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商议,忽而,外面传来一声凌厉的尖叫。
“义父——”
叫声由外传来,随即白箫和徐庆一前一后出现在卧房门口。紧接着,白箫一个踉跄跪倒在徐士清的床前。当年父母去世时,白箫毕竟还不太懂人事,这阵子经历了这么多的大喜大悲,终于明白许多世事。她望着义父消瘦惨白的脸庞,紧闭的双眼,起初还有些不知所措,待她终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生最疼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刹那间,她眼前一幕幕全是多年来义父对她的疼爱和关怀,想到她来云台山庄后,义父与她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义父为她付出的心血,对她的教导,她不由得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她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不知哭了多久,正在她凄然欲绝时,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少夫人,切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白箫抬起泪眼,见是张神医,忙施礼,却仍是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张神医看看她的脸色,慎重道:“少夫人好像也有点欠安,明日辰时我来替你把脉。”
白箫刚要谢绝,旁边一人插嘴道:“既是神医大叔要为你诊治,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白箫一听就知是大师兄展鸿飞,再一看,三师兄也来了。自她上山顶练武后,白箫与两位师兄都已几月未见。谢剑云容色凄切地上前与她打了个招呼。
白箫当天就由山顶搬下来,到灵堂守灵。
第二天一早,她回新房,稍事梳理,忽然想起昨天神医大叔说要来把脉之事,便令荷萍沏茶伺候,然而等到午时还没见他来,她赶着回灵堂去,只得匆匆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谁知她人还未进灵堂,就听见下人们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仔细一听,不由大惊。原来昨夜三更,张神医在家中被杀,家里一物未少,县衙疑为仇杀。
白箫顿觉蹊跷,为什么他特地跟我说今天要来把脉?我看上去就没病,他为什么如此殷勤?难道他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把脉只是借口?义父临死时唤我去,必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我没赶到,义父会不会跟神医大叔说了?还让他传话?难道有人不想让我知道这些话,故而杀人灭口?再说,义父一直说要传我新剑招的后十招,怎么至今没有下文?
她愈想愈疑惑,很想问问婆婆,但她深知老人家对她十分嫌恶,再说义父刚殁,也不是问的时候。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了解点内情。于是便在灵堂周围寻找陈南城的身影。可她只见陈仪忙进忙出,自然不便问他。后来听人说,陈管家到北街张神医家去帮忙处理张神医的后事了。因出了命案,张夫人一个妇道人家,颇为不便,特派其弟来请他出头。
白箫次日见了陈南城,只因周围都是人,也不便问。而陈管家也像没事人似的,看见她只淡淡地招呼一声,便再没一句话。于是她也不敢问了。只是在她心里,总觉得张神医之死与自己有些关系。
七七四十九天的丧事办完后,逝者入土为安。在这段日子里,白箫忍住悲痛,尽一个媳妇的本分。开始,婆婆对她尚能体谅,后来庄子里谣言四起,说庄主的死与扫把星冲撞有关。于是文慧又对儿媳妇嫌弃起来。
她住在新房,又不能尽兴操练新剑招,只得练习内功及其他轻巧的功夫。义父留给她的那支银箫她也不敢轻易示人,更不愿吹奏,这会令她想起与滨哥夫唱妇吹的那支《乌夜啼》,“独宿空房泪如雨”,想不到它竟成谶语!在练功房两个师兄倒是常见面,但因她是已婚之人,大家都避着点嫌。
庄子里的气氛,就像寒冬腊月般阴冷,而对白箫来说,尤其如此。
新年又到了,由于庄主病故,少庄主失踪,文慧又七歪八倒的,庄里诸事一概从简,显得分外冷清。白箫倒觉得这样反而遂心,她屡经丧痛,已有点心灰意冷。她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串七彩凤凰珠,有时想起滨哥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的脸还会飞红,另外,她虽然常遭受婆婆的凌辱,总算身边还有两个心腹。徐永三十五六,就像是她的叔叔,荷萍就像她的姐妹,对她呵护有加,还有小厮丁二,也像她的兄弟似的。所以,在这新房里,她总算还能说说心里的话。
新年过后,不久又是送春迎夏。文慧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一天,她让百合唤白箫到房里。白箫本是要晨昏定省的,但因文慧厌恶她,改成三朝一省了。这天并非定省的日子,白箫被唤,隐隐不安。
她来到婆婆房中,只见姨妈与她并排坐着,身边还有百合、百莲等丫环,好像颇有点气势。她忐忑不安地上前给两位长辈请了安,然后垂手侍立,听候训示。
文慧道:“你且坐下,我有话说。”
白箫领命。百合忙去倒茶,笑嘻嘻地递给她道:“少夫人请用香茗。”白箫见她穿着锦绣素袍,戴着金钗玉佩,好不华贵,虽是以前伺候过自己,却比自己体面多了,忙站起接茶,并谢了她。
白箫向婆婆望去,只见她神情严肃,心知无甚好事,☆文学库のWww.WenXueKu.com★便准备听她训诫。
文慧道:“今天唤你来,有两件事。一是山庄自你公公去世后,我又病了半年光景,一直无人过问习艺之事,如此荒废下去,雷震派岂不要不打自垮?所以我已命各弟子、众武师明日辰时在本派习武厅集中,听我训令。我将继任雷霆派掌门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瞪视白箫道:“你服不服?”
白箫心想,原来如此,忙道:“公公仙逝,婆婆继位,原在情理之中,弟子怎敢不服?”
文慧冷冷地道:“你服就好。还有第二件事告知你:听说你公公在时,授予我儿和你一套新剑招,当时我身子欠佳,未予理会。现今你公公亡故,我儿下落不明,这套剑法仅你一人会使,对众弟子来说,岂不有失公允?同为雷霆派弟子,我的意思是都要一视同仁。你公公这套剑法,威力无比,足以雄视江湖,众弟子如都能使,必可壮大我派实力。为此,自明日起,你要把你公公教你的新剑招拿给我看,然后传授你的两位师兄。还有,你公公命人给你铸造的那管银箫也要拿来与我看。”
白箫一听,大吃一惊,心想,婆婆做掌门本无不可,但这新剑招之事,原是绝密的。义父当初要我与滨哥背着众人到山顶上去练,还让徐永在外守着,就是怕人偷窥。滨哥被人劫走,义父一直怀疑庄里有内贼。新剑招威力非同小可,我若授予众人,万一这剑招落到了那内贼手中,岂不是自寻绝路吗?义父在九泉下是绝不会点头的。况且,义父当时也没给剑谱,只是口述身演的。现在婆婆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要我交出剑招,这如何是好呢?
她想了一想,站起来走到文慧身前,双膝跪下,低头答道:“回禀掌门人,师父在时,确实传授徒儿新剑招,并赠予银箫作为兵器。但师父一再严训,此剑招为我雷霆派镇派之宝,不得授予他人,以免绝艺误落贼手,贻害本派。弟子万万不敢违背师命,那支银箫如掌门人要用,弟子即刻取来奉上。传艺之事,弟子恕难从命,请掌门人体察。”说罢磕了三个头。
文慧已怒容满面,白箫也不敢看她的脸色,只听她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你是倚仗新剑招来向我示威吗?”
白箫连连磕头,道:“弟子不敢,弟子不能违背师命,请掌门人……”
她话未说完,就听文慧离座而起,边走边恨声道:“不知好歹的丫头!告诉你,传也要传,不传也要传!不然,明天当众按门规处置!”说罢,已到内房去了。
白箫还跪着,这时,有一双手把她搀了起来。她一看,却是文兰,白箫不由呜咽道:“姨妈,这事可怎么办……”
文兰柔声道:“这事确实难办。我姐的脾气也未免急了些,我等会劝劝她,你先回房吧。”
白箫谢过了,文兰便起身去了内室,几个丫环一哄而散,厅堂之上,只留下白箫空落落的一个。她慢慢起身,凄然走出门去。当她走到一个僻静处所,冷不防一个人走出来,叫了声“少夫人”,便塞给她一张纸条,轻声道:“是我爹给您的。”说罢。径自向相反方向飞快跑了。白箫认出此人是陈仪,忙把那张纸条放在袖中,急急回房去。
白箫回到房里,荷萍见她脸色不好,便问:“她老人家难为你了吗?”
徐永和门口的小厮丁二也跟进来,站在门边,关切地看着她。白箫见到他们三人都在为自己担心,顿时像回到了亲人中间,心里觉得温暖无比。但此时,她急着看陈仪给她的信,便道:“你们先出去吧,等下我叫你们。丁二,你去把咱们家的门看好,免得外人闯入。”
小伙子恭恭敬敬地答应了,急忙到院子外的门楼去了。
徐永见状,也退了出去。荷萍也去外屋打洗脸水了。
白箫见屋内无人,忙拿出刚才陈仪给她的条子,只见上面写着:
少夫人妆次:
老朽在庄主临终前,被告知若干事宜,庄主瞩我得便禀报少夫人。因庄内情况复杂,老朽父子日夜受人监视,不得其便,贻误至今,望乞恕罪。现下本庄危急,只得冒险相告。然后请少夫人赶快做出决断,以免祸起不测。
一、庄主系被人投毒而死,此毒药危及人的脏腑,一旦察觉,神医束手,疑为内外勾结所致。二、新剑招和五真碗,庄主在临终前已托付张神医交付于你,未知其人可在彼时顺利交到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