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清歌怎么不留意,转头就往前庄的方向奔去,她快速的往前移动,却听见外面传来了兵甲撞击的细微声音。
很小,很细,若不是专心听得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得到。
为什么在别庄还会有兵甲来围剿的事情,清歌一个纵身,攀上一处隐秘的墙角,借着庄内的灯光,看向外面。
存香山庄外站满了士兵,一个接一个,一层接一层,将山庄外面包得是水泄不通。
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直到此时,清歌才发现事情远不如想的那么简单。
“凤清歌,你这个青鸾的奸细,竟然还敢来我大雍,准备受死吧!”激昂的声音从兵士口中冲了出来,夜色之下,带着满腔的愤怒,望着山庄里面,大声吼着。
攀在墙头的清歌,此时手紧紧的抠在突起的砖石上,眼底满是冷冷阴鸷
没想到啊,这什么存香山庄,什么花前月下,什么即将大婚,不过是一个陷阱,将她引来的陷阱。
御天干也是参与这个陷阱里面的人吗?她不相信,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
“不要以为你能逃脱,凤清歌,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们绝不会手下留情!”充满了正义的话语又传了进来,清歌双手一松,从墙上跳了下来。
难怪撤的那么快,难怪一个人都没有,这是早就设计好了的,要将她杀死在这里的。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滑下来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这个计谋,是笃定了她听到御天干大婚,会跑来的吗?真是可笑,既然笃定她回来,那么为什么还觉得她是个奸细。
只因为不相信,所以即便是她来了,也证明不了什么。
她静静的往别庄的后院走去,刚才的时间太短,人可以散,但是马肯定不能,牵马走的动静太大,一定会被她发现的,大雍人对她的能力,真的是算的很准。
走到马厩位置,里面正好有两匹骏马,清歌一手牵着一匹,走到了前门的地方。
外面的人依旧在嘶吼着,说着各种不好听和挑衅的话语,看来是知道她不好对付,不敢随意冲进来。
对于这些东西,清歌置若罔闻,她迅速的将马鞍取了下来,脸色一片沉静和冷静,没有任何慌张的迹象,就好似外面没有众万之兵在等待着,没有万千兵马绞杀她,她的心思一门在马鞍上。
慌张解决不了问题,她绝对不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冲出这个重围,才能解决问题。
她不想去想为什么了,此时为什么已经失去了意义,有命才能去追究真相。
右手狠狠的一拉,将装置最后一下捆好,清歌听着外面的声音已经静了下来。
“凤清歌,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冲了进去,今夜你就是插翅也不要想逃出去了!”一声怒吼声,大雍兵士站在别庄门前,就欲冲了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嘎吱一声的撞开了,里面两匹马儿如疯了一般的冲了出来,对着人群中间撒蹄而去,突如其来的一下,将那些准备闯进来的士兵吓得面色一惊,齐齐往后一退。
就是这一瞬间,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四蹄有力的冲开了一道弱小的防线,朝着层叠包围的圈外跑去。
他们从呆愣中还未反应过来,看着大开的庄门,里面空旷无人。
夜色乌黑,没有月亮和星子,除了庄里的灯照来的光亮,前方就像一个雌伏的巨兽,在那里张开黑暗的大口,等着所有人送上前来。
为首的将领飞快的反应了过来,挥手怒喝:“快,快拦住马!”
那马必然是有古怪!
他的话音一落,后方的士兵才慌乱的举起武器朝着两匹骏马刺去。
早就藏在马肚下的清歌手臂一勾,翻身从腹部移到马背,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扎上一刀,剧痛让马儿忘记了眼前的危险,两匹马开始疯狂的往前跑去。
马速奔腾,人影如电。
紧紧的伏在马背上,清歌一把夺过刺来的长矛,横扫下去。
以高制低,以快制慢。
长矛挥舞之间,只见一片片倒下的人影,那双墨玉的双眸中再也没有一点人气,有的只是狂怒和冰冷的嗜血。
竟然安排人来围攻她,她势必要一个说法,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心头有万千的思绪,手中更不停歇。
她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这一腔的热血究竟是白白所付,还是错眼看人。
她的心越来越冷,将那满腔的不虞化为手中修罗夺命刀,收割着挡路人的生命。
那看起来层层叠叠的侍卫包围,此时已经如破竹一般,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两匹疯狂了的烈马横冲直撞,将他们冲的七零八散,再也难不住马上染红了血的女子。
“快,快点拦下她!那个奸细就要跑了!”
“快点去追啊!这么多人都拦不住她!”
四处都是慌忙的吩咐声音,几千兵马迅速的集结,开始奋力的往前追去。
前方有一个影子匆忙赶来,隔得极远开始大喊:“清歌,往这边,快点,这边!”
随着距离渐渐的拉近,那个眉目间英气带着儒雅的身影渐渐的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沐长风,是沐长风。
他双腿一夹,更是飞速的御马前来,和横冲直撞的马儿并排而骑,双手一拉,清歌借着他的力量,从马上跳起来,跨坐到他的身后。
“星儿通知我你来了,前面青峰寨的人都在等,我们快点去。他们的人数,不止那么多。”沐长风一边握缰,一边飞快的将事情解释给她听。
星儿找到落脚之处后,马上找了人给他传信,他在皇庄内,外面的消息一直被刻意隔离,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太子竟然派人围剿清歌,这事情太不对劲了,他没有了兵权,调动不了人马,只好立刻吩咐青峰寨的人下来以防万一。
身后的追击声依旧跟着不断,清歌脸色铁青,往后看了一眼紧紧跟随的大雍骑兵,双手抓紧沐长风的衣袍,双腿用力的一夹,咬牙切齿的骂道:“真够狠,这都是御天干座下的骑兵!”
她曾经和御天干上过战场,其中一些将领的面目还是见过的,这里面就有她认识的,真的是御天干派来的!
“当家回来了!”前方众土匪坐在马上等了许久,待看到清歌后,立即大声喊了起来,星儿刚才和他们说了,大当家夙夜其实就是如今的青鸾坤帝凤清歌。
一下将他们弄得更懵,却更加服气!他们的老大那是谁,是一国的女帝陛下啊。
“太子中了蛊毒”同一时间,沐长风说了这样一句话,本来在马上疾驰的时候声音就会被吹的四散,听不清楚,前方两千名青峰寨的土匪们大吼更是遮盖了他的声音,清歌压根就没有听到。
她一个手掌拍在马背上,迅速的跳到另外一匹星儿牵着的马上,一拉马缰,满脸的杀气浓郁过漆黑的夜色。
“后方追兵应该有四千左右,你们应付得了吗?”
没有一句废话,直接了当的切入主题,清歌拉着马缰走到前面,一扫这些土匪,从他们的眼睛来看,这些人就已经不是那次她上山时候散乱而实力差劲的人了,也不枉她这半年多来的不断训练。
“没问题,不就四千吗?我们兄弟都有二千多个,一对二,那是随随便便,根本不放在眼底。”
土匪究竟是土匪,就算本事提升了,说话还是个粗鲁的。
可是这样,清歌喜欢,说话随便证明了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当下也不客气,对着越来越近的后方指着,“那边就靠你们了!”
“没问题,大当家你就先走,我们断后”他们这段日子里,全部是靠了清歌的照顾,她手中的铺子都入伙在了青峰寨,每年的收益就算他们大吃大喝还有不少剩下的,江湖汉子最讲信义,不说这个,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大当家,那也什么都不怕了。
“好,多谢各位!”清歌一声长喝,拉转马背往皇城而去。
她要找御天干问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当初不是说了相信她,现在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沐长风和星儿一个眼神交汇,星儿留了下来,带着青峰寨的人马挡住后方的追兵,他转身立即跟着清歌而去。
夜色弥漫,乌云滚滚,两匹马,两个人,在道上飞奔。
没有人开口说话,清歌的目的都非常明确,那就是去皇宫,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空气中越来越潮湿,道路了越来越阴暗,春季的夜晚湿气重的让人衣服都透不过气来,全身好似有重重的阻碍。
前方的女子一脸的冷酷,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一张满是怒火的面容。
寂静,越来越寂静,好似一切的生灵都沉睡了下去,没有一点而气息。
清歌一把将马拉得停了下来,绷紧全身看着周围,沐长风也敏锐的停到她的身侧,拉紧观察四周,眼眉处一片肃色。
“这周围好似有点不对劲”沐长风的手已经警惕的放在的背后的长枪上,目光扫向四周,漆黑的山林之间,都是一片片的黑色,沉寂的可怕。
“有杀气。”
简短的三个字,说明了他们的处境,不是什么好像不对劲,从进入这里开始,清歌就觉得有杀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们包围在里面。
暗夜是最适合隐藏的地方,暗夜中的山林简直是个绝佳的埋伏地点。
这一点,她清楚,别人也清楚。
这样的杀气并不浓烈,却是一点点的,一丝丝的全部叠加在了一起,那是无数杀气混成的一团,就像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的杀气。
阴森的让沐长风也能察觉到了。
“是谁,既然敢埋伏,就不会装孙子藏着!”
对方在暗处,自己在明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也暴露出来。
清歌脸上一片悠然,全身却是一丝一毫的没有放松,这里埋伏的人数,绝对远远要多于刚才围猎存香山庄的时候。
显然对方也知道清歌发现他们,一点点的在逼近。
一个火把轰的燃了起来,点亮这一方完全黑暗的森林。
在火光明暗交接的一霎那,他们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埋伏!
为首的络腮胡子大汉,手中持着一双大铜锤,坐在马上,面目彪悍,双眼精光四射。
“杨雷!你怎么在这里!”沐长风一声长喝,声如钟撞。
杨雷显然没注意到马上的另外一个人竟然是沐长风,他眼神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立即道:“陛下吩咐我在此埋伏,将凤清歌擒下!”
看着周围那些在灯光下照耀出一点头顶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清歌一动不动,好似一棵树一样,坐在马上。
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一万,两万,还是更多,她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只有望不到的边。
手中一动,一手捞过马上原来有一条铁链,将两端紧紧扣上匕首,抓紧在手上。
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清歌将抢来的长矛丢给沐长风,大喊道:“走!”
这一瞬间暴涨的是无尽的杀气,和无限的阴冷,是从千万死人堆里爆发出来的阴骜冰寒。
“今天一定要将这个祸国奸细抓住!”杨雷一声怒吼,响彻森林,四面八方都是梭梭飞快转动的人影。
就着这一声,清歌已然驾马,双脚紧紧的扣在马踏上,双手拿着铁链举在头顶,飞快的旋转,顿时铁链和飞刀变成了一个飞快旋转的杀人兵器。
将所有冲过来拦截他们的士兵就这样横飞了过去,与朔月同样材质的匕首,碰肉进骨,毫无阻滞,借着飞旋的力量,一个有一个的将那些冲过来的骑兵割得血肉模糊。
下面的步兵冲来,欲从地处偷袭,紧随在后的沐长风一个长枪,再加一根长矛,左右尖挑,杀的众人根本进不了身。
清歌全身溅满了鲜血和血肉,眉眼却一动不动,如同浴血走出来的战神,随着她的手臂挥舞的方向,那一处便是毫无生灵可留下来。
不浪费一点力气,不留出一点的空隙,两人就这样配合的冲出去前方的包围圈。
那样的架势,那样的不可阻挡,都在述说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在那些士兵眼底,全身血红的女子不似一个人,仿若从地狱出来的杀神,向天下述说着她的不可侵犯。
“快!”杀出一条血路,清歌立即伏身御马,剧痛之下的烈马好似箭一样的就射了出去。
一百人,她可以从容杀出,一千人,她可以巧计而出,一万人,十万人呢,那是完全用数字堆积出来的力量,在没有火药炮弹的冷兵器时代来说,人数就是绝对的力量。
沐长风当即将长矛一丢,纵马追了上去,他也知道,现在只是凭着一时的体力在支撑,如此长期耗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身后滚滚的漫天烟尘,震慑宇内的马蹄轰轰,都在说明了追兵的人数,没有八万,也有五万。
五万人,埋伏在这里,等待的是什么。
那就必杀的绝令!
没有人比沐长风更清楚大雍的士兵,一旦得了命令,不将命令执行下去那是不死不休,何况来的还是四将之一的杨雷!
夜雨丝丝,混合着夜半十分的凉气,开始飘飘洒洒的下了下来。
前方的路已经出了分岔口,身后的追兵更是一点都不停留,好似影子一般,不死不休!
清歌扬眉望着前方,没想到被人追的如此狼狈,竟然是大雍的兵马!
没想到啊,真的是没想到。
她好似讽刺的勾起唇角,转头对着身侧驰骋的沐长风道:“这是我们兄妹第一次一起迎敌啊!”
沐长风英俊的面容在夜色下模糊不清,一双俊目闪闪发亮,看着满脸笑容,眼底却是冰冷的吓人的清歌,大声道:“是啊!我们兄妹联手,就算是上万兵马也不以为惧!”
清歌看了他一眼,心里生出一丝温暖,这个人,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点头,面色依旧冷峻,指着前方道:“前面是个岔路
夜色中两人偏离了原来的道路,只要是回城的路,说不定会还有伏击,他们只有走别的路才能甩掉这些人。
眼前赫然是一条四分的岔路,每一条看起来都差不多。
沐长风也没有来过这边,这里是郊区,很是偏僻,一般人没事谁会来这个地方!
“我们一人一条路!”清歌立即说道,驾着马往最右边的道路而去。
“不!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我们沐家不出孬种!”沐长风一声长喝,立即跟了上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清歌的意思,他们两人分开,追兵就会分成两路来追他们!没错,可是这是一般的情况下,现在的情况是,那些追兵全部是冲着清歌来的,绝对不会分开两路来追他!
清歌明明就是要让他一个人先逃!
见他如此坚定,清歌挑眉一笑,两人再不多说,一心往前而去,只要能找个地方把他们的兵力分散,化整为散,五万兵马分散了,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两人都没有想到,在这四岔路口,竟然是聚集到了同一个地方,而这条的前方,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悬崖!
山峰呼啸,从崖底送来的风宛若盘旋的龙席卷上来,吹乱这一方天地。
夜色沉闷,水汽浓重。
清歌和沐长风齐齐拉住马缰,站在了离悬崖十丈远的地方,沐长风跳下马冲了出去,往崖下一看,云层在半空缭绕,黑咕隆咚的只能看到一片灰色。
前方也是雾蒙蒙,看不清楚这条沟壑究竟有多深,有多宽。
回头看着已经追上来的士兵,一向斯文的他都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妈的谁说天无绝人之路的,这路都没有了!”
本来绷紧的神经被他突然的一句而放松了稍许,清歌右腿一抬,也利落的跳了下来。
来时的路已经全部被密密麻麻的追兵堵满了,五万士兵,不用命令,全部有序的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看着那四方包围的阵型,沐长风嘴角斜勾,竟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这都是他训练的队伍,作战能力他自然清楚,若是别的军队可能还能趁着刚列阵的时候突围,可这些,没有可能了。
清歌看了他一眼,“怎么,现在后悔了?”后悔将士兵训练的这么好。
“有点吧。”从来没这样轻松相处过的两人,在面对五万铁甲铜盔的精兵满脸怡然,没有丝毫的后退,没有丝毫的慌乱,没有任何的惧怕。
惧怕,慌乱,这些情绪,从来都和清歌无关。
她一面查看着那些士兵,观察着他们的队形,心中也只能说大雍的精兵的确是强人,这样的人海战术,她必须要好好考虑,如何才能突围。
“难度太高了,他们的命令,已经是猎杀!”沐长风指了指前面突然整齐举弓的阵型,面色有些凝重了。
在军中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这些兵将,几乎以弓箭手为主,全部都是上好的骑兵。派出这么多弓箭手,绝对不会是想擒个生人回来。
看着眼前那乌黑的一片,那些光亮闪闪的箭头,清歌眼底越来越冷,她往前迈了两步,站在突出的一块石头上。
悬崖突出的那一块空地之上,萧索的风从四面八方卷了过来,卷起了她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吹起了长长的裙摆如轻纱随风飞舞,蹁跹旖旎。
夜风轻轻,远山朦胧,空气清新,惊醒了一地好眠翠鸟。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个美的欲要乘风归去,又冷的好似开在这悬崖之上的雪莲,冷玉肌肤宛如凝晶剔透,一双水眸静然,顾盼之间却有着摄人心魂的魅惑,如此矛盾的气质,却和谐地共存于一人身上。
不仅美,而且危险,若不是那一身被风吹干的血红,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刚才那个杀人如割草的女子,就是眼前这个如同仙子一样的人。
“让御天干出来见我。”
就在众人的戒备之中,清歌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喜怒,说出她的要求。
她要见御天干。
这一种坚定不移的目光射在每一个将士的心头,将他们心头那种笃定都动摇了起来,这个人真是背叛了大雍的那个女子吗?为何在她的身上,看不到那种奸细才有的两面派的气质,那种动摇不定,猥琐的,见不得阳光的气质,在她身上没有半点。
就在士兵们犹豫的时候,有声音从后方传来,如同一道低醇的天籁之音,从半空之中迎面而来,让他们心神笃定了起来。
“本宫自然会来见你。”
将士中间自然而来的让开一条路,给后方骑马前来的紫衣男子让开一条宽敞的路。
听到这个声音,清歌心中狠狠的一跳,抬眸看去,就见马上男子一袭紫底黑面披风,迎风猎猎拂扬,骑在一匹墨色的骏马之上,眼眸狭长,眸色在幽幽的夜色之下,幽蓝的更为深邃,刀雕斧琢的面孔犹如天神最好的作品,蜜色的肌肤散发着男人特有的动人色泽。
她紧紧的盯着他,双眸一动不动,似乎要将他看个对穿,看个明白,那半眯的漆黑瞳仁折射出灼人的光芒。
“为什么?”
一缕风将她轻声问出的话,送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围困她?
紫衣男子坐在马上,嘴角轻轻一勾,冷冷道:“因为你背叛了大雍,背叛了本宫。”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还有必要问为什么吗?
不需要,因为奸细是没有哪个国家喜欢的,也没有谁会喜欢奸细给自己下套子。
很简单的道理不是吗?还需要问为什么?
沐长风站在一旁,看着紫衣男子,眼眸微微眯起,神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
“是吗?”清歌嘲讽的一笑,如玉的容颜上绽开一朵笑容。
“当然,第一列队,放箭!”
飞快的将话音接了过去,紫衣男子右手一举,对着前方一挥。
第一列队的一万弓箭手,全部送开握箭的手。
霎那之间,只听索索的破空声如夹杂在细细的雨丝之中,朝着两人站立的地方而来。
沐长风长枪一动,连忙抢前一步,站在了清歌的面前,长枪舞的密不透风,铿锵碰撞之声不断在耳边,那些飞来的箭只不断的被打飞,又不断的射了过来。
清歌就站在那里,忽然冷冷的一笑,双眼中射出的光亮,比起箭尖上所凝视的一点都还要亮。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扮成御天干的样子?”
仿若上古的梵音就这样透入了僵持的战场,给所有人的心神都来了致命一击,首当其冲的便是沐长风。
听到这句话,他的动作忽然一停,站立在了原处。
和他一样停下手来的,还有那些士兵。
扮成御天干?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目光陡地全部集中在了高头大马上的紫衣男子身上,他的面目冷峻,眉目深沉,英俊俊朗的无可挑剔,那种长期浸淫战场才有的杀气,也从全身透露散发出来。
紫衣男子心头一颤,握着缰绳的手不自主的拉紧,这么久,朝中无一人,就算是皇后都没有看出来,为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是太过了解一个人,是不能仅凭一面就发现的。
这个女人,是在是太厉害了。
难怪,难怪太子会被她骗了,骗到如今这种境地。
不能,不能再让她活下去,既然皇后都没有看出来,那么其他人更看不出来了!苦心积虑的将她引到了这里,必然不能前功尽弃!
他忍住不知从外部还是内心透出来的森冷之气,双眸蕴含着怒火,镇定的大吼道:“继续射箭!不要被奸细的话所骗,前面第一列的往前冲!今日不死,这个妖女还会对我们大雍产生危害的!她最擅长的就是欺骗!”
震怒的吼声感染了所有人,是啊,当初就是这个女人,才让太子受伤的,若不是汶神医在,太子已经死在了乌线峰!
想起她染血而出的那一幕,那不是人,是魔鬼,只有魔鬼才能做到这一切!
所有的人不再犹豫,拿起武器往前冲去。
五万人,对战,两人!
二万多倍的悬殊力量,开始在悬崖展开了殊死的决斗!
清歌没有半分的犹豫,她将匕首扣在了手中,迎着冲上来的人杀去!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愤怒的嘶吼,有的只是可以吞噬人心的杀气,她的眼,她的心彻底和夜色陷在了一体,那是纯粹的黑,那是再也不留情的黑。
这种时候,也容不得留情了。
一刀又一刀,双手毫不停歇,就像是斩草机在收割稻草,所过之处,尸骨横陈。
沐长风站在她的背后,两人背靠着背,做对方的最可靠最可信任的伙伴。
一柄钢刀砍在了沐长风的肩膀,他的身子歪了歪,依旧挺直了厮杀。
“放箭!”
又一拨的箭头射了过来,如同蝗虫一般,在夜空中对着他们扑射了过来。
“我来挡!”沐长风一手拎起长枪,化为一道圆形的铁壁,将那些箭雨狠狠的挡在了外面。
清歌捡起地下的长矛,奋力的将另外一边的铁箭拨开。
一拨又一拨,一拨比一拨急。
人的力气终究有限,在不眠不休的九日连续赶来,就算是铁打的清歌,精力了三番厮杀之后,身体也渐渐的支持不住了。
沐长风比起她来稍许好一些,可是手臂上巨大的刀伤血流不止,连续的失血让他手臂开始失力。
见他体力开始不支,清歌连忙自己站起,舞动长矛,一面用脚勾他进入自己的安全区。
嘭呛铿咚的金属撞击声连绵不断,她紧紧咬着牙关,对着那方的紫衣男子大声吼道:
“御天乾,告诉我御天干在哪?”
为什么御天干不来见她?
为什么要有人假扮御天干?
紫衣男子骑在马上,看着舞得密不透风,却见了疲势的那一方空间,嘴角勾起阴邪的笑容,眼底却都是怒焰,用传音入密对清歌道:“你知道为什么陛下这么恨你?恨的要杀死你吗?他曾经那么疼爱你。”
为什么?为什么凌帝这么恨她?为什么因为一个毒药就要这样设计她?
她有不明白的地方,她一直都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样的仇恨,只有弑父杀子之仇,才能做到的。
“我为什么要假扮他,因为他死了,御天干不能死,他一死,全天下就会将所有兵马集齐来攻打大雍!”
轰的一声惊雷炸在了清歌的耳边,她反复只听得到这一句话,他死了,他死了
御天干死了
所以凌帝才会那么恨她,恨不得人用五万兵马来围攻她,只求她能一死!
所以才会要有人来扮御天乾,因为大雍,不能没有御天干!
奋力支撑的身体仿若一下就失去了力气,本就极度透支的身躯一下软了下来。
她的思维有一瞬间的隔离,仿若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有那么一句话在脑中回响着。
天下的箭雨还在不断的下着,全部凌锐的对着她袭来。
紫衣男子的嘴角已经有得胜的光芒出现,眸子看着她一瞬间崩溃的模样,再次挥手。
箭头越来越近,以势不可挡的劲头,闪烁着寒光而来。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扑了过来,紧紧的将她罩在了身下。
噗噗噗噗噗噗
数不清是多少声,不知道是多少箭
清歌懵然醒了过来,看着离她咫尺之远的地方,那个俊朗眉目的男子,嘴角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她的手上,胸口,脸上,沁入了她的心底。
沐长风咬紧牙根,看着面前的绝美的面容,那双墨眸中已然浑黑的一片,没有任何生气,搅得他心如刀割,比起背上的伤来,要弱的多。
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现在又突然明白了,太子受伤以后,他和汶无颜回到天越之后,汶无颜带着太子连忙赶进宫内,两天之后,汶无颜出来,说太子殿下已经康复了,而他,有事要去师门一趟。
而那时的他,也被凌帝软禁了起来。
是,就是这样不对,明明说了弑魂蛊汶无颜不会解的,为什么进宫一趟,就解开了,是对汶无颜医术太过信服了,不对,是对汶无颜太过信任。
所以,对他的话没有任何的怀疑。
“他没死在等你”
忍着最后一口气,沐长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口中吐出,他也不知道,应该是没死,汶无颜应该是带着太子去南疆了。
可是,他也没有力气再说其他的话了。
但愿,清歌听到这句话,能想办法逃出去,只要逃出去了,这些人再要抓她,绝对不会再有机会了。
今日,是因为她爱的御天乾,明日,再无人能陷害到她了。
天地在这一刻静了下来,安静到了无我的境界。
飘下来的细雨渐渐的拉成了细丝,成为一道道的幕帘,箭雨依旧不停不休,射在她的耳边,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看到,只有血液里的温热,透入在了骨髓。
这是她唯一一个亲人了,除了御天干以外的,唯一一个亲人。
可是,就这样没了
她是冷清冷心,可不是无情无心,对她好的人,她从来都是珍惜的
如今
她的手不自觉的抠住了地上的泥土,紧紧的抠着,指甲因为过度用力,翻了起来,血从指尖沁入了泥土,她的目光空洞,里面有潮涌在拨动,一丝丝的乱涌,好似在忍耐什么,又在考虑什么。
有什么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在这一刻涌动了出来,好似核原子的碰撞,从心脏处破开一个细细的口子,然后从这一个口子,嘭的一声,炸开了碎片,彻底了裂了开来。
天色阴沉,墨云堆积。
轰隆的一声雷声,霹雳的一道闪电,拉开了整个沉黑的夜,照亮这黑夜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所有的心头就敲上了剧烈的一击。
墨发女子缓缓的站了起来,就在同一刻,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在她的面前,所有的箭只都停了下来,仿若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将那些箭凝固在了空气之中,一动也不动,只有哗哗的雨丝从箭头落下,滴在上面,又坠得四分五裂。
女子的目光没有动,看着倒在地上,背上都插满了铁箭的男子,一动不动。
她不动,也无人敢动。
眼前的情形太过诡异,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没有想象过的情景,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
忽然
女子猛然抬头,在那种美到极致的脸上,绽放出了妖魅的光泽,她的肌肤白到透明,在雨夜里如同夜明珠,散发着光芒,所有的一切都避开了她,雨避开了她,风避开了她,她的裙角在飞舞,她的头发却是一动不动的服帖在背后。
最让人觉得惊恐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在这暗的看不清远处东西的夜里,她的眼睛好似一双星子,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因为,那是一双与众不同的,令人不敢直视,又漂亮的惊人的紫眸!
紫色的双眸!
天族圣女,紫眸临世,破雨而出,凤临天下。
这一瞬间,他们都觉得喉咙被死死的绷紧,想要尖叫,尖叫不出来,想要哭喊,只能在心中呐叫,他们的呼吸,他们的语言,全部被剥夺了。
天族,异能!
全部都是让人慌乱的代名词!
在这一刻,清歌将这个演绎到了极致!
她的身体慢慢的腾空了起来,就这样直直得飞了起来,右手食指轻轻往半空中一璇,那些凝固了的箭头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全部转头,对准了五万精兵所处之地。
“他死了,你们都去陪葬吧。”
很平淡,很轻柔的话,在一种漂亮好听到了极致的嗓音里缓缓的流泻了出来,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的感情,脸上也没有任何神色,银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那是一种失控了的,失去了人气的冷。
来不及颤抖,来不及绝望,更来不及逃跑。
刚才那种箭雨,瞬间转头还给了五万精兵,他们只看见铺天盖地的箭,一根接着一根,这一根的头接着另一根的尾,那些掉落在了地上的箭也浮了起来,全部赋予了生命一般,对着他们扎来。
每一箭,都扎在致命之处,像有了眼睛,有了神识。
天和地,人和命,都掌握在那漂浮在半空中,有着紫色双眸的女子手中。
星儿奋力御马,将这边的士兵拦截后,连忙找寻着地上的痕迹,拼命往清歌的地方奔驰而去。
天空中一道突如其来的奔雷将她吓的原地一怔。
六道异色光彩在天际不断闪烁,划破了长空,划开了沉黑的夜。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金色的光芒在西北方,青色的光芒西南方,棕色,水蓝色,红色的光芒就在的天越皇城。
而最后一道比起其他五道光芒更为刺眼的紫色光柱,则在前方不到百丈处。
她的眼睛闪了一闪,眉心冒出一点红色。
不行,小姐封印破了,这是强行突破的封印
悬崖空地。
五万精兵,五万横尸。
没有一个逃脱的,没有一个避开的。
他们脸上的表情,惊惶,恐惧,痛苦,后悔,惊疑,交织成一片死亡的色彩。
紫眸女子依旧浮在半空,静静的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男子。
“装成他,你不配。”
假货就是假货,装的了外在的容貌,永远伪装不了他君临天下的那种王者气质,她的御天乾,只要站在哪里,众人的目光就会跟随在哪里,就那么随意的站着,自带着一种尊贵的神态,仿佛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傲然俯视着万里江山与千万臣民。
骗的了别人,骗不了她。
只要看到,她就能认出,他是假的。
纤纤素手轻轻一点地上的长枪,长枪飞至半空,直直的对准百米开外的紫衣男子,在半空中对准了心脏的位置。
她的嘴角莞尔,眼角轻眯,魅惑众生之态存在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之中,如同夺人魂魄的妖女,又如同圣洁降临的仙子,呼吸为之停下。
杀了她哥哥的人,都要陪葬!
手指轻轻一动,长枪欲动。
远处马蹄声声,如雷奔来,其上一个男子,丰神萧疎,仪范轩举,撕破雨夜的帘幕,呼啸而来。
那个人影是谁?
高大的,伟岸的,温暖的,宽厚的,安全的
是他
是他
所有绷住的神经仿若在这一刻放松,他还活着,还活着
强硬冲破的封印之力,在体力透支的身体里,再也容不下来,她的嘴角有鲜血开始流出,脸上有怪异的纹路蔓延而上,飞在半空之中的身影,开始急速的往下坠落。
白色的衣裙被染得通红,如同一片染血花叶,飘然的落下。
顿住的空间瞬间恢复,呼啸的山风再次袭来,压抑过久的风破开阻碍之力,将坠落的身影吹向了悬崖的方向。
墨蓝色的眼眸在夜空中几乎要染成了血红,看着悬崖上方那轻盈坠落的身影,心跳一瞬间突破极限,从马上直奔而去,奋力用轻功狂奔向前方。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清歌”嘶吼声和着一声振雷,将整个悬崖震得抖了起来。
------题外话------
前面的伏笔都解开了。呵呵。你们说女主掉下去好,还是不掉下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