。”
“呵呵,你他妈跟胡四一个德行,都惦记着人家朝阳哥这点儿地盘呢。”
小杰又躺下了:“胡四?胡四算个屁,除了有点儿脑子,杀个鸡都能吓出尿来。”
我不想跟他谈论胡四的事儿,岔话道:“万一这票砸了,你打谱怎么办?”
小杰咬牙切齿地说:“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我隐了,跟他来暗的,迟早杀了他。”
我把胳膊垫到脑后,望着昏黄的屋顶,喃喃自语:“没意思啊,都是他妈钱给闹腾的,你说咱们跟孙朝阳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的……唉,可话又说回来了,还是他先惹咱们的,咱们想发展点儿势力,他楞是想把咱压下去,不折腾他折腾谁?我算计好了,孙朝阳只要一倒,别的都不管用,什么凤三啦,什么周天明、庄子杰啦,一砸就沉……所以我说,就应该先从孙朝阳下手,他完蛋了,其他的都完蛋,这叫那什么‘米诺效应’,谁让他先来惹我的?砸。”
小杰插话说:“他先惹你?哈,孙朝阳过得好好的,你跟胡四先去抢人家的饭碗嘛。”
是啊,我无声地笑了:“不说他了……也许咱们想多了,没准儿这票很顺利呢。”
闷了一阵,小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从胸前摸出一个紫色的小雕塑来,是关公。
小杰小心翼翼地把关公摆在窗台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跪了下去。
墙上的挂钟走得很慢,像小时候我用弹弓打土墙那样,隔很长时间才噗地响一下。
拜完了关公,小杰的脸挂上了轻松的微笑:“蝴蝶,我估计这票没问题,关老爷说的。”
我看了看表,九点多了,不躺了,去芙蓉路转转,再把环境熟悉一下。
我下炕系紧了鞋带,咚咚地踹了两脚地面,抬头问小杰:“枪在你身上吗?”
小杰从裤兜里拿出枪,递给我:“给你,我带着广元他们,他们身上有。”
我抽出弹夹,往下压了压弹簧,感觉子弹很满,收起枪,冲小杰一偏头:“走吧。”
出门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天,一个星星没有,空气潮湿,漫天大雾。
我在胡同里倒车的时候,小杰推着他的摩托车从院子里出来,一声不吭直接从胡同的另一头走了,他的背影渐渐被夜色吞没在幽深的胡同里……雾水把风挡玻璃湿得朦朦胧胧的,我开了雨刷,还是不管用,只好下车拿着抹布擦了擦。
擦车的时候我在想,有时候人生的路就跟这辆车的玻璃一样,需要经常擦一下,否则会失去方向的。
擦完了车,我上车点了一根烟,感觉非常空虚,一点儿也没有干大事前的紧张与充实。
因为大雾弥漫的原因,路上跑着的车都很慢,车灯把前面照得一片朦胧,雾水在光柱里翻腾着,泛出斑斓的光辉。
我把车开上大路,感觉很不得劲,跨过黄线掉头扎进了一条小路,从这条小路也可以到达光明路。
小路上的车辆很少,甚至连行人都没有几个,我在心里策划好了回来的路线,胸有成竹。
走到半路,我索性下车把车牌拆下来,扔到了驾驶室里。
光明路跟芙蓉路的交叉口往西边过一点,就是我说的那个报废的电话亭,电话亭再往西十几米就是另一条路口,这条路叫天水路,可以拐上通往立交桥的大路,也可以转回头进入通往郊区的小路,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四通八达。
我把车停在电话亭的旁边,来回打量,感觉我设计的这个地点简直太好了,天顺一上车,我就可以将车一头扎进天水路,怎么走,那就看我的了。
正在沾沾自喜,小杰骑着摩托车突然从车缝里钻了出来,没等停稳,就冲我低吼:“赶紧上车,天顺他们动手了!”
啊?
!
这么快?
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这才刚刚九点呢!
幸亏我们提前来了。
来不及回答,我一步跨上了驾驶室,小杰嗖地蹿了出去。
我把车发动起来,两眼紧紧盯着四周,生怕错过一切时机。
刚稳定了一下情绪,小杰又回来了,跨在摩托车上冲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个手势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直到现在。
如果我能够继续活下去,这个手势将伴我一生。
小杰的笑容是那么的安详……没想到,从此一别,我再也没能看到他。
小杰闪进了车流,我刚想笑,脸立马就凝固了,我分明听见了一声清脆的枪响,这不是我们的枪,猎枪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难道这一票又完蛋了?
一瞬间,满脑子的钞票哗地散开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我不能让我的人被他们抓住!
一踩油门往芙蓉路的方向冲去,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小杰也一头扎进了芙蓉路。
车还没拐上路口,就听见一声猎枪的沉闷响声,我们的人也开枪了!
旁边有人大声喊:“黑社会火拼啦——”
接着就看见从芙蓉路那边呼啦跑出几个脸色焦黄的人来。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加大油门就往路中间冲,我想在必要的时候用车撞孙朝阳的人。
车刚冲上路口,我就听见天顺在车后面大声喊,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声嘶力竭:“远哥!我在这里!”
容不得多想,我一打方向,顺手拉开了车门,天顺猴子般的蹿了上来:“快走!”
我看见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黑色的密码箱,像董存瑞抱着他的炸药包。
成功啦!
那一刻,我的脑子空了,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走,安全回家再说!
“谁开的枪?”
车冲上了光明路,我紧盯着倒车镜不由自主地问天顺。
“别管了,没出大事儿……”
天顺气喘如牛,不住地催促,“快走快走!”
“我问你,是谁开的枪?”
我火了,我必须提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远哥,我的脑子很乱……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伤人了没有?”
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我还是不放心。
“问题不大,杰哥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应该没什么问题……”
车忽地冲上了天水路。
我把车开得像风一样,眼前的雾似乎在一刹那散开了,前面的路铮光瓦亮,两旁的车辆在我的眼里就像一些纸糊的玩具一样。
我从容地把车驶上了通往立交桥的大路,心情渐渐平息下来。
天顺啪啪地拍着密码箱,不住地傻笑,我操他妈,我操他妈,真他妈好啊。
好了,别的先别管,应该回出租房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越过黄线将车调了一个头,慢悠悠地拐上了通往郊区的小路。
天顺似乎刚刚从梦中醒过来,一把捏住了我的肩膀:“远哥,广元可能受伤了……”
“想起来了?谁开的枪?”
我犹豫着,是否应该回去看看呢?
车速慢了下来。
“没看清楚,我刚得手,就看见从另一辆车上冲出几个人来……”
“当场把广元打倒了?”
我踩住了刹车。
“别停车呀,”
天顺急了,胡乱往后扫了两眼,“常青也开枪了,然后架着广元进了楼道。”
“他们的人呢?”
我的脑子也乱了,孙朝阳,你这个老狐狸!
“大牙的人让我全锁在车里,另一辆车上的人被常青喷了一枪,好象全趴下了。”
这么说,问题应该不大,回去等小杰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