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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第178章

作者:王觉仁 字数:3016 书籍:血腥的盛唐

  只见他猛然趋前几步,一下子跪伏在地,用一种凄怆而决绝的语调高声奏答:“皇帝(李旦)年长,不亲政事,故竖子得以为辞。若太后返政,则(叛乱)不讨自平矣!”(《资治通鉴》卷二○三)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在一瞬间全都变了脸色——惶恐不安者有之,惊怖错愕者有之,瞠目结舌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原本气定神闲的武后也终于按捺不住了。人们看见她腾地从御榻上跳起,整张脸因暴怒而变得异常狰狞,看上去就像一头毛发倒竖的母兽,仿佛随时会把匍匐在地的裴炎一口吞噬。

  这一刻,整座紫宸殿的空气似乎也已凝固,人人呼吸沉重,气氛僵硬如铁。

  就在此时,寂静的大殿上突然响起监察御史崔詧的声音。他挺身出列,大声说:“裴炎是托孤重臣,手握朝廷大权,若无异图,何故请太后归政?”

  崔詧这句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一下子刺中了裴炎的软肋。

  众所周知,睿宗李旦是一个性情内向,不喜政治的人,一旦太后还政,睿宗亲政,那么作为顾命大臣兼首席宰相的裴炎,无疑将成为满朝文武中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人们完全有理由怀疑——裴炎之所以利用此次叛乱要挟武后还政,目的就是想在日后架空天子,独掌大权,成为像长孙无忌那种一手遮天的权臣。

  这,就是崔詧所指的“异图”。

  那么,裴炎到底有没有这份异图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有。

  裴炎毕竟是一个从政者,不是卫道士。尽管他身上不乏传统士大夫的气节,但是任何一个从政者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不可能仅仅是气节,而多数是出于政治利益,在这一点上,裴炎甚至比普通政客表现得更为明显。从他的发迹史来看,如果没有和武后进行一连串的政治交易,他绝对不可能获得今天的权力和地位。所以,毋庸讳言,从裴炎登上历史舞台的那一刻起,他的大多数所作所为就都是与个人的政治利益挂钩的。也因为此,崔詧所提出的质疑就不能说没有道理。

  不过,无论裴炎心里是否包藏上述异图,在这个时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他斗胆说出要武后还政的那句话后,其借助叛乱进行逼宫的意图便已暴露无遗,铁腕无情如武后,又岂能对此无动于衷?

  所以说,其实是裴炎自己把脖子伸进了死亡的绳套。崔詧所做的,只不过是在最后时刻帮武后勒紧了绳子而已……

  在这天的朝会上,崔詧话音刚落,武后便迫不及待地发出了逮捕裴炎的命令。

  几名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立刻朝裴炎扑了过去。

  一代权相就此锒铛入狱。

  李敬业兵变是大唐开国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叛乱,而叛军巢穴扬州又是有唐一代的财税重镇,因而这场叛乱对武后造成的危机是不言而喻的。天下人似乎都在拭目以待,很想知道这个在政治上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女人,是否也能在战场上保持同样的强势。

  对此武后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她坚信自己必将再次用事实向世人证明——她是不可战胜的!

  当东都朝廷正因裴炎一案闹得不可开交时,武后一边与宰相们进行着激烈的政治博弈,一边也迅速完成了平叛的军事部署。这一年十月六日,她任命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淮安王李神通之子)为扬州道大总管,以将军李知十、马敬臣为副总管,率领三十万大军开赴战场。

  武后之所以选择李孝逸为主帅,并不是因为这个人很会打仗,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宗室亲王。你李敬业不是叫嚣着要匡扶李唐吗?那我就派一个李唐亲王来灭你,让天下人知道李唐宗室始终是和我站在一边的,把你那冠冕堂皇的政治遮羞布一举戳穿,再撕个粉碎,让你在兵败身死之前,先在天下人面前裸奔一回!

  武后此举可谓高明。平叛军队尚未开拔,她就已经在道义上扳回了至关重要的一分,让李敬业的起兵丧失了最起码的合法性,同时也丧失了人心。

  此外,武后还给这支出征部队配备了一位监军——魏元忠。他就是当初急中生智拉黑帮老大来为高宗护驾的那个家伙。武后之所以这么安排,有两个重要目的:一、让足智多谋的魏元忠弥补李孝逸在战略战术上的不足,确保平叛战争的胜利;二、监视李孝逸,防止他临阵倒戈,毕竟他是李唐亲王,是否能真正忠于武后还很难说,所以这层风险必须严加防范。

  就在李孝逸开拔的一个月后,武后再度任命了一个江南道大总管,亦即第二梯队的主帅。这是在做两手准备,万一李孝逸战败,第二梯队可以迅速出击。而这个第二梯队的主帅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威震一方的抗蕃名将,时任左鹰扬大将军的黑齿常之。

  如果说任用李孝逸是武后打的一张政治牌,那么任命黑齿常之则是一张百分之百的军事牌。李敬业虽说是将门之后,可他本人的军事能力和作战经验,跟黑齿常之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因此就算李孝逸战败,武后也还有黑齿常之这张王牌,足以摆平李敬业。

  综观武后在这场平叛战争中所作的战略部署和人事任命,其心机和谋略确实是常人莫及的,无怪乎后来朝廷军队会迅速平定李敬业叛乱,可谓“其胜也宜哉”!

  相对于武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和谋略,李敬业的表现就差得太远了。

  李敬业一起兵,就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挥师北上直指洛阳,夺取东都号令天下;二是南渡长江攻占金陵,经营江东以求自固。

  军师魏思温力主北上,他认为,既然义师打的是勤王旗号,自然要进军东都,才可获得四方响应。而裴炎的外甥薛仲璋则力主南下,因为金陵乃历朝古都,有帝王气,且有长江天险可以依恃,所以他认为,应先取常州、润州(今江苏镇江市),奠定霸业之基,而后再北图中原。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良策。

  面对金陵王气、定霸之基的诱惑,李敬业怦然心动,旋即采纳薛仲璋之策,决定渡江南下。

  这是李敬业一生中最重大的,也是最失败的一次抉择。

  魏思温极力反对,说这是大事未举就先躲到巢穴里,会让天下志士灰心丧气。可李敬业充耳不闻,命左长史唐之奇留守扬州,然后亲率大军南渡长江,攻打润州。魏思温无奈地对右长史杜求仁说:“兵势合则强,分则弱,敬业不并力渡淮,收山东(崤山以东)之众以取洛阳,败在眼中矣!”(《资治通鉴》卷二○三)

  后来的事实证明,魏思温的担忧是对的。李敬业起兵,最大的本钱既不是他将门之后的招牌,也不是那个假冒的章怀太子李贤,更不是他仓猝集结的十万乌合之众,而是“志在勤王,匡扶李唐”的政治口号。因为天下人对武后擅权专制的不满由来已久,如果充分利用这一点,必可收揽人心,号令天下。只可惜李敬业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鼠目寸光的武夫,他拒绝北上,掉头南下的行为,一下子就暴露了割地称王的野心和意图,也彻底暴露了他假勤王、真叛逆的嘴脸,所以天下人必然会对他极度失望,因而也就注定了他的败亡。

  光宅元年十月中旬,李敬业攻陷润州,生擒他的叔父、润州刺史李思文。李敬业对他说:“叔父是武氏的狐朋狗党,应该改姓‘武’!”

  就在李敬业给他叔父改姓的五天之后,他自己的姓也被朝廷改了。武后剥夺了他的世袭爵位和皇姓,恢复徐姓;同时刨开了他祖父李勣的坟墓,并且剖棺暴尸。可怜李勣一世英名,死后却被他的孙子玷污和连累,连灵魂都要在九泉之下背负耻辱,不得安宁!

  十月下旬,李孝逸大军逼近润州,徐敬业兵分三路迎战,自己亲率一路进驻高邮,派胞弟徐敬猷进至淮阴,再派将领韦超、尉迟昭进驻都梁山(今江苏盱眙县南)。

  李孝逸进抵淮河北岸后,前锋雷仁智与徐敬业遭遇,首战失利,李孝逸胆怯,于是逗留不进。关键时刻,武后特意安排的监军魏元忠开始发挥作用了。他马上去找李孝逸谈心,话头话尾一直在暗示李孝逸:徐敬业打的是匡扶唐室的旗号,而您又是宗室亲王,若您一直畏缩不前,难免让人怀疑与徐敬业暗中勾结,万一太后怪罪下来,到时您一定罪责难逃!

  李孝逸吓得冷汗直冒,只好下令军队出击。

  朝廷军的战斗力本来就在叛军之上,一旦主帅下定进攻的决心,自然是势如破竹、所向无敌。十月下旬,副总管马敬臣在都梁山击败并斩杀了尉迟昭。十一月初,李孝逸大军又先后击败叛军将领韦超和徐敬猷。至此,徐敬业的左膀右臂被全部砍断。朝廷军乘胜而进,于十一月中旬在下阿溪与徐敬业主力展开了决战。

  下阿溪一战,朝廷军一开始频频受挫。先是前锋苏孝祥率五千人趁夜抢渡溪流,遭遇叛军顽强阻击,苏孝祥战死,官兵多半落水溺毙;继而李孝逸主力又多次发动进攻,均被叛军一一击退。生性怯懦的李孝逸再次萌生退意,被魏元忠阻止。魏元忠仔细观察了战场上的风向之后,力劝李孝逸采用火攻之策。

  李孝逸本人虽然怯懦无能,但却善于听取正确意见。冬天里漫山遍野的枯草成全了官军的火攻战术,只见数千艘燃烧着熊熊烈焰的草船顺着呼啸的北风迅速扑向驻守南岸的叛军。火船撞上南岸之后,漫天大火开始在叛军营帐疯狂蔓延,顷刻间吞噬了徐敬业麾下的七千部众,也一举烧毁了徐敬业的所有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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