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蕙忙走到她跟前,劝道:“箫儿,此事万万不可,你先耐耐心,我再开导他。”
“婆婆,你不必多劝了,我不愿插在别人中间。记得当时婚书是掌柜爷爷写的,如今请婆婆即刻请出他老人家来,写退婚书给我。”说罢也不看徐滨,就要走。徐滨听她这么说,忽然又一急,心想难道她真的要走?我才刚见到她,她就要走?于是连忙抢上一步道:“箫、箫妹,你今后还是我的师妹,仍住在山庄里吧!”他几乎是在求她。
可是她冷冷回眸,看了他一眼。
“多谢好意,我的去处不劳二师兄挂心。”说完这句,她解了脖子上的那串七彩凤凰珠,朝他身上扔去,接着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徐滨欲追,两条腿却似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开。
“小师妹……”他只听到展鸿飞叫了一声,随即便没了影,心想,罢了,罢了,你走吧!反正我也配不上你!
他低下头去捡那七彩凤凰珠的时候,林清芬爬到文蕙的脚下,叫了一声“婆婆”。
文蕙侧过身子不受她的大礼,没好气地说:“别这么叫!我经受不起。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会儿说是剑云的,一会儿说是滨儿的,你自己先弄弄清再说!媳妇我家早就聘了,就是你姨夫做主娶的徐玉箫。那天婚礼你也来了,宿城谁不知道?至于我家滨儿新婚之夜失踪,据说到了你家,这事纯属谣传,我们一家都不信。现在他回来了,我们一家正想好好过日子,你别在此瞎搀和!这么打打闹闹成什么体统?赶快回家去!”
林清芬听了这几句,立即改了之前可怜兮兮的神情,口出恶言:“你眼瞎了?我是你媳妇你也看不出?当初就是你儿子跑到我家,强奸了我,害我怀了孩子,被迫嫁给了谢剑云!我为你们徐家传宗接代,受尽委屈,你竟然不认我!这事由得了你吗?”
文蕙气得浑身打战,指着徐滨问道:“这泼妇说的可是真的?”
这时,沈英杰插嘴了:“大闺女!你也糊涂了,你儿子怎会做下如此兽行?他与箫儿倾心相爱,哪会看上这贱人?新婚之夜,就是这贱人伙同其父,叫那个假徐庆骗走了他,劫他到了紫霞岛,又在他身上下药,趁他意乱之时,这贱人就假扮箫儿,呵呵……”
文蕙听到此,手指几乎戳到林清芬的脸上:“好啊!你们做的好事!竟害得我儿子在他父亲临终前都未见他最后一面!你们瞒得我们好苦!”
林清芬冷笑道:“所以说,我没骗人!这孩子就是滨哥的。姨妈,你不认我不要紧,难道连自己的孙子都不想认了吗?我若生起气来,生下他后,便今天给他一鞭子,明天拧他一下,到时候,再送来给你看……”
文蕙给她气得差点晕过去,徐滨恨不得一掌劈了她,沈英杰更是听不下去了,他嚷道:“你在这里瞎吵什么?你娘昨天死了,你还不到灵堂去看看她?”
林清芬一愣。
“我娘死了?”脸上毫无悲伤之色。
“什幺娘不娘的,文兰也没她这样的女儿!来人!”文蕙大声喝道。
立刻从庭院里的四处奔出几个护院来。
“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赶出去,今后永远不许她踏进云台山庄一步!若是谁敢放她进来,我打断他的腿!”
两个护院领命,便一人拉起林清芬的一条手臂,欲将她拖出去。哪知她却死活不肯,大声哭道:“徐滨,你忘了咱们在那八个月里如何恩爱了吗?你什么都忘了吗?”
徐滨听到这句,怒火上窜,回身疾朝林清芬身上一点,她即刻倒地,不省人事。徐滨正暗自庆幸终于让她闭上了嘴,就听“砰”的一声,背后中了一掌,他顿觉痛彻心扉,回身一看,原来是林涌泉。徐滨一见他,更是怒不可遏,当年若没有他,林清芬岂会得逞?当下便挥掌击去,林涌泉只轻轻向他胸前一推,他便连退几步。
“林涌泉,你想干什么?”沈英杰一个箭步已经挡在了徐滨面前。
林涌泉见是他,也不敢小觑,当下微微一笑道:“我是来叫我女儿回去的,他们小夫妻吵吵闹闹,本是平常,但她身怀六甲,要是被打坏了,那可就不得了了。我今日先接她回去,改日再将她送回。她既是徐家的儿媳妇就该待在徐家,不是吗?”
“谁说她是我家的儿媳妇?”文蕙道。
林涌泉脸色一沉道:“事实摆在眼前,多说无益。我只告诉你们,若徐滨做了不认,我玉龙山庄也不是好欺负的!”说罢就要走。
沈英杰跟在他身后,大声道:“喂,林涌泉,你的两位夫人昨夜都死了,你可知道?”
林涌泉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
“哼,怪不得我着人来接皓月,你们推三阻四的,原来她已经被你们害死了!也罢,妻子如衣服,既然她已死,就拜托宝庄妥善安葬了。”他冷笑道。
“那文兰呢?文兰可是跟你过了二十年!”文蕙道。
“文兰早被我休,她的死活与我无关。他日若新坟建好,我自会在她坟上烧纸焚香!”说罢,他便挟着林清芬,扬长而去。
白箫跑出大厅后,便撒腿乱奔,她也不知往何处去,跑着跑着,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云台山顶的石屋旁。她在一棵大树下坐下,再也迈不动步子,只觉得心如死灰,浑身如散了架一般。
耳朵里一句接一句的全是林清芬说的话:
“滨哥对我早有意思,我俩自小便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是姨夫一意孤行,硬要将徐玉箫许配给他,他才不得不与她拜堂成亲,订婚之后,我一直催促他将实情禀明双亲,谁知他因怕姨夫责怪,始终不肯开口,然而,他又不愿与那徐玉箫洞房花烛,于是成亲当晚,便逃离新房到了我家……”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难道当年滨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为了不让义父生气才娶我的?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他们会有孩子?而且,林清芬当日的确是非常讨厌谢剑云,如果不恨他,又怎会杀他?她那么讨厌他,又怎么会跟他有孩子?
难道滨哥真的是在骗我?
她越想越觉得像是真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当初我也不是非要嫁他啊!如果他跟我说明白,我才不会拖住他!他尽可跟林清芬去双宿双飞,与我何干?如今他骗我,让我喜欢上了他,又娶了我,却又在新婚之夜逃走!这算什么事啊?害我现在明明成了亲,却什么都不是!今天他还当着众人的面要跟我退婚!这负心汉!他不喜欢我倒也罢了,干吗要折磨我?
她想到这里,真恨不得了此残生,去地下见爹娘和义父,然而一想到义父,她又悲从中来。义父,你若知道你儿子真实的心意,你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忽而,她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他真实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他既然不喜欢我,干吗到山崖下面,冒着生命危险去帮我找我爹的那只箫?他既不喜欢我,为何给我那串七彩凤凰珠?还有,那个假徐庆是怎么回事?他要逃婚,逃便是了,还要找个人装神弄鬼干什么?她越想越觉得说不通,然而,又一想,他既如此绝情,我就算把这些都想明白了,又有什么意义?于是,心里一酸,又落下泪来。
这时她听到山下有人声,而且不止一人。
“庄主……”
“少夫人……”
“小师妹……”
先是徐永、丁二、荷萍的声音,后来是展鸿飞的声音。
白箫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徐滨的声音,失望中更添悲愤。
她想,这云台山庄我是万万不能再待了,但天涯茫茫,又可去何处?摸摸身上,只有一管银箫,一个钱都没有;看看四周,暮色渐和,夕阳已收尽了最后一丝余光,星月被山峦挡住,秋风瑟瑟,松涛阵阵。这一切都令她倍感凄凉。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丫头,你打算在这里躲多久?”
是姥爷!
她转过头去,果然看见沈英杰已站在了她身后。
白箫见到他,仿佛见到亲人,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沈英杰道:“不就是个臭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跟他分手,另嫁他人,我看鸿飞就对你挺不错,干脆嫁他得了!”
白箫哪有心思听他胡扯,只是抽抽搭搭地哭。
沈英杰倒是笑了:“傻丫头,告诉你吧,林清芬说的没几句是真的,当初那林家用了奸计把他劫走,才惹下这许多事,他自己也不愿意的。你今天也看见他对林清芬是啥态度了……”
白箫想起徐滨挥剑朝林清芬冲去的情景,禁不住也是心里一寒,她确信当时她若不拦他,林清芬可能真的会死在他的剑下。如果他喜欢她,断不会对她如此!这么一想,不由心情又好了许多,眼泪也止住了。
“可他要跟我退婚……”她道。
“我听得清清楚楚,退婚可是你说的。”沈英杰吹着胡子看她,“我看,徐滨对林清芬恨之入骨,他是一定不会娶她的。他喜欢的是你,你既也喜欢他,那个心结,日子久了,自然会解。至于林清芬肚子里的孩子么,谁知道是谁的?她说什么你们就当放屁好了。”
她还待开口,他又抢在她的前头:“好啦,这事你就先搁着,先干点正经事吧。丫头,你怎么不想想,徐滨才回来,那林家是怎么知道的?”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白箫。
对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家里的仆从们都知道云台山庄跟玉龙山庄已经不来往,按理说,不会特意去报喜,那又会是谁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