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华随着张文安一处走到了花厅里,张寄倡和尤氏见自个儿子脸上竟还留有斑斑泪渍,不由得是齐齐莫名地看向了文君华。
文君华也不故意卖关子,见张文安此时激动难平,也就理了思绪,自个将自己曾经救助过张文安的事情娓娓道来。个中细节说来,着实让张寄倡夫妇心疼了好一阵子,又齐齐地拿心疼怜惜的眼神去看张文安,直道是这孩子原来吃过这么多的苦。
间中又是好一阵惊叹世事巧妙……
“所以,萧夫人可是咱们张家的大恩人呐”尤氏听完了文君华的叙述之后,不由得叹了一声,“先是对老爷的救助,好歹让老爷陪着娘走过了最后一段时日。后又救助过文安这孩子,上苍又是见怜,居然让咱们碰上了文安,得了子嗣,又是帮助过老爷凑齐了上京赶考的盘缠……才是有了今日张家的这番光景啊”
一番话说下来,张寄倡也是眼含感激,一时间,张家诸人都是用那崇敬神明般的眼神看着文君华……
文君华有些消受不住,只得劝了一声:“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值不得这般看重的。如今你们不也是请了我过府叙旧了么,先生当上了朝廷命官也是没能忘了我这个学生,这份心意足以报答当年的那些恩情了。”
正说着,环顾四周却是不见萧旁的影子,文君华也是借着这个借口转移了话题道:“怎么不见萧旁,可是有事先行一步了?”
张寄倡这才缓过劲儿来,心想着当然不能说他是跟着去看你在做些什么了,只得笑呵呵地回了句:“想是多喝了几杯觉得不适,到园子里吹风透气儿去了。”
文君华点点头,却是听见萧旁突然出现在门口说了声儿:“我的确感觉自个身子有些不适,要不今个咱们先回去罢,实在是不好意思。”
转身,遂看见萧旁脸色苍白地站在花厅门口。
尤氏正莫名着,且沉浸在巧合重逢的喜悦之中,便也没怎么看人脸色,刚想站起身来挽留萧旁,却是被张寄倡在暗中摁住了手腕不能动弹
蹙着眉侧脸看向自己的丈夫,却见张寄倡正暗暗地对着自己摇头使眼色。
文君华也是觉得奇怪,怎么好好儿的要走,她还没能好生地跟这一家人聚一聚呢
“既是如此,那萧公子可得好生地注意着身体。”张寄倡站起了身来,尤氏和张文安也是跟着站起了身子来送客。
萧旁勉强地笑了笑点点头,随后走到了文君华的身边,径直地拉起了她的小手就是往外走去。
见张寄倡一家走出来相送,萧旁却是更加抓紧了文君华的手回头说了声儿:“不必相送了,回去。”
话毕又是拉着文君华一路走去。
原在张府的时候不好发作,这厢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文君华却是极其生气地一甩萧旁的手,面含薄怒地对准了萧旁说:“你这是做什么,弄疼我了”
萧旁却是沉默着不说话。
刚才在院子外面,她与张文安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再细看张文安的模样,却与那几年前在街上见到的小乞儿生得并无两样。
后又听见花厅里,文君华细说当年的过往,萧旁这才是将整件事给理顺儿了。
一颗心早已坍塌崩溃,心中直咒骂自己该死,居然误会这个女人至此什么不好的传言,什么街市上的乞儿事件,全都是自己心胸狭窄小气而造成的误会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害得他险些失去了这个女人
萧旁只要一想到这点,心里便没来由地一阵后怕
想想新婚至今,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马车徐徐前行着,气氛愈来愈尴尬,文君华本还气不过想骂萧旁几句,却见萧旁的脸色苍白难看,竟是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才刚行了不久,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文君华正游移着,按着路程时间算来,现在不该是到了萧府了呀,怎么马车却是停了。
萧旁这厢却立刻下了马车,撩了帘子对着文君华笑道:“下车。”
文君华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了看,只见此刻天色已是有些暗沉了,马车驶到了一条她不曾来过的陈旧老街上。
不知萧旁想做什么,思及方才他那不对劲的举止,文君华觉得自己还是选择乖乖地呆在车上为好。
萧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警惕着自己的文君华,没办法只好亲自又上了马车,强行地将文君华横腰抱起给弄下了马车来。
文君华唬得惊声叫了句,后又想起这是在大街上,如此大声叫嚷只会让更多人发现,便是止了声怨愤地朝着萧旁瞪了一眼
萧旁也是不理睬,直接抱了文君华进了一间古雅的小店里。
立马有老板娘亲自上前来招呼了一声儿:“萧公子好久不来了。”又看了看文君华,遂笑得更加开心了,“看来萧公子是真的找到了自己钟爱的那个了,我这地儿可是从未见过你带了女孩子来的,这头一回的还这么大阵势。”
萧旁也是不理会老板娘的调侃,径直地抱着小心挣扎着的文君华进了内厢,又回头吩咐了老板娘一句:“按照平素那般来准备菜肴,多加一个人的分量罢了。还有,淳欢那起小子们你尽管打发了去吃东西便好。”
许是萧旁这厢来得有些突然,老板娘也不曾准备什么,只呵呵地笑着说可能要等一会子上菜。
这间小店虽然开得偏僻,店面儿也是小得不行,但却是洛城这边顶有名的一间吃食小店儿。
名唤仙居楼的,里面儿的菜肴好生精致特别,那味道更是让人吃了之后难以割舍,直如上瘾了一般吃了还想吃
如此,即便是位置偏僻了些,也是惹得不少达官显贵时常来光顾这仙居楼然,这小店儿的老板娘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因觉得开吃食店极累人,又想着那般做其实可以招揽住更多的生意……仙居楼便是定了这样一个规矩——
每日只招待二十位客人,多了恕不招待,还请第二日继续前来。
规矩一出,可是急坏了那些胃口被养刁了的客人,每每使了家丁早早儿地前来预订位置,没有赶上的则是赶着第二天的预订
也因此,仙居楼的菜肴做得少,反而愈显美味精致了。不过,那每道菜的价格却是不菲的,寻常百姓家既没那个闲钱来吃,更没那个闲工夫来预订等待。
萧旁也是无意间知道这间小店儿的,吃过了他们的菜肴之后,直觉得难以忘怀。故而每月有时间了,都会前来这里坐坐,享受享受。
也是有缘,萧旁竟能入老板娘的眼,老板娘直把萧旁当知音,遂暗暗地免了萧旁的规矩,每月的那几个日子总是为萧旁空留着一个客位。
方便萧旁想吃仙居楼的吃食时,可以随时享用得到。
这厢,萧旁和文君华二人面对面地站在二楼包厢里,文君华生气想出去,萧旁却是堵着门不让
文君华急了,直接捏起拳头往萧旁的肩上狠狠地打了一下,又气呼呼道:“你今个是怎么了,疯魔啦”
萧旁没说话,只是伸手用力地抓起了文君华的手,一下一下地往自己的心口处猛打文君华被唬住了,愣愣地看着萧旁的动作,最后终是不耐烦出声:“放手,你放开我,这么个样儿算什么——”
“唔——”文君华话未说完,萧旁已是抱住了她,俯身吻了下来,惊得文君华吞回了嘴边的话语,一时之间惊慌失措不能自已
炽热的鼻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萧旁那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他柔软而温热的舌在文君华香盈的小嘴里不安地搅动着,似掠夺,似歉疚,似伤心。
文君华瞪大着双眼,看着面容近在咫尺的萧旁,思绪才是渐渐清醒过来,忽然就是狠了心对准了他的嘴唇咬了一口
痛得萧旁即刻就是放开了文君华,暗暗地摸上了自己的下唇,殷红的鲜血立刻就是沾上了自己的手指。
“啊……”萧旁疼得呻-吟了一下,随后又是笑看着文君华道,“没想到你这个女人居然这么狠心的,想谋杀亲夫啊。”
文君华一听,又是感应到了唇边那尚未消去的触感,顿时心中大怒,直觉得自己被陌生人轻薄了一般:“登徒子”
也是一下子骂不出什么难听的粗话来,文君华愈发地觉得心中憋闷难受,只想着要开了这门儿驾车回府去
料想萧旁却是堵了门不让,并且在下一刻突然紧紧地拥住了文君华
文君华以为萧旁想要继续对自己无礼,刚想挣扎愤骂,却见萧旁轻轻地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嘴上呢喃着一句:“对不起,能原谅我么。”
话语刚落,文君华就是微微地怔住了,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要去挣扎。
“是我的错,错把珍珠当鱼目,不断地误会你,伤害你,让你难堪,让你失脸。”萧旁将文君华拥得更加紧了,害怕文君华会马上消失也似。
“一开始知道那些的时候,没能马上去问个清楚,也没有选择继续相信你,反是跟着大家一起冤枉你,误解你。真的是,很对不起。”
“你嫁过来之后,我曾经觉得你变了许多,与传闻中的和我曾经接触的很是不同。但我却没有继续深究,后来又发生了巫蛊事件,我更是想也未想的就是怀疑你,唾弃你。那时的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本来应该向你道歉的,可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反是说了要纳佟氏进门儿的事。明明看到了你颇有些不愿的模样,我却还是执意地让佟氏进了门儿,你当时一定是恨死我了罢。”
“后来细细相处了一阵,却愈发地觉得你这人不似我所想的那般不堪……家里出事儿的时候,见你聪颖机智的模样,我愈发地不舍愈发地看重,真的很想成天地跟你呆在一处。有种很舒服很畅快的感觉……好似我什么也不用说,你也是懂我在想什么一般,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红颜知己了罢。”
“直至我知道你没有签和离书,反是留了下来,那时我真是高兴极了,只觉得格外地难能可贵。”
“这段日子,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我的心都疼死了,只想着能有什么法子让你原谅接受我呢?脑海里想的全是你的模样,生气的,冷然的,笑容明亮的。睁眼闭眼也全是你……从未有一个人能够让我这般失魂落魄,患得患失的。天呐,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怎么办?”
萧旁拥着文君华断断续续地说了很长的话,惊得文君华的心里起了圈圈的涟漪,有些不敢置信这些话是萧旁这样的人说出口的。
见文君华不说话,萧旁却是温笑着抚了抚文君华的秀发,随后又是贴上了文君华的耳朵呢喃了一句:“文君华,我爱你。”
这一生一世,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女人。我发誓,定也是,最后一个。
萧旁嘴里弥散着的酒味儿不停地呵到文君华的面上,文君华只觉得自己身形一晃,有些站不稳。
若不是萧旁一直紧紧地拥着,自己想必是要不小心跌倒的。
身体与身体之间贴得很近,萧旁身上滚烫炽热的,平白地让畏冷的文君华觉得面红耳赤,浑身发热了起来。
有些尴尬而小心翼翼地挣扎了一番,却又是被萧旁拥得更加紧了。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就算你这辈子都不原谅我也不要紧,我会一直等下去,等你发现身边有我的一日……”
“你喝醉了。”文君华淡淡一句,声音却再难维持往日的那份从容。
萧旁闻言,忽然睁眼看向文君华,眼神清冽地笑道:“我没有醉,就是醉了,也是酒后吐真言。”
“回,回去。”
“你究竟要躲我到什么时候?”萧旁双手握紧了文君华的双肩,“给我一个答案好么?”
文君华的心突了一下,随后伸手拨开了萧旁的双手,自顾地后退了几步,有些淡淡地说:“太突然了,我从未想过的,你要我如何在这个时候给你一个答案。”
“没关系,我等你。”萧旁勾起唇角,随后又是朗声一句,“尝尝这里的东西罢,吃了保管你流连忘返。在张府根本就没来得及吃什么,这会子正好。”
见萧旁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挨着桌椅坐下了,文君华心里不禁唏嘘,实是难以想象就在刚才,他还对着自己深情款款地说了这么一大通。
在萧旁的对面坐下,闻着厢房外飘来的食物芳香,文君华是真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