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不凡心里头别扭,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打打杀杀,还真不是滋味,不过断天这家伙刚才明明能杀了他们,却始终保持君子风度,真是亦正亦邪的魔,琢磨不透。
纵然不爽,孟不凡还是选择让小雪去解决这件事,毕竟他一开始也是如此决定的,所以一声不吭地便向叶战两人的方向走去,并把发生的事情大概告诉了他们,叮嘱两人不要轻举妄动。
可话是那么说,他刚刚才把小雪追到手,男友力正是火山爆发的程度,怎么可能会让小雪有任何危险,所以他心里打定主意,一有情况,立马上去帮忙,管不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和江湖道义了。
断天见孟不凡退下,眼神略有些疲惫,道:“再来过吧小雪,时间宝贵。”
小雪轻轻甩手,飞出一条红绸将远处的赤武士绑住拉回,轻盈地落在她手中,小雪将赤武士握紧,眼神凌厉道:“你伤害我师父,我不会放过你的。”
“呵,就是如此,来吧,为你心爱的师父而战,我会充满敬意地斩杀。”
断天持剑齐耳,用享受的眼光笑眼相待,小雪双手紧握赤武士,全身红绫飘荡,英气逼人,然而还未动手,她想先问一个在心里徘徊已久的问题。
如果断天是穷凶极恶之辈,那幺小雪根本就不会迟疑,她如此嫉恶如仇的女孩,不会放过一个恶徒,但这断天,让她实在很迷茫。
“你是一位充满尊严的剑客,为什么要为步凌天那种恶魔效力?”
断天听她这么问自己,苦笑道:“为什么?因为我喝下了孟婆汤,必须忠诚于他,你也听到他的命令了,我必须杀了你们。”
“那如果我们拿彼岸花来帮你,就能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毫无意义……吗?”断天怅然若失,凄然一笑,收起宝剑,仰起头来深深一叹,道:“对于我来说,世间的一切本就没有意义可言了。”
小雪不明白地看着他,只听断天道:“即便你令我恢复过往,但那并不是救我,而是把我扔到另一个地狱里。”
“过去的我是如何地绝望呢?呵呵,不记得了,名字,经历,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从脑海中抹去,有时我试图去推敲过去,总会莫名地流泪,就像这样……”
断天微笑言谈中,突然眼眶发红,泪落双颊,他含着泪目,自嘲地笑说:“这泪带给我的只有萦绕在心间的痛苦,即使我恢复记忆,得到的也只有残酷的煎熬。”
孤独寂寞的眼神,落下泪水,令见者心碎,无言再语,断天又道:
“既然回首过往只会徒增伤悲,何须多此一举,然而我如今身负断天之名,了却前尘,孑然一身,除了为步凌天而杀,为他而斩,早就没有任何存在价值了。”
“看吧,意义这种东西从未出现在我的字典里,包括快乐与幸福……”
但言及于此,断天失落的颓势突然消失,转而再次双手横剑于耳,呈作战姿,皱眉紧视于她,道:“然而,这样的我,如果也可以拥有快乐和意义的话,那就是……一位我尊重的强者倾尽全力为我而战!或生,或死,那都是我的归宿,是我存活于世最后留下的愿望!”
断天的生命,已和凄凉二字相伴相随,他自认生命已无价值,心灵早已干枯,而那连孟婆汤都洗涤不掉的原则,也许正是他心里不肯放弃的唯一一样光辉,他可以信赖的信念。
小雪这才真正理解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她不再彷徨,用心握住宝刀,道:
“失礼了,赌上武曲星的名字,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和你做一个了断。”
“那可真是不胜感激,这场战斗的结局一定会很令人满意,我会继续用和你同等的力量,动手吧。”
“是!”
……
两人刀剑相向,将力量迅速提升,灵气如水涛翻滚,断天全身银芒,小雪赤火熊熊,脚下的石子收到引动,开始整齐地向上浮了起来,浮动在两人四周。
观战的三人见状都明白,他们两个是打算在一瞬间,一口气分出胜负,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谁的剑法更加精妙。
现场窒息般宁静,孟不凡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给小雪造成不必要的妨碍,这个女孩此刻正展现着强大的成熟和魄力,英姿卓绝,与平常那个跟在师父后面嗲声嗲气的小女孩判若两人,看得出来,她成长了不少,懂得自己判断要做什么了。
断天饱含欣悦,他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此刻对自己带着尊重,还有彻彻底底的杀意,就和自己一般,那就是他追求的最完美的对手。
眼泪再次随着痕迹倾倒,断天把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情,全都交托在手中的这把宝剑,剑芒泛滥,剑气雄浑斐然,他陷入刚才绝顶的艺术之美中,准备落剑斩杀。
小雪慢慢将美目闭上,用直觉感受,放松紧绷的手,使得神力更加顺畅地爆发而出,全身赤光照亮了各处,仿佛初升的暖阳。
潜伏的石块轻轻发颤,红与白的光芒在相互争斗,两人的气息死一般停止,积蓄些下一刻的血雨腥风。
突然,浮空的石子终于接受了引力的支配,再次相约落了下来,齐刷刷地扑在地面……
“砰!!!!!!!!”
断天和小雪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踏地飞近,向彼此冲去,身影快到极致,连影子都没看见,原本各自站立的位置硬是被踏碎,足见力道之强。
事情发生的经过不到一秒,孟不凡和叶战连眼睛都没眨,就这样还是没有看清楚,断天和小雪二人消失的身影刹那间就站在了对方的位置,彼此背对,刀剑在握已成落下之态。
而这时,猝不及防地一阵狂流从两人背后的中心出炸裂,他们相互交锋打出的气浪,竟是慢了半拍才震荡开来。
清脆的钢铁激撞声足以刺破耳膜,还能看见震撼的火花昙花一现,而后声涛气浪就这么向四周狂砸,比海啸的声威还要巨大,观战的三人始料未及,被乍然惊险的风压给逼得向后倒下,捂紧耳朵,被音波刺痛得头皮生疼。
“好厉害……”他们被烟迷得什么也看不见,但实打实地能感受到拍在身上的能量有多强,两人都是剑法高手,高手交锋,石破天惊,果然不假。
等到这杀人的气流停歇之后,他们才勉强站起身,查探现场的情况。
两人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雕像一般,直到过了一小会儿,断天才率先开口,疲惫无力地笑着:“你把我的剑法也学去了对吧。”
小雪给予肯定之说:“是的。”
“可笑我对自己的神速十刀蛮有信心的,可没想到,你不仅学会了,而且还比我……多了一刀……咳……”
断天在说完话后,胸口突然被隔开一道口子,血液狂喷,手中的利剑崩裂出一道裂痕,又瞬间断成两截,剑之帝王手里的兵器,竟是就这么死去了……
孟不凡吃惊地问:“小雪赢了吗?”
冷月用千里眼有幸观赏了那瞬间的战况,感叹道:“没错,小雪真的做到了,她学会了断天的剑法,可绝的是,她比断天挥出的剑还多出一刀,这是怎么做到的?”
孟不凡见到小雪的两只手在发抖,带着焦黑和血迹,大概猜到她是怎么晕倒的,不由得心里埋怨她乱来。
她在之前的比试中不断学习着断天的剑法,同时为了弥补再现剑法的不足,同时用了江离的拳法提升手臂力量,更快更强的挥出赤武士,这才比断天多砍出一刀,形成了十一刀的奇迹刀法。
可是一口气用两个招数,毫无疑问是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她为了打败断天,看来是真的豁出去了。
“那个傻丫头……”孟不凡叹气道。
而断天身中赤武士,全身的血液沸腾燃烧,身体已经渐渐变成火星点点四散。
这场战斗,如他所愿的那般,是一场充满艺术性的比试,得偿所愿的断天,已经心满意足,嘴角滴血,却笑容满面,轻柔笑道:“啊……不错的比试呢。”
“是的。”
身体在慢慢化为火焰的灰烬,他安心地说:“我苦心研究最美的斩法,想不到,最后你给了我一个更美的角度,谢谢,小雪……”
“嗯!”小雪轻点着头,两人都没转身,只是沐浴在微风中,做最后的告别,断天的半身已经消失,像是盛开的火之花,安静地释放美丽。
“啊……虽然是毫无意义的一生,在最后能够寻访到归宿,真是太好了……”
“再见了,武曲星的小姑娘……”断天的声音,随着飞舞的火星慢慢离去,像萤火虫在追逐打闹,很温暖,很坦荡,孟不凡目送这位可敬的剑士离开,最后低头不语,感觉有些心塞。冷月和叶战亦是如此,本以为这里只有穷凶极恶之徒,却也有这样清风般的人物。
看见落在地上残破的断剑,回想起剑之帝,断天,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优雅的魔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