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天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女鬼就把她害死的男人和小孩当成自己的老公和孩子。”我震惊道。
张恒走到墙前,说:“看来,她之所以害人是想凑齐一家三口。”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个假人都没找到,心里有些失望,看来那些假人都被六爷的人弄走了。
“你多开些,我请仙家出来看看。”张恒对我说。
我应了声,退到窗户边。
张恒跪到地上,朝着墙磕了三个头,然后开始自言自语,而且他说话的语调很奇怪,我也听不懂。
他说了一阵,停下来等一会,又开始说,像是跟人对话一般。
我往门口走了几步,从侧面看他,不由得瞪大眼睛,他翻着白眼,脸色涨红,要不是他呼吸正常,我都以为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
他又说了一阵,突然转头看向我,翻着的白眼已经恢复正常。
“张哥?”我试探着说。
他冲我笑了笑,眼中带着一股不属于他的沧桑,“没想到六爷竟然会让你跟着我们。”
这说话的声音是那清风阴仙。
我忙着站直身体,恭敬的说:“仙家好,我也是才知道。”
我跟着牛叔见了不少人,但让他打心眼里尊敬的只有六爷,让他真正害怕的也只有这清风阴仙。
“不用这么拘束,如今你算是张恒的半个弟子,也算是我们堂口的人。”他站起来,走到墙上的骨架前,“往后有人欺负我,告诉张恒,有邪物欺负你,告诉我。”
我连连道谢,内心惊诧不已,他竟然是个堂口仙。
我听我爸说过,堂口仙本事都很厉害,他们除了能驱使自己的出马弟子,还能将有缘的孤魂或者是精怪收为己用,换言之,他们厉害到能收小弟。
不过堂口仙也有走堂和坐堂之分,坐堂就是在家里给人看事,走堂则需要四处奔走。
看张恒的情况,他供养的清风阴仙应该是走堂仙。
他顶着一张大红脸,蹲在墙前好半天,突然摁在那副女人骨架的脑骨上,厉喝道:“还不滚出来。”
他话音刚落,一道极淡的黑气从骨架上飘出来。
清风阴仙直接伸手捏住那团黑气,“从何处来?”
“洪石村。”屋里竟然凭空响起一道虚弱的男人声音。
我吓了一跳,看了一圈,也没看见男人,最后我的视线停在他手上的那团黑气上,难懂声音是从那里头传出来的?
“名字。”清风阴仙问。
那团黑气越来越淡,声音只剩下气声:“洪大明。”
话落,那团黑气也消失了。
清风阴仙站起来,皱眉看着那三副骨架,突然手脚抽搐,仰头直挺挺的往地上摔,我哎了声,急忙冲过去接住他,
这可是水泥地,张恒要是摔在地上肯定得见血。
“仙家?”我叫他。
“咳咳……”张恒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我给他拍着背,不经意看见他的命宫,我的心提了起来。
他的命宫凹陷,山根有杂纹,这是短命的面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我们进屋这么一会,他山根杂纹的纹路似乎更深了些。
刚开始咳嗽还算是正常,到了口头没咳嗽一声就带出一股腐臭的气,我被熏得直恶心,憋着一口气把他的头小心的放到地上,跑到窗户边去喘气。
咳嗽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坐起来。
“你是张哥?”我问。
他点头,虚弱的说:“等我缓一缓咱们就去洪石村。”
“好。”我犹豫半晌,还是压不下心中的好奇,问他:“张哥,为啥你刚才会那样?”
他抬手上下的搓脸,说:“那是仙家离身后的反应,仙家在身上越久越难受。”
他顿了下,苦笑道:“我跟仙家缘分浅,仙家上身,不仅损耗身体还会影响寿命,不到要紧关头我不会请仙家出来。”
听他这么说,我终于明白为啥我会看着他是个短寿的面相了。
“张哥,既然知道会影响寿命,那你为啥还要当出马弟子?”我纳闷的问。
他站起来,叹气说:“这是我的命。”
说完这话,他拍拍手上的土,往外走,“你跟我去洪石村,我让杜磊来把这三副骨架收走。”
我这才想起正事,刚才净顾着想清风阴仙的事了。
“张哥,仙家是怎么问出洪石村的?”我纳闷的问。
他解释说:“被牛哥杀死的那女人除了扣下那小孩和男人的魂之外,还压着另外一人的一魄,而且藏的很隐蔽,咱们无法发现,仙家也是魂,他能察觉到。”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可转念一想,仙家问出的那一魄是洪石村洪大明的,怎么又是洪石村?
上次我就是洪石村张旺家的后院找到了夺寿的道场,这才发现了七难河的线索,现在仙家又问出这个地方,让我有种事情绕回原点的感觉。
在去洪石村的路上,我把张旺的事情跟张恒说了一遍。
他说:“照你说的,张旺根本就是个二流子假道士,那他身后肯定有人指点他。”
“我也是怎么想的,可张旺已经死了。”我发愁的说。
张恒瞥我一眼,摇头道:“他是死了,可你说的那四兄弟还活着,当初他们买来的那姑娘去了张旺家后院一趟就疯了,几个月后又撞死在张旺家的后墙上,你就没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我愣住了,“有啥问题?”
张旺在自家后院搞了个那么吓人的道场,那姑娘意外闯进去被吓疯,这没问题呀。
“先后顺序。”他强调说:“我们需要搞清楚是那姑娘进张旺家前,他就布置出了道场,还是那姑娘去之后他才布置起道场来。”
我眨巴眨巴眼睛,被他绕晕了。
他无奈笑了,“算了,找到洪大明再说。”
我郁闷极了,想了一路,到洪石村村口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
“张叔,你是说那四兄弟买的那姑娘有问题。”我大声说。
他被我吓了一跳,“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
我抓着他的胳膊,兴奋的说:“那姑娘被买来后不哭不闹,三个月后逃跑却撞进了张旺家后院,太过巧合的事本来就有问题。”
张恒笑了笑,招呼着我下车。
我又领着张恒去了桂花婶家,听我还是跟她打听张旺家的事,桂花婶一脸不赞同,劝我说:“从从,你可别管这事。”
我笑着说:“婶,我是帮朋友的忙。”
她叹口气,把我和张恒拉进屋里,说:“那四兄弟前两天搬回来了,看着像是在外面发了财,今天正找人翻修房子呢,他们四兄弟都不是啥脾气好的人,要是知道你打听他们的事,打你一顿可咋办?”
张恒问道:“嫂子,那四兄弟都叫啥?”
桂花婶撇嘴说:“老大叫洪大明,老二叫洪二明,就这么排下去的。”
我震惊不已,跟张恒对视一眼,他拿出根烟往外走,我知道他这是要去找洪大明,跟桂花婶说了两句,连忙跟了出去。
我和张恒在村里走了一圈,就村西头一家在修房子。
这会正好赶上中午吃饭,干活的工人都不在,张恒走进院子里,问:“洪大明在家不?”
门帘撩开,一个剃着光头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皱眉问:“你们找我哥干啥?”
这人长着一双蛇眼,向外凸出,眼珠发红,眼中透着凶狠,是个心肠歹毒的人;再往下是鲫鱼鼻,山根小鼻头低,没财运,一张吹火口,注定一生贫困。
我拽了张恒一下,跟他说:“这个人面相凶狠,不好惹,咱们要不再叫几个人过来?”
他拍拍我的手,“放心。”
说完,他上前两步,“当然有事,让洪大明出来见我。”
这话一说完,又出来两个人,三人长相相似,面相都差不多,而且最左边的那人妻妾宫深陷,眉毛短粗,兄弟宫有杂气,这人不仅娶不到老婆,跟他这几个兄弟也有不合。
三人上前,挡在张恒身前,中间那人冷笑着说:“来找麻烦?你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这三人比张恒足足高出一个头,身体也比他壮硕。
瞧着情况不太好,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到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
张恒冷哼一声,抬腿往屋里走,三人互相看了眼,中间那人吐了口痰,骂了句脏话,挥拳打了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么大的拳头,一下就能把人打躺下。
张恒的脸上丝毫不见慌张,侧身避开的同时一脚踢在那人的腿上,只听咔擦一声响,那人的右小腿直接鼓起一块来,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地上。
另外两人急了,还想往前冲,张恒淡淡道:“你们也想断腿?”
张恒的露的那一手,我都能出来他是个练家子,更何况洪家兄弟,三人眼神交流片刻,最终由那被踢断腿的人忍着痛问:“你找我大哥干什么?”
张恒直接越过他们往屋里走,“自然是有事。”
我攥着砖头跟上去。
刚进屋,我就看见里屋床上坐着个男人,跟那三兄弟不同,他皮肤苍白,身材消瘦,双目空洞的看着前方。
这难道就是洪大明?
看我们进来,洪家三兄弟也到了门口,断腿的人没好气的说:“你找我大哥也没用,他傻了好几年了。”
乍一听见我挺惊讶,可细一想他有一魄被困在了孙家大院里,魂魄受损,人傻也正常。
张恒坐在屋里唯一一把像样的椅子上,冲着三兄弟招招手,说:“进屋来。”
三人犹豫一番才进了屋,之前的凶狠和嚣张被张恒一脚给踢没了。
“既然洪大明傻了,那我就问你们。”张恒说:“知道孙家大院么?”
三兄弟俱是一震,警惕的看着张恒,其中一人还把手伸进了兜里。
张恒仿佛没看出来他们的异常,笑着说:“六爷前段日子买了孙家大院,却从西屋墙里挖出来三具尸体,而在那尸体中发现了洪大明的一魄,六爷对这事挺感兴趣,就让我来看看。“
提起六爷,洪家三兄弟顿时面如土色。
我明白了,洪家兄弟也是混牛叔所说的那条道上的人。
“现在你们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恒说。
断腿的人扶着门框坐到地上,沉默不语,我看着另外两个人,跟张恒小声说:“右边那个眼珠乱转,面上也能看出跟他兄弟不合,你问问他。”
张恒点头,走到那人身前,捏着他的右肩膀:“你来说。”
张恒手一紧,那人顿时闷哼一声,右胳膊直发抖。
“你干啥?就是六爷也不能……啊!”断腿的人气愤的说,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张恒一脚踢在他的左小腿上。
又是咔擦一声,那人连连惨叫,直吸冷气。
我咽口唾沫,心想这张恒下手真狠,两脚就踢断了他的两条腿。
“我说,我说……”被张恒捏着肩膀的人说:“是那个女人逼着我们做的。”
张恒松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那人捂着肩膀蹲在地上,说:“我叫洪四明,那个女人是我买回来的,不,不,不是买,是她要跟着我们回来,我们兄弟四个穷,娶不上媳妇,看着别村有买媳妇的,正好我认识那个牵线的人,我们四个就凑了一万块钱,由我跟着牵线的人出去买了个回来。”
“我跟着牵线的人刚到市里,那牵线人就出车祸死了,我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那女人找上我,说只要我带她回村,她就给我十万块钱,而且她当场就给了我五万,送到手边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我就把她领回来了。”
洪四明揉着肩膀,说:“她来的前三个月还挺正常,每天就是吃睡,后来年三十晚上,她跟我们说她去张旺家一趟,让我们第二天去找她。”
原来是那姑娘自己要来的。
“你们第二天找到她的时候,她就疯了?”我皱眉问。
洪四明摇头,说:“没有,她是装的,她回来后特别高兴,每天摸着肚子说自己要生孩子了,我刚开始以为她开玩笑,谁知道三个月后她肚子真的鼓起来了。”
时间上跟桂花婶说的一样。
“那她最后为什么撞死在张旺家后院?”我纳闷的问。
洪四明往屋里看了眼,说:“在她撞死的前一天我大哥喝醉酒没忍住睡了她,当时也没克制,她就流产了,第二天早上她就撞死在张家后墙上。”
他说到这,洪家另外两兄弟也满脸的颓色。
“她一死,我们寻思着事情就完了,谁知道当然她竟然又回来了,”洪四明的手抖个不停,“她从院门往走到屋门口,走一步掉一层土,等进了屋我才看出来她就是个土身子,她让我们把她的尸体送到孙家大院,还让我们找一具男人和一具小孩的尸体跟她凑成一家三口。”
“我们不同意,她当场就让我大哥成了个傻子,我们害怕也这样,就按照她说的做了。”他说。
“这么说孙家大院墙里的三具尸骨是你们弄的?”张恒问。
洪四明忙不迭的点头,“是。”
张恒嗯了声,站起来说:“可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来的?”
“不知道,不过她经常让我们三兄弟去河南山县庙坑村拉泥人回来,她说她只要杀个人,就懵找回自己的孩子。”洪四明说。
洪四明沉默片刻,又急忙说:“她跟张旺认识,张旺家后院的那些个东西都是她教张旺的,那段时间张旺按照她说的挣了不少钱。”
我心头一震,张旺布置的夺寿道场是她教的,那就说明当时那刘青的生辰八字和出处也是她告诉张旺的。
刘青出自难河岸,比我妈小一年,却是同月同日生的,我猛地捏住手里的砖头,心中有个猜测,刘青会不会跟我妈有关系?
女人在张旺家后院留下刘青出自难河岸这个信息,是为了逼我离开县里去七难河,那之前有人恶意破坏五岳阵的事,会不会也跟她有关?
“她还让你们做过什么?”我厉声。
洪四明抬头看我一眼,满脸的心虚,“你应该都想到了,她让我们找人往店里藏件阴物,所以我找上了你四舅奶,威胁她要是不去,就打死她孙子,还有店里地上的大坑,也是我们砸出来的。”
他说到这里,我全都明白了,一直逼我出去的人就是那女人!
她想要杀我,但我在店里有五岳阵护着,假人没法进来,所有她想尽办法破坏了五岳阵。
至于逼我去七难河,她一方面可以在路上下手,另一方面我也有可能死在七难河里。
怪不得她那面墙上会写着“杀袁从从”四个字。
而指使她这么做的,很可能就是那个承诺给她孩子的人。
“其实,这一切也会别人告诉她的。”洪四明说。
我吐出口浊气,脑子里终于有了头绪。
如果真是像洪四明所说,女人是想要个孩子才甘心被人利用来杀我,这些信息又都是那人告诉她的话,背后那人也知道七难河,甚至知道里面的七张脸。
所以,一切的源头还是七难河,还是那七张脸。
张恒站起来,看了眼屋顶,说:“今日的话我不希望别人知道。”
洪四明连忙点头,保证自己绝不告诉别人。
张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带着我走出了洪家。
走到村口,他看向我:“六爷并不知道那些假人的目的是要杀你。”
我瞬间紧张起来,咬唇看着他。
他神情温和,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我不会说出去。”
“为啥不告诉六爷?”我不大相信他,牛叔啥都会跟六爷说。
我开始盘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张恒本事厉害,我肯定灭不了他的口,再说了就算是我能打得过他,我也不敢杀人。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在六爷知道这件事之前先躲起来。
“我又不是他的人,为何要事事告诉他?再说了,我过来只是为了调查假人的出处,至于那人弄出那么多的假人来干什么,我可管不着。”他笑着,眼中闪过狡黠。
我吃了一惊,“张哥,你不是六爷的人?”
他嗯了声,不着痕迹的往村里看了眼,说:“我跟六爷是朋友,这次是他请我来帮忙。”
我恍然,这可能也是牛叔畏惧张恒的原因之一。
他摸了下我的脑袋,说:“也就是有人要杀你这一点,能看出来你是袁国富的女儿。”
“啊?”我不解道:“我爸那么招人恨?”
他失笑道:“你本身就很招人恨,能从那七张脸中看出东西来的人,都招人恨,也就是六爷敢留下你,所以说你还不笨,这道上除了六爷还真没人敢让你活着。”
我想细问,他却不肯说了,摆摆手道:“行了,别问了,先跟我去河南山县,咱们去瞅瞅到底是谁暗搓搓的要杀你。”
我压下心中的疑惑,点头,确实应该去那地方。
除了能搞清楚要杀我的人是谁以及杀我的原因,或许还能知道些关于七难河和那七张脸的事。
我心中有些兴奋,一直在原地兜圈子的事终于有了进展。
“张哥,那咱们走吧。”我拉着他的袖子,说。
话音刚落,村里突然冲出来一群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我认识领头的,就是洪石村的村长。
村长耳背,举着镰刀大喊说:“你们别走,你们一出来洪家兄弟就死了,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们得跟我们一块等警察过来。”
张恒说:“我们只是找洪家兄弟问点事,真没动手,既然已经报警了,那我们只能留下来了。”
我惊愕不已,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心头一跳,看着神情温和淡定的张恒,悄摸的松开了他的袖子。
不会是他干的吧?
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警察才过来,我们两个作为嫌疑人被直接带回了警察局。
第一次进去,我紧张的手脚直抖。
不过我等了很久也没人来问我为啥过去,第二天早上我跟张恒都被放了出来。
出了警察局我才知道洪家四兄弟是自己上吊死的。
说实话,这死法更让我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