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胡闹!”
“爹!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徐玉箫和滨哥在一起?”她哀求道。
林涌泉厌烦地瞥了她一眼,放开了她的手臂,“这事不能胡来,现在情况不明,容我想一想再说。”他道。
“可是,爹,我等不了了!我都已经等了六个月了!”林清芬叫了起来。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那丑事,我本是看着你是我女儿才替你做的,想不到,你八个月都未能留住他的心,你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太无能!这回你给我记住,若是再敢胡作非为,做出什么蠢事来,休怪我无情!”
林涌泉的语气又冷又硬,她不敢吱声了。
林涌泉又教训了她几句才走。
整个上午,她都一个人坐在菱花镜前发呆。
她本想听父亲的话,在家里乖乖等候父亲的定夺,然而,到中午时,她已是坐立不安,觉得身体内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子在爬,一刻都静不下来。她只要一想到滨哥在云台山庄和徐玉箫说说笑笑,温柔缠绵,便觉得像有几百只利爪在抓挠她的心。
她再也坐不住了。
她重新走到菱花镜前,丫环前来服侍,她挥挥手,拒绝了。
她亲自梳理长长的秀发,在发丝中夹上紫色发饰,戴上两朵香气扑鼻的紫花;又调脂弄粉,细细涂抹;然后打开衣柜,试了又试,最后着上一件淡紫的镶满珠翠的丝袍,再套上紫色凤头绣鞋,走了几步,顾影自怜,真是“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她慢慢踱到菱花镜前,又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她在山庄门口着人预备马车,壮丁们见小姐要出门,急忙派来马夫伺候。可她刚被扶上车,迎面就来了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这么急上哪儿去?”原来是赵总管。
“啊!赵总管,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
“小姐,庄主有令,今儿让您在庄里多休息。”
“我休息够了!现在想出去透口气。”
林清芬知道定是父亲吩咐他们要看住自己的,可她心意已决,谁也别想拦住她,当下便伸腿朝马夫后背踢了一脚,喝道:“还不快走!”
那马夫素来知道林清芬的脾气,哪敢怠慢,立刻吆喝一声,驾起马车奔出了玉龙山庄。
林清芬还担心赵中会派人来追她,拼命让马夫快赶,等跑了好久一段路,发现背后无人,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日中午,众人正在餐厅用膳,文蕙将一个奶白色的点心放在儿子的盘子里。
“这是什么?”徐滨看着盘里的食物,煞是好奇。
“这是西域的点心,名叫鲍螺,你尝尝,可好吃了。”白箫笑眯眯地说。
“西域的?”徐滨似不相信,“咱们家还请了西域的点心师傅?”
文蕙和白箫一起笑了。
“别问这么多了,你尝尝看嘛。”文蕙道。
徐滨举起筷子,正要夹起这稀罕物,忽听门外来报:“谢夫人到。”他顿时变脸,白箫也是脸色一沉,皱下眉。沈英杰却对着家丁大嚷:“谁放她进来的?将她赶出去!”
“终是自家的外孙女,哪有这么说话的?”盲外婆劝道,语气中也是多有勉强。
展鸿飞正欲起身出门阻拦,文蕙却悲声道:“她来了也好,她娘昨晚才走,让她去看一眼吧,她终究是文兰的独生女儿。”
众人一听这话,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得默不作声。
徐滨却如坐针毡,不知道林清芬跑来会说些什么,总之不会是他想听的话。他真想立刻躲进房里,永不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一股香风吹来,林清芬已经站在了他眼前。
她不请安也不行礼,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滨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
“你在叫什么!”文蕙喝道,又数落起来,“你这孩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了长辈也不行礼,你爹是怎么教你的?见了表哥也不知道问声好!”
林清芬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徐滨,慢慢的,她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可是徐滨看见她脸上的神情,只觉得无比恐怖,他知道她会说什么,他知道他是躲不掉的了……果然,她接下去便冲口而出:“你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如果你死了让我和孩子怎么办?”
徐滨不由自主朝白箫的方向望去,她正神情诧异地看着他们,目光不时在林清芬和他之间扫来扫去,脸上的喜色却渐渐退去。两年前,在那个醉意朦胧的夜晚,她跟他最后说话时的神情跟现在几乎一模一样,他后来回想,那时她似乎已经隐隐觉得不祥……
蓦然,往事袭上心头,他那被毁掉的新婚之夜!八个月的囚徒生涯!武功尽失!与爹爹的永诀……都是林清芬这贱人害的!
想到这里,他不假思索地右掌一伸,就朝林清芬的脸上掴去,但令他惊异的是,自己的手掌打过去,竟像是打在棉花被上了,她的脸上一丝痕迹也无。
白箫却叫了一声:“滨哥!”
接着是母亲,“滨儿!你这是干什么?”
他没理会,他现在谁的话也不想听。
这时林清芬却笑了,柔声道:“滨哥,你打我不要紧,可别打坏了我们的孩子。”说着,伸手摸肚子,洋洋得意地笑着。
文蕙听见这句,已经惊慌失措。
“林清芬,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孩子不是你跟谢剑云的吗?”
“哼!我岂会跟他生孩子?我连一天都没跟他在一起过!”林清芬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徐滨,“这孩子是我跟滨哥的!当日他离开新房,便住到了我家!”接着又柔声道,“你走了一个多月,我发现怀上了他,我爹便与谢剑云说定,让我嫁给他。可我根本不愿跟他成亲!我只有你一个丈夫!如今,我的挂名丈夫也死了,我们也该一家团聚了吧。”说到末尾,又语带恳求。
徐滨已经不敢再看白箫,只是瞪着林清芬,拳头不知不觉间便捏紧了。
“你休想!”他咬牙切齿道。
这时,展鸿飞走了过来。
“师妹,你该走了!你定是因师弟去世,心情不好,因而神思恍惚,语无伦次了,我去叫马车送你回去!”他说罢,就要拉扯林清芬。
文蕙忽然大喝一声:“慢着!”
众人都回头朝她看去。
“林清芬!你把事情说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
林清芬披头散发哭倒在文蕙的脚下。
“婆婆信我!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滨哥的。其实滨哥对我早有意思,我俩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是姨夫一意孤行,硬要将徐玉箫许配给他,他才不得不与她拜堂成亲。订婚之后,我一直催促他将实情禀明双亲,谁知他因怕姨夫责怪,始终不肯开口,然而,他又不愿与那徐玉箫洞房花烛,于是成亲当晚,便逃离新房到了我家……”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已经抓着她的头发,将她高高提起。
“你这个满口谎话的贱人!”话音刚落,林清芬便被扔了出去。
“砰!”林清芬摔倒在庭院的地上,再看徐滨,已经短剑在手,向她直奔而去,眼看着一剑就要刺入林清芬要害,众人无不惊呼。此时,就见白箫飞身跃出,拦在了林清芬身前。
“你闪开!”徐滨喝道。
“她既怀了你的孩子,你就不能杀她!”
“你管不着!”徐滨如今已经是羞愤难当,纵然面前是白箫,他也顾不上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林清芬这个贱女人,一雪前耻!
他挥剑朝林清芬刺去,可是白箫却一挡再挡。她虽赤手空拳,却将徐滨的剑气活生生挡在外面,任徐滨如何努力都不能靠近林清芬。他本已是恼羞成怒,再看白箫竟为林清芬不惜与自己剑拔弩张,且招招都制住他,他更觉面上无光。这时,他方感两年不见,白箫的功夫已经远远在他之上,怪不得她可以接任蓬莱和雷霆两大门派的掌门。她已经高高在上,而他不过是沈皓清的一个小弟子,不名一文。这样的她,会接受现在的他吗?他是不是今后还得叫她掌门?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抬不起头来。
再想到自己跟林清芬的这段丑事已公之于众,不知多少人会在背后议论纷纷,宿城不大,也许到不了明天,便会人尽皆知,他今后如果做人?如此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顿感这次回家是大错特错,这么想着,他的招式越发凌乱,也更觉得索然无味,心灰意冷,于是骤然收剑,退后了一步。
“箫妹,我对不起你,你走吧!”他惨然道。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白箫更是面如死灰。
“滨哥……”
“你走吧!”他又说了一句。
白箫脸上没有惊讶,亦没有悲伤,只是怔怔看着他。
这时只听文蕙在那头喝道:“滨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她可是苦等了你两年!何况你们虽未圆房,也是拜过天地的!”
徐滨不敢再看白箫,转脸对母亲道:“我们的婚姻原本便有名无实!我不愿误她终身,箫妹还年轻……”他已说不下去,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快麻木了。
文蕙被气得不知所措,“滨儿,你这么做太没良心了!”她大声道。
他低头只当没听见,抬起头的时候,又忍不住朝白箫望去,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肃穆,眼睛里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事已至此,那就这么办吧。”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