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海里绝不能去,你看海面上没有一条船,因为海里养了许多鲨鱼,若是有人冒险乘船来,还没靠近岛,就会给鲨鱼吃了。我爹曾找人训练过这些鲨鱼,它们见了熟人就潜到海里,见了生人,就会跃出来吃人,好厉害呢!”
徐滨听了暗暗心惊。
一会儿,徐滨又装作无心地问道:“那咱们两人走在海滩上怎么没人射箭?鲨鱼又怎么没跳出来?”
“当然,有暗号的。”
“我怎么没见你发什么暗号?”徐滨假作懵懂。
“怎么能让你看见?”她眉头忽地一皱,“你专问这个是想要逃吗?”
徐滨沉下脸道:“我好奇,问个话还不行吗?”
林清芬见他脸色不对,忙换了一张笑脸道:“滨哥,你别生气。这个暗号,现在恕我不能说。只要你答应跟我成婚,不要说这种小事,那个玉龙山庄和三个岛都是你的。”
徐滨没吭声。
他装作心旷神怡的样子,望着前方。
“能出来在海边走走真是太好了。”隔了会儿,他道。
“你喜欢出来散步吗?”林清芬立刻道,“那以后只要我爹不在,我就陪你到海边来玩。”
徐滨兀自笑了笑,又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在海上划船。”
“怎会不记得?”林清芬细声吟了起来,“‘难忘。文期酒会,几顾风雨,屡变星霜。海阔天遥,未知何处是潇湘’——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常在船上念这首柳词呢!”
徐滨蹙眉念道:“‘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念罢,长叹一声。
林清芬变了脸。
“这是写情人分离之苦的词,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徐玉箫?”她说到此已有悲声。
徐滨冷冷地回头看她一眼,轻声道:“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休了箫妹,与你成亲,你便会放了我?”
林清芬忍住眼泪,道:“那还有假?你若成了我的夫君,我岂能关着你?你以为我愿意关着你吗?”
徐滨想,干脆先答应了再说,等他们放了我,我回去面见我爹,到时候再怒斥这对父女的无耻行径,看爹如何定夺,我就不信他会让我做林家的女婿。想到此,他便爽快地说:“那好,我答应你。”
“真的?”林清芬又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喜欢被你一直关着吗?”
“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双颊绯红,声音颤抖,想要过来抱他,又有点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过、过几天去跟爹说,他这些天不在庄子里,等他一、一回来,我就立刻跟他商议咱们的亲事。”
“嗯。”他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她看他的脸,忽然又不相信地叫道:“我可是一不顾婚约,二不计你对我如何,死心塌地把什么都给了你,你可不能辜负我呀!”
徐滨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既跟你成了真夫妻,便不会辜负你。”
林清芬听到这话,开心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徐滨再看她时,发现她已经泪眼汪汪。
“你怎么啦?”
“滨哥,”她扑到他怀里,“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关你的。我们成了夫妻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徐滨此时也微微有点不忍,伸出手碰了碰她的头发,用难得温柔的语调说道:“好了,别哭了,我想通了。”
“啊,滨哥!”林清芬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徐滨本来以为,不出三天,林清芬就会喜出望外地跑来跟他谈他们的亲事,可谁知一等就是几个月,每次见到林清芬,她不是一脸愁苦,就是愤愤不平。
“我现在终于了解我妈的感受了,我都找了我爹好几个月了,可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有一次她说。
“那你有没有找过他的掌柜?或许他在店铺里忙呢?”徐滨早就听说林涌泉把生意看得很重,喜欢住在店铺里。
“哼!早去过了,他每天只去逛一圈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我还让各店铺的掌柜传口信给他,说我有事要找他,可他却回话给我,让我再等几天。你看,这一等都等了几个月!我看他根本就不关心我!”
徐滨想,你爹如果真的疼你,根本不会给你出这么一条毒计,现在不仅害了我,也害了你。
“滨哥,你别急,我们再等几天,我一定能找到他。”林清芬说道。
他确实有点急,但是也明白,这事急不来。
“那就再等等吧。”他道。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了。”她挽住他的胳膊,笑着问:“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也闷了一天了。”
他当然不会反对。
其实自从她发现他喜欢在海边散步后,她每次来,都会陪他到岛上走一走。
徐滨在多次散步中,已窥探到鲨鱼的出没规律。他发现但凡有阳光时,它们就喜欢浮出水面,而阴雨天,它们就会潜入海底。他想,逃跑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要在阴雨天,海面上有一艘船驶过,自己就能得救。不过岛上还有个危险,就是三座楼下埋伏的“万箭齐发”。经过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发现三座楼外都有一棵大榕树,大榕树根部都用石板围住,而林清芬每次经过石板时,她的脚都会在左边的石板上轻点两下。
时间久了,他也摸清了打开房门的方法。
一切逃走之法都已经了然,就只等林清芬离开和阴雨天的到来了。可令徐滨丧气的是,自从林涌泉避而不见后,林清芬就对他格外关爱,后来的几个月,她几乎时刻不离他的左右。
有一天,他实在无聊,便问她:“咱们紫楼里的丫环都是哑巴,那你们要跟她们说话多不方便呀,你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她们泄露山庄的秘密呀!传出去可不得了的!”林清芬道
一听秘密二字,徐滨心里一动,心想,我既然暂时出不去,何不趁机打听一些林涌泉的秘事,出去后也好伺机报仇,便又问:“这儿有什么秘密啊?不就是一个破岛吗?”
林清芬神情诡秘地说:“当然有秘密。咱们山庄种的东西,养的虫,都是用来制毒药的。这些东西有好多品种,这些丫环吃了其中一种,就哑了。我爹将这些毒药卖给锦衣卫和海盗,得利多得很。这些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能说出去!”
“这么机密的事,你爹怎会告诉你?”徐滨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我爹是没告诉我,这些是我从他手下那里套出来的,我爹在家从不说这些。”
“他连你娘也不说吗?”徐滨仍是不相信的语调。
“那自然。”林清芬道,“我爹讨厌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常都不想见她,又岂会把这些告诉她?现在我娘干脆搬到你家去住了,这样他们就更疏远了,我爹也落得清静。其实……”林清芬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说了下去,“我告诉你啊,我爹现今有个心上人,就是这灰楼里的紫霞岛坛主。她叫贾秀芹,虽然有三十多了,跟我娘也差不多年纪,可不知为什么,我爹就是喜欢她。”
“她长得很美吗?”
“不仅美,而且武功高强。她使一根长鞭,我见她耍过,功夫可真是俊得紧。我爹到紫霞岛来,就是为了瞧她。我估摸着,过一阵我爹就要把她娶进门了,这事我娘还不知道呢。”
徐滨似听非听,忽道:“这几座楼下都有通道?”
“底下是天然的石洞,经过我爹休整,全造了房。而且这三个岛与玉龙山庄也相通。咱们结婚后,可以在这儿逛个几天几夜。”
徐滨想,他日我偶有机会回来,一定烧了你家这三个岛!
“瞧,就是她。”突然,林清芬轻声道。
徐滨抬起头,就见不远处的灰楼上,站着个穿杏黄色衣裙的女子。她大约三十岁年纪,眉如远山起伏,眼如星月交辉,一条素白罗带,束出婀娜体态。徐滨想这必是紫霞岛坛主贾秀芹了。那女子的眼波也微向徐滨射来,徐滨连忙避开了。林清芬笑着向那女子挥了挥手,道:“贾坛主,我们回去了。”
那女子也微笑着点点头,林清芬忙拉着徐滨进了门楼。回到屋里,她狐疑地问徐滨:“你看见她了,她美吗?”
“美得很,你爹眼光不错。”
林清芬急急地道:“她美还是我美?”
“不知道。”
“你说嘛!”林清芬对此极为重视。
徐滨还是摇头不答。
“以后不让你到海边去了,免得碰见这妖精,把你的魂也摄去了。”
徐滨想,这可大大不妙,忙道:“你的醋劲儿够大的!我只看了一眼,哪知道她是不是比你美。谁不知道这几百里内,你林清芬是第一美人!说不定,还是咱们大明朝的第一美人呢!”
“真的?”林清芬听得喜笑颜开。
转眼间他们已经同居了七八个月了。
这天又到了端午节,王妈妈来传话,说庄里有家宴,文兰夫人也从云台山庄回来了,叫小姐去喝酒,还说下人们也要吃喝一番。
林清芬不得不去,便对徐滨说:“家里有事,晚饭不回来吃了。你睡一会,歇一歇,自己吃晚饭。今日若遇到我爹,我一定跟他说我们的事。”
林清芬怕他一个人在岛上太闷,便安排了几个丫环包粽子,临出门时,又吩咐一个丫环陪他去海边走走。等一切都吩咐完了,她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但走到楼梯口,她竟又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