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找到了解毒高手,或许有救呢。陈兄,我是实话实说,我自然不会丢下东翁不管,我现在就命人回去抓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只好看东翁的造化了。另外,别忘了去云南那些地方请解毒高手。”
陈南城听了,立即命人照办。
服了几帖药后,徐士清觉得身子果然舒坦了不少,便在室内关门研习新剑招的后十招。
陈南城见他病体有康复之望,暗中对张神医表示感谢。
张神医却满脸忧色,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毒已渗入内脏,要除掉谈何容易!我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云南的解毒高手怎么还没请来?”
陈南城道:“早就派去了,可哪里找得到?”
张神医皱眉道:“这就糟了!一症对一方,我这药方难说对症。”
陈南城道:“我再着人去云南,现下我却只着落在你身上。”
张神医道:“这病固然是中毒引起,但跟心病也不无干系。从来愁最伤人,你想他独生爱子在新婚之夜失踪,他一下子从大喜沦落到大悲,又在江湖栽了个大跟头,像他这样好强的人,能经得起吗?唯今之计,最好少庄主能早日回来,有了这帖药,就有回生之望。再就是我们好生劝解,或许天从人愿,能保住他这条命。”说到这里,就住了嘴。
陈南城愈听愈急,心知东翁来日大难,已经不远。
自此,徐士清的病情果然日趋沉重。
张神医及其跟班每天陪侍在外边侧房,熬制各种解毒药,文慧则亲自端汤送药,陈南城常来看望。林涌泉也来看过几次,其余人员一概谢绝探望,山庄中人大多不明就里。
然而徐士清却还要逞强,无旁人在跟前时,他总是偷偷钻研剑招。
终于有一天,他一日未进汤水,自知时日无多,便命徐庆召陈南城来。
陈南城见他已瘦得脱形,不觉心如刀绞。徐士清是他看着出生、长大、娶妻、生子的,情同骨肉,现在黄梅不落青梅落,怎不叫人心痛。想到此,他不由老泪纵横,又急忙背身拭去。
徐士清此时颇为清醒,他伸出一只枯柴般的手紧握陈南城的手道:“陈伯,我大限已到。人总有一死,你不必伤心。现在屋内无人,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注意听着。”
陈南城含泪点头。
“陈伯,我死后,有几件事要委托你:第一件,云台山庄以及南街的一切事务和买卖都要请你与陈仪兄弟打理,我们徐家就交给你们父子俩了。第二件,家师创立的雷震派,如滨儿回来,就由他任掌门;如半年后,滨儿尚未归,则立白箫为掌门人。此事恐有人不服,到时你要帮她说话,我会立下字据。第三件,我秘密创立的新剑法名为‘寒冰烈焰’,前十招已传给我的儿子与媳妇,后十招的剑谱,还有五真碗,我会交给一个可靠之人。我须说明一下,我本想完璧归赵,可惜这些年始终没找到他及其门人的下落。”徐士清说到此,声音轻了下来,“这碗上刻了蓬莱派的武功绝学,我将它与那剑招一起托那人暗中交付白箫,他日有机会,令她归还蓬莱派。一定要告诉她,碗上的功夫,切不可学。”
陈南城连连点头,徐士清继续说道:“你是我第一心腹,这些本应交给你才最妥当,但你在庄中的位置太过明显,我怕你会因此遭祸。为此我只得交给一个与我家颇不相干的人。但这人的名字我要告知你,他就是张志中。他是个郎中,虽与我交情不浅,但我想,应该不会有人会想到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就是要你跟他商议个绝对可靠的方法,帮助他把东西送到玉箫的手里。这事危险,里面藏着当年白志远命案的物证,还有、还有书斋的花瓶里,有一卷当年我从文家找到的镖师名录,这些、这些都请你待合适的时机交予白箫。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找到凶手,替她爹娘报仇……最后一件,我死后,你把我放在,密室里的一笔财物,交给白箫,将来她也许用得着……陈伯,我拜托你了!”
陈南城紧紧握了握徐士清的手,轻声道:“东翁放心,我记住了。”
说到此,文慧进来了。陈南城忙起身告辞,徐士清两眼看着他,似嘱托,似不舍。陈南城不敢多言,也只是瞧了他两眼,与夫人道了别,急忙走了出去,在外室待命。
徐士清因多说了几句话,气喘不已。文慧见此,急出门到侧室去请张神医。张神医令内弟端了碗参汤进来,文慧亲手喂了丈夫几口,他才缓过气来。张神医见他光景不好,示意夫人出去,让他静一静。文慧双眼红红的,退出卧房。张神医守候在内房,忽然徐士清睁开眼来,扫了四周一眼,然后小声说:“志中,我有一事相求。”
“东翁但说无妨,志中未能为你尽力,实是惭愧,如有效劳,当不遗余力。”
“我托你保管二物,日后得便交给我的儿媳妇。”
“东翁,你现在就交付我,我一有空就去见少夫人,把东西给她。”他原是个聪明人,忽然低声问:“是什么物件?为什么不托付夫人?”
“是我所创的剑招和……一个木碗,只能交给箫儿一人。此事外人不知。”
“但夫人并非外人呀。”
“她们婆媳不和,文慧对儿媳妇不满,不会给她的。我们庄子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给谁都靠不住,不是他们不可靠,而是我怕他们被人害。志中,此事有点危险,你方便吗?”
张神医点头道:“这庄子里的情况我知道,我一定保管好,完整地交给少夫人——不过,这事还有谁知道?”
“我说给陈伯听了。如果我交给他,他就有危险,剑谱也会落到歹徒手里。交给你,或许不会引起贼子注意,不过你也要小心。”徐士清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张神医低声道:“现在无人,快给我,我连妻子也不会说的。”
徐士清又侧耳听了一下,才用力在床褥下翻出一卷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和一个黒木碗来,他再次对张神医道:“这两件东西我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如此,张兄,拜托了。”说罢,递给了张志中。
张志中接过,忙塞入身旁安放的药囊中。这小小的一番折腾,早把徐士清累倒,他双眼紧闭,不住喘气。张志中见他情况危急,又出门要参汤。文慧听见,急急进房。看到丈夫这般模样,泪如泉涌。张志中又喂他服了些参汤,才又安静下来。张志中为避内贼暗中监视,赶快背着不离身的药囊出房。
房中只有夫妻二人,徐士清睁开眼,见她悲切,叹了一口道:“人总要走这条路的。现在趁我没去,咱们说几句。我走后你别太难受,你身子不好,多多保重,有病有痛,早点求医。你也别多操心,买卖上的事我全委托了陈伯父子俩。山庄里的事先等儿子回来,儿子不回来——”说到这里,气又急了,慌得文慧一边啼哭,一边又要去请张神医,被徐士清止住了,“儿子不回来,就立儿媳妇白箫为掌门人。”
“白箫?掌门人?”文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士清本来有气无力,此时,却厉声道:“是的!现下只有她才是最可靠的!咱们庄子里藏有内奸!这句话你要记住!”说完此言,又双眼阖上了。文慧不敢惊动,给他擦了把虚汗。徐士清却又张开两眼,道:“你命徐庆到山顶去把箫儿叫来,我有话说。”文慧忙应了。徐庆本在房外,立马去了。
徐士清就此昏睡,忽然听到有人来探视,强睁双眼,却是连襟林涌泉和小姨文兰。林氏夫妇站在窗前,面带忧色地看着他。他知道他们是来诀别的。他微微一笑,举起双手,拱了拱。文兰劝解道:“姐夫,数日不见,面色比先前好多了。再静养几日,必能喜占勿药了。”
但徐士清却看到她眼中的泪光,他已无力多言,只说了几个字:“多谢……照顾你姐……”
林涌泉道:“姐夫别多操心,这样对身体不利。文兰,清芬在外面等着,在家吵着要来探望姨父,快去叫她进来吧!”
徐士清又微微一笑,点点头。文兰忙把已久未露面的林清芬唤了进来。人尚未到,香风已到。当时天气已经寒冷,只见林清芬披着紫色外衣,穿着紫色罗裙,衣裙上镶满闪烁奇光异彩的钻饰,头戴珠冠,手配珠宝,婀娜娉婷,艳丽雅致,比先前越发标致了。
林涌泉推她到床前,她看了徐士清一眼,脸上立刻现出恐惧的神色,身子直往后退,不管林氏夫妇如何示意,都不敢再看一眼。文兰尴尬地说:“在家死活吵着要来,怎么见了姨父反而退缩了,真不懂事!姐夫、姐姐切莫见怪。”
徐士清无力地挥了挥手,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不料林清芬正好见到徐士清脸上厌恶的神情,竟“哇”的一声尖叫,大声哭喊起来。众人大惊失色,林氏夫妇正要斥责女儿,却见文慧抢上前去,痛哭起来。原来随着林清芬的一声哭喊,徐士清急怒攻心,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她,想说什么,却一口气上不来,喘个不已。文慧见状大怒,立时喝退林清芬。林清芬更加哭喊起来,林涌泉夫妇立刻把她逐出房中。
张神医闻声急忙进来,探视一下,摇了摇头。原来在林清芬哭闹之时,徐士清业已归天了。文慧立时大哭,林涌泉也连声叹息,众人哭个不停,只得劝道:“姐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还是商议如何给姐夫办后事吧。”
文慧哭道:“人都没了,还什么后事前事——士清!你当初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现在怎么就走了……”
哭声引来了陈南城、陈仪父子及众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