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之前组建的奥羽越列藩同盟,列藩诸侯也是顺大流凑热闹的居多,主要目标就是向朝廷、西洋殖民势力和大阪商团财阀们推出一个代言人而已,却并不怎么乐意把这个代言人变成主子——因此,若是朝廷官军一路杀进越后、出羽,而身为盟主的会津藩却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的话,前面那些藩国恐怕也没有几个会坚决抵抗,为会津藩消耗敌人的兵力,而是更有可能选择倒戈易帜,摇身一变成为
“朝廷忠臣”、
“敌后潜伏者”,反过来跟着官军一起进攻会津藩……于是,敌方力量越来越强,而己方力量却慢慢土崩瓦解,所谓的内线作战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一百八十七、熊泽天皇的复国大典(上)
彩旗飘扬、锣鼓喧天。
所谓的水涨船高,以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现象,在任何时代都是确实存在的。
因此,附近的各路荒野游神肯定都会来拜码头拉关系,唯恐惹得天皇不悦被穿小鞋。甚至还有可能自愿投靠于皇室门下,甘为鹰犬——所谓学而优则仕,对人来说是如此,对神明而言也是一样的啊
——嗯嗯,这也从另一个特殊的角度诠释了,机遇只会青睐有准备之人的道理……
熊泽天皇陛下虽然是皇室后代,但毕竟已经沦落为杂货铺老板足足有十几代人了,在买官的客人面前装成一副威严高贵的模样或许还凑合,可要论起皇家礼仪典籍,却根本是一窍不通。
为此,筹办方不得不因陋就简,让熊泽天皇采用简化的西式礼仪登基——简单来说,就是让天皇陛下由军乐队和仪仗队簇拥着,在八幡宫的山门外接受众臣朝贺。然后再回转大殿,一边给群臣赐宴庆祝,一边欣赏萌钉宫内亲王殿下表演的盛大御神舞,借此向高天原上的天照大御神发出通报。
在典礼即将开始的时候,菲里.泰勒少将穿着他最好的那套粉红色神器级法师袍,和一身金光灿烂的三井龙姬大小姐并肩站在山门边上,静静地望着几位由町内酒馆伙计充任的礼宾侍者来回奔跑,点头哈腰地接待来自各藩的一位位觐见使节,并且扯着嗓子高声通传。
“……陆奥盛冈藩南部家朝贺使者到~~~~~”
“……出羽米泽藩上杉家朝贺使者到~~~~~”
“……摄津三田藩大名,九鬼殿下携夫人到~~~~~”
虽然唱名者喊得声嘶力竭,但场面依然多少有些冷清——昔日幕府治下的“天下三百藩”之中,此时只有寥寥十几家藩国的藩主和使者前来道贺,甚至还有几家是已经丢失了藩国领地的流亡领主。
从乱世发端到此时还不足一年,这个国家内部政治版图的变化就已经如此剧烈。
听到这一声悠长的通报声,原本还有些懒洋洋的菲里,霎时间便猛地提起了精神,定睛朝石阶下望去,只见这一拨来人与先前那些宾客不同,没有穿那种宽袍大袖的武士礼服,而是一式的黑色西洋军装,腰悬西洋刺剑,胸口还挂着勋章,人人身材健壮挺拔,面容精悍结实,一看就充满了军人气质。
在过去的岁月里,位于江户北方数百里外的会津藩,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28万石领地的中等藩国,但实际上却是幕府震慑东北诸侯的军事重镇,也是江户幕府的战略预备队和应急机动队,不但无须承担其它藩国都逃不了的繁重摊派和劳役,反倒能够经常获得幕府提供的巨额军费补贴,并且享受周边各藩的定期“协饷”。此外,会津藩在近些年来,还帮幕府代管着这个岛国最北端的虾夷之地——那地方虽然荒凉寒冷了一些,但兽皮、金矿和渔场的收益,也不是什幺小数目。
如今统治着会津藩的松平正之,乃是德川将军家的旁系血脉,虽然是私生子出身,却世代都以忠诚而著称,乃是德川家最铁杆的忠臣——因此和篡夺了幕府实权的大阪商团,未免有些若即若离。
而这个原德川家铁杆支持者,如今会派遣朝贺使节出现在镰仓新朝廷成立的庆典场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已经表明了整个奥羽地区列藩的政治态度。
稍稍愣了一下之后,菲里便略微咳嗽几声,压低嗓门对三井龙姬问道。
三井龙姬摊了摊手,神情不怎么高兴地如此解释道,“……砸下去了这么重的筹码,那个老滑头才总算是答应归顺镰仓新朝廷。而且还死活不肯和我们合兵一处,只肯自己对付越后那边的朝廷北路军……”
“……北路军?不就是萨摩藩那帮被忽悠着承受了空间辐射的绝症患者么?会津藩对付这帮家伙根本就不用打仗,只要优哉游哉地坐在城里,等着他们在两个月后发病死光就成了——哪怕岛津家的兵都是铁打的,也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就从京都翻山越岭走到会津……嗯,估计连越后都未必能走得出来……”
三井龙姬的脸上满是无奈,“……只要他们能够在咱们与朝廷决战东海道的时候,安安稳稳地呆在北方,不要从背后杀过来添乱,就已经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反正这又不是他自己的国家,也不是属于他自己的土地,三井龙姬究竟给会津藩封出去多少地盘,将来又会引发多少隐患,菲里并没有多少心思去理会——只要能挨过当下这一劫就成了。
“……不过还真是有些奇怪啊松平正之殿下怎么没有自己来镰仓观礼?”
说到这里,三井龙姬便“蹬蹬蹬”地一溜烟奔了出去,冲进了会津藩的使者队伍里。接着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耷拉着一张囧脸,神色颇为古怪地踱了回来。
“……主动出击?向什么方向出击?江户北方似乎并没有兵马逼近的情报……”
“……何至于此啊他做的比这还要更进一步”
菲里顿时也听得囧了,但很快就隐约察觉出了其中的一些奥妙。
“……确实如此。”三井龙姬歪着头想了想,渐渐地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就我所知,会津藩原本只有28万石的领地,不过是一个中等藩国。现在却突然得到了一个统辖四百万石土地的空头衔,里面甚至有几个藩国比会津藩旧领的版图还要更大,想来是绝对不可能仅仅因为看到一封圣旨,就对会津藩俯首帖耳的——你别用这种奇怪的眼光看我啊实事求是地说,如今咱们这位熊泽天皇发出的圣旨,有哪一家诸侯会当成一回事啊?”
“……既然这个镇守府将军只是空头衔,那么想要把它落实下去,还得靠自己的努力,尤其是要有足够的本钱。而在乱世之中,又有什么能够比一场胜利更加具有说服力呢?”
三井龙姬大小姐点点头又摇摇头,“……但即便是需要通过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震慑治下各藩诸侯,那也不用千里迢迢地登陆越前,特意跑到敌人的主场上去打吧会津藩方面完全可以在己方境内以逸待劳,等着岛津军杀过来,这样一来的话,补给运输什么的都能轻松很多,还有选择战场的主动权……”
但要是轻易放弃越前、越中、加贺、越后、出羽乃至于陆奥一部,任凭岛津军杀到会津藩内再迎头痛击,那么届时岛津军恐怕就会膨胀到十万不止,而会津藩却反倒要孤立无援了……按贵国的传统,军队长途出征的情形是个什么样子,大小姐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在这个群雄割据的分裂国度,任何一家诸侯大名直接掌握的武力都非常有限,绝大多数的土地和兵士,都分散在各地独立性很强的封臣手中。当大名出征的时候,先是在主城召集最忠心于自己的一帮亲信,然后沿路不断拉人入伙,甚至连山贼土匪都要。于是军队一路走,一路招揽各路散兵游勇、墙头草和盗匪,数量越来越多,和平行军的路线越长,出阵兵力和到达战场时的兵力就差异越大。
会津藩的松平家如今虽然有了一个陆奥镇守府将军的名号,并且被推举为奥羽越列藩同盟的盟主,看似基业稳固,可实际上辖区内的各藩诸侯,却未必会对松平正之藩主存着多少誓死效忠的心思——不过是没几天之前,大家还都是平起平坐的诸侯大名来着,怎么现在就要向你俯首称臣了呢?
所以,为了避免这个刚刚搭起架子的奥羽越列藩同盟,在朝廷官军的攻势面前迅速瓦解,会津藩只能硬着头皮主动出征,把战线挡在境外——这样大概还能得到后方各藩的人力、物力、财力支援……
三井龙姬抬头望了望北方的天际,不由得啧啧感叹道,“……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这一系列决策分析,全都建立在一个完全错误的前提上——萨摩藩的岛津军原先根本没办法活着走到会津,就会在路上发病死光可如今会津军却渡海直扑距离京都不远的越前敦贺港,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岛津军的刀口前挨劈……”
菲里随即摇晃着脑袋,同样颇为感慨地接口道,并且很怜悯地比划了一个祈祷的手势,“……愿天上的神明,保佑这些被命运玩弄的不幸之人吧”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