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听得心惊胆战,还好,当初是光元跟他们在一起,临危不乱,否则,又是打打杀杀,又是老弱病残的,肯定不能这么顺利的就挺过来。宇哥哥做事,一向随性而为,而元哥哥,则一向面面俱到。
“元哥哥,你辛苦了,再喝一杯茶,我这就去给你端好吃的来。”月容给光元续上一杯参茶,转身要去给光元传膳。光元拉住她的手,道:“不急,你跟二弟也吃了不少苦吧?是大哥不好,没照顾好你们,大哥有愧!”
月容望着一脸憔悴的光元,不禁在心里叹一口气,长兄难为啊!道:“哪能怪大哥呢?要怪也是怪该死的吴兵!况且,有宇哥哥在,我没吃一点苦,宇哥哥一直很照顾我。你看,我长胖了不少呢!”月容边说,边用双手分别揪住自己的两腮,扯起两颊的肉,示意自己的确长了不少肉。一会儿放下手,又拉了光元离座,凑过去就跟他比高:“还有,我长高了好多呢?”
一比之下,很悲催,月容还是只有光元的肩那么点高,月容顿时垮下脸,人家这大半年也在长呢。
光元被她的举动逗笑:“是,你长高了不少,也胖了。”这才有空仔细打量月容,眼前的月儿,脸上稚气犹存,但的确与九个月前大不一样了:眼睛更亮,但却越发幽深;双颊红润,皮肤却白的透明;一颦一笑间,眉飞色舞,如快乐的小鸟;一起一座间,灵动异常,似花间的精灵。光元有些疑惑,也有些惆怅:过去的大半年,自己错过了什么了吗?
不由转身对光宇道:“二弟,辛苦你了。”光宇不以为然,一撇嘴,道:“照顾月儿,这是应该的。”听着他俩的对话,月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具体哪儿不对,她又说不上来。重逢的欣喜太过浓烈,一会她也就撂开,不去想了。
第二天,全家出动,浩浩荡荡去泗镇接汤嬷嬷她们。看到顾嬷嬷,月容什么话也不说,一头扑了过去,差点没把顾嬷嬷扑一个趔趄。顾嬷嬷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好了,好了,你们没事,嬷嬷也很好!”
月容当初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顾嬷嬷,又多得她多年照顾,感情自然不一般,心理上其实是很依赖她的。虽然有时顾嬷嬷很严厉,但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在王家三兄弟的掺合之下,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顾嬷嬷与月容朝夕相处,说起来也是最了解月容的人,她知道月容的喜怒哀乐,也清楚她的爱憎忧欢。比如,此刻,顾嬷嬷就知道,月容看似撒娇,实为通过抱紧自己,确认她的安全。月儿到底,还是缺乏安全感,顾嬷嬷在心里概叹。不由看了看光元三个,心里只希望一切顺利,千万不要生出什么枝节来。
月容抬起头,果然不出顾嬷嬷所料,眼圈是红的。顾嬷嬷不由爱怜的轻拍她的背:“月儿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呢,是个大姑娘了,也更漂亮了。”月容听得“大姑娘”三字,想起那年参加的婚礼,一女四男的震撼场面,不由一阵寒战,马上便忘记了难过,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剩下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不知道义父会给她找什么样的人?真的到得那一天,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在这边忧心忡忡,光涵却一下跑了过来,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过了约半刻钟,终于出声:“月儿妹妹,你没事!”声音不是惯常的清脆明快,而是暗沉低哑。月容不由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眶,也是红的。是了,过去大半年,涵哥哥也是非常担心自己的吧。不由握紧了他的手,对他灿然一笑,道:“涵哥哥,我很好。”
阿姜这时也跑过来:“小姐小姐,我也很好!”月容一笑,也拉了她的手,道:“大哥说,汤嬷嬷被阿姜照顾得很好,阿姜辛苦了。”阿姜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摇着双手:“不辛苦,不辛苦,这是阿姜应做的。”退后几步,扶住了汤嬷嬷。
月容走到汤嬷嬷面前,扶了她的左手臂:“汤嬷嬷,回去我天天给你炖排骨汤喝,包你比以前还硬朗。”汤嬷嬷伸出右手拍着她的手背:“就你小丫头嘴甜,你什么时候学会炖排骨汤了?”月容不依:“汤嬷嬷,你不知道,你和顾嬷嬷不在,我什么都学会了!不信,你问问宇哥哥。”
光宇在一旁不出声,心里很疑惑:月儿不是说跟顾嬷嬷学的洗衣做饭吗?怎么又变成后来学会的了?
光元看着月容象个小蜜蜂一样穿梭在各人之间,把大家一个个哄得很开心,不由也很开心,为月容作证:“嬷嬷,月儿没骗你,她炖的排骨汤真的很可口,我昨天已经尝过了。”汤嬷嬷顿住:“真的,那太好了!”又仔细打量了月容一番,点头微笑:“是个大姑娘了,是个大姑娘了。”听得“大姑娘”三字,月容的小心肝,习惯性的抖了几抖。
张孝辕一直站在旁边笑看着他们,这时看天色也差不多了,提醒大家:“赶快上车吧,再晚城门就关了。”
回到家里,大家忙乱了几天,终于安置下来。只是,月容发现,王光涵这个小三儿,黏得她死紧,除了晚上安歇,跟她几乎寸步不离。月容推测,光涵太小,去年只得十三岁,之前的逃难经历于他留下了浓重的心里阴影,他现在是特别缺乏安全感,所以特别黏人。至于为什么只黏她,也很好解释,两人一起长大,以前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多。想通这一点,月容不赶他,也不笑话他,由着他跟前跟后。
光宇却不高兴了,讥讽光涵:“三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做自己的事,老跟着月儿算什么?难道你也想学绣花?”
光涵却不以为然,摇晃着手里的纸张:“我还真想学绣花呢,可是月儿妹妹不肯教我。她说各有所长,我的所长就是画画,看看,这是月儿的创意,我画出来的,怎么样,没见过吧?”话毕把那张纸递到光宇面前。
光宇接过一看,居然是一幅人物图。只是人物的身体比例很不像话,头大身子小,怎么看怎么奇怪,可是看久了,又觉得理所当然,再看,居然觉得很讨喜。虽然不知道何谓“创意”,但必定与月容相关,想到这一点,光宇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
第二天,光宇乘光涵不在,也蹭到月容面前,期期艾艾要求她给些“创意”,月容回道:“你把涵哥哥画中的人物刻出来不就是了,拿到外面去卖,说不定有很多人买呢。”
过得几天,光元发现光涵画画,光宇雕刻,似乎很着迷的样子。不禁奇怪,拿过画一看:这是什么妖怪?再看光宇的雕刻,也是一群说不清来历的妖怪。
光元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便向两人打听,才知道是“抠版”人物。问月容,月容说这种技法是在哪本书上看来的,记不得是哪本书了,光元很较真的去江口最大的藏书阁查找,找了半个月,也没找到类似的书。回来向月容求证,月容听了他的经历,笑得肚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滚倒在床上直叫唤:“哎哟,哎哟……”
阿姜在窗外听她叫的痛苦,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直发抖,飞跑去找顾嬷嬷。
[WenXueKu.com奇`书`网]、亲事
“顾嬷嬷,今天武庙那边有龙舟赛,大哥说今天要带我们出去玩,你快些帮月儿妹妹梳头发。谭大哥带着云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再有三刻钟就到了,动作可得快些呢。阿姜,你赶紧去给小姐找衣服,我去准备马车。”这天月容和顾嬷嬷在屋里裁衣服,光涵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传话,一转身又像风一样刮了出去。
顾嬷嬷停下手中活计,一边给月容束发,一边唠叨:“很久很久以前听小姐说,江南繁华,前几年住在栗县不觉得,如今到了江口,才能细细体会小姐的话,竟是一丝不差。如今北边还在打仗,可是你看这江口,这半年多来举行了多少场赛诗会、斗舞会,不过也好,月儿能经常出去看看,倒是好事。当年在荣城,小小姐也想年节时候出去看看热闹,两位少爷倒是答应陪伴,可老爷没一次准的。”顾嬷嬷口中的小姐,是王家三兄弟的外祖母,而小小姐,就是他们的母亲了。
如今,福王的北伐依然轰轰烈烈,听谭大哥说,福王已攻至距荣城两百里的冀州,目前双方争夺激烈,谭将军推测,最多不过半年,京城大概就会落在福王手中了。然而,江南自古多繁华,尽管围城战争结束不过一年,江口已经如战前一样熙熙攘攘起来,繁华甚至更甚于从前。原来,很多躲避战乱的北方世家、富户都迁到了江口。本来,江南奢靡之最莫过于江都,但福王目前驻守江都指挥北上勤王之战,江都实际上是战争的指挥中心,讲究奢华舒适的世家、富户,自然把江口作为南下避难的第一选择。
人一多,热闹也多。象今天龙舟赛这样的舞狮会啦、文斗会啊,近半年来每隔十天半月就有那么一场。江口的端午龙舟会历来声势浩大,如今日子临近,参赛队伍不时会组织小规模的热身赛事,算起来,这已是月容两个月以来参加的第三次龙舟赛了。
江口目前在谭吉德的控制之下,相熟的几家人也不像以前那样担心女眷的安全问题,隔三差五倒是聚在一起出去看热闹。一年来,因为互相欣赏,月容和云娘成了真正的闺蜜,两人来往频繁,看热闹的时候,也多半央了自己的哥哥一同出发。有时候,刘琨也会带着妹妹跟她们混在一起,有几次月容还看到罗佩云也来了,最近两个月倒是没有她的消息。
月容跨出大门,便看见云娘的车如往常一样靠在路边等她,边上一溜她的四个哥哥骑马护着,虽然隔着两层黑纱,谭哥哥们的英姿还是让月容欣赏不已,不由对云娘羡慕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