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好了,师父们的房间都空了!他们走了!”
“你说什么!”文夫人大惊。
“我看过了,他们的行李也都不见了!”
“那小姐呢?”
“小姐也不见了,房间里没人!”
文夫人想到两个时辰前,她还跟小女儿文兰说过话。当时女儿睡意正浓,她还亲手为其盖过被子,出门的时候,她还小心地关上了房门。可这会儿她怎么就不见了!她上哪儿去了?这么晚了,她想必也不会一个人出门,莫非是……被人捋走了?小女儿年方十五,生得天姿国色,花容玉貌,自去年起,说媒的人就络绎不绝,因她年幼,她和夫君始终没答应。难不成,有人明娶不行,就想硬夺、!文夫人想到此,不禁额头冷汗直冒。
“小姐会不会在别的房里,你再去看看……”她吩咐道,嘴唇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小莲“哦”了一声又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
文兰到哪里去了?文兰到哪里去了?她一个人深更半夜怎么会跑出去!莫非,是那两个臭道士,先捋走了她,再过来发话?以他们的武功,要做到这点并不难,只是那几个镖师都去了哪里?往日我和夫君待他们不薄啊!
“师兄!”
她正在思忖间,就见那刚刚滚进内堂的修觉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她惊讶地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黑木碗。
“师兄!这是我在西边那间厢房找到的,跟信里标明的位置一模一样!”修觉一边说,一边将那个黑木碗递给修善。
文夫人道,西边的厢房,那不是文兰的闺房吗?这东西怎么会在文兰的房间?这分明是栽赃!
修善恭敬地接过黑木碗,仔细查验了一番,忽然,他眉头一皱,朝她瞪来。
“夫人!你竟将本门的圣物用来盛发油!”
“什么!我……”
修觉闻了闻,也立即沉下脸来。“还是师兄的鼻子灵,这就是发油的味道!”
发油!文夫人这才想起,她好像是曾看见文兰的梳妆台上有个黑色木碗,平时她是用它盛发油,这是她每日梳妆打扮的必备之物。也许是它太普通了,她从不曾注意过它。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蓬莱圣物?想不到这东西真的在自己家里!文兰天天在用它,它一天都不曾离开过文兰啊。等等!既然这个在文兰的房间,那夫君押送的那个黑碗又是什么?难道是假的?难道是女儿一时贪玩,偷偷将它换了?那文兰的突然离家会不会真的跟这只碗有关?她是不是看见他们,故意躲了起来?文夫人越想越不安,她真想立刻回西厢房,亲自找一遍。文兰,文兰到底去了哪里?!
“夫人!”修善怒喝一声。
“盛过发油又如何!谁知道这是你们红筹寺的圣物!”文夫人自知理亏,声音不觉低了八分,没想到修善却大喝一声。
“夫人!今日我们师兄弟来,并非有意为难,只为拿回本门圣物五真碗。本来,圣物完好无损,我等应立刻回去复命,只是蓬莱派的第一戒律是,凡损毁、玷污本门圣物者,需受鲸面之刑。”
“鲸面之刑?”
“就是划花你的脸。夫人是武林中人,这点痛楚算什么。”修觉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听到这句,文夫人扬起手中的金钢剑,指着修善,怒道:“臭道士!我问你们!这碗坏了吗?!”
“坏是没坏,不过沾染油脂,于本门来说是大忌。所以——得罪了!”修善话音刚落便挥剑朝文夫人劈来。文夫人挡了修善一剑骂道:“所谓武林第一善真是浪得虚名!我看你们木剑门,应该叫猪狗门!畜生门!”
“骂也没用!夫人受刑吧!”修觉懒洋洋道,顺手便朝她身后攻了一剑,文夫人一闪,人虽避开,但衣服被划了一个大口子,她不禁又羞又愤。
“奸贼!今日不杀你们,我就……”她话还没说完,木剑已经直指她的肩膀,只听“扑哧”一下,剑锋插入她的关节,一阵剧痛袭来,她以内力拼命忍住,随后愤力一跃跳上案台,一招“醍醐灌顶”直刺修善的百会穴,修善朝后一弯身躲过这一剑,文夫人正欲攻修善的脑门,修觉已从侧边袭来,她避向左边,修善又从前方刺来,她不及闪躲,右臂再中一剑,这一剑也刺在她关节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眼冒金星,她一个踉跄,往前摔去,只听“当啷”一声,金钢剑掉落在地。完了,她心道,看来这鲸面之耻是躲不过了。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我技不如人,受此屈辱,以后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还不如跟夫君一起去,想到这里,她禁不住伸出左手预掐自己的喉咙,“扑”一块石头打中了她的手,她惊叫一声,随即感到屋外吹来一阵劲风,待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内灯烛悉数已被吹灭,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是谁!”修觉问道。
无人回答。
“阁下请现身!”修善道。
仍无人应答。
“师兄!别废话,先修理了这女人再说!”修觉道。修善似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文夫人看见他们朝自己走了过来,正当他们快接近她时,突然,一条人影飞过他们的头顶,[WenXueKu.com奇`书`网]在两人的背上各击一下,两人应声倒地,文夫人听到“波”地一声闷响,她知道那只黑木碗掉在了地上。
接着,一个男人晃到她的面前。那身影她认得。
“师妹!”声音也很熟悉。
果真是师兄!文夫人又惊又喜,正欲说话,那人已经不由分说背上了她。“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离开这里!”
师兄,我女儿不见了,夫君死于非命,我岂能就此离开……,她想说话,但身上的剧痛却让她无法开口,她企图跳下男人的背脊,告诉师兄夫君的尸体就在那红木箱里,她得把他妥善安葬,还得找到杀他的凶手,她还想告诉师兄,她得到后院找自己的女儿,女儿突然不见,必有原因,她还想去找那个托镖的李公子问个究竟,事情因他而起,如果不找到他,便无法还夫君和文家镖局的清白……她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跟师兄说,但是,疼痛、疲惫、伤心一波波向她袭来,她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1、大事不妙
每年二月十九,是观念菩萨圣诞日,也是宿州城第一大户云台山庄在南大街云雾茶楼门口给穷人派粥的日子。
这日跟往年一样,卯时未到,云雾茶楼门口已排起了长龙。茶楼的店小二在掌柜的催促下,急急忙忙拉开店门,两个孔武有力的厨工一人拎着大粥锅的一个耳朵,一路吆喝着,将大粥锅从店里拎到了大门口。虽然锅盖未揭,但热粥的香气早已钻进了那些饥肠辘辘的人的鼻子。
一个老年乞丐人狠狠吸了口气嚷道:“今年有枣子!咦,不对!还有花生!”此话一出,等候的人群立刻兴奋起来。
“枣子,花生!”
“花生!怪不得这么香!”
“今年我们庄主喜得贵子,所以特别在粥里加了红枣和花生。大家不要急,人人都有份。”负责派粥的店小二边说话,边慢悠悠卷起袖子,拿起了粥勺。
人群中马上有人嚷道:“恭喜徐庄主,贺喜徐庄主。上回吃红枣,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徐庄主真是好人哪。”
“哎呀,快点吧!老子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有人拼命朝前挤,有人被踩到了脚,有人发现别人插在了自己前面,有人的碗又掉在了地上,一时间,咒骂声、踢打声,摩擦声不绝于耳。突然——
“碰!”——从人群深处暴出一声闷响,那声音犹如晴空中一个霹雷,虽然又短又急,但因声音太大,又太突然,所以着实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负责派粥的店小二怒道,吵吵嚷嚷的人群他可是见惯了,可他从来没看见过有人在派粥的时候闹事。这家伙还想不想要粥喝了?“是谁!给我站出来!”他又喝道,这时,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来。他身材干瘦,头戴一顶破毡帽,衣衫褴褛,,一脸污渍,右手拿了根五尺长的铁棍,左手则捧了个黑色的木头钵盂。
“你?”店小二还有几分不相信。
老头也不回答,拿起铁棍就朝那木头钵盂上重重一敲,“碰!”又是一声巨响,众人纷纷捂住耳朵朝后躲,店小二也觉得仿佛有响雷霹在自己的耳朵前方,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耳朵,用粥勺指着老汉,眼睛一瞪,喝道:“老东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到这里来撒野!”
老人冷哼一声,将那木头钵盂往他面前一伸,仿佛在说,臭小子,废话少说,快给你爷爷派粥吧。
店小二见他一脸轻蔑的表情,更加恼怒,不及细想,扬手便朝那钵盂挥去,他料想那个破钵盂必然会掉在地上,谁知那钵盂竟如长在老头的肉里般,纹丝不动,他又一挥手,那东西仍是纹丝不动,他心中疑惑,抬起眼睛,正瞧见那老头站在那里在朝他笑,顿时火冒三丈,他心道,臭老头,看来不给你吃点辣的,你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店小二平时也跟云台山庄的武师学过几招拳脚,自认在这南大街,也是个能打的人,他岂能在街坊面前丢这个脸?当下便捋起袖子,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不识趣的老头,哪料,他刚欲挥拳上去,就听身后有人喝道:“住手!不得无礼!”
那是云台山庄大掌柜陈南城的声音。
店小二正自纳闷,一回头却见陈掌柜已抢步出店,走到了那位老汉面前,连连拱手作揖:“老朽不知林庄主驾到,失礼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