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死。”魔君的目光冷冷转向骆安华,道,“她要是死了,我拿你是问。”
“别别别!”骆安华赶紧走开几步躲到了窗边的桌旁坐下,甩一甩衣袖,清了清嗓子道:“我的命可比这丫头的贵多了!”
自己是魔,活个几千年那都是短命的,这小丫头不过就是个人,活个一百多年那都是长寿的,哪能跟自己比啊。
骆安华以袖遮脸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说道:“咱们连夜把她带回魔界,左丘生那家伙说不定不到天亮就能治好了她,哪儿就能那么容易地死了,你这跟我发的什么歪脾气。”
魔君闭上眼,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还不愿意跟我走。”
骆安华瞥了一眼床上昏睡的丫头,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喝了起来,“看得出来,你这不是把她弄晕带回来了吗。”所以啊,这丫头愿意不愿意的有什么要紧。
魔君坐在了床沿上,将风吟的右手轻轻放入了被中,道:“天亮之前我会把她送回去,左丘生是帮不上忙了。”
“什么!”
骆安华将刚进口的茶水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啪”地一声将茶杯拍在了桌上,气得连眉毛都翘了起来,“还送回去,你这是……”
一时没想起来应该怎么形容魔君这种缺心眼的行为,又恰巧瞥见了不远处他冷冷挑起的眉头,骆安华只能深吐了几口气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怒意,尽量低下声来道,“你说你这是费的什么劲啊,一点儿也不像你。”
魔君也不回他的话,只转过头问道:“左丘生给你做的药呢?”
骆安华眉头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抱着胳膊皱起了眉头,“那可是拿凤凰的血做出来的,你要给这丫头吃,我可不舍得!”
魔君只是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骆安华的表情越发委屈起来,道:“那药是滋补身体,我也确实是一直随身带着,可我为了抓那神兽费了多大的劲啊,最后还让它给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也只有这一瓶,没有别的了。”
魔君依旧不说话,还是看着他,表情却不耐烦了些许。
“再说了,这可是我的私有物品!”
魔君的耐心终于耗尽,眸光一沉,看得骆安华一个激灵。
“她死了,我会算在你头上。”
骆安华咬牙切齿瞪了风吟一眼,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慢腾腾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白瓷瓶,起身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步一步挪到了床边。
“给这丫头续命要紧,给就给了吧。”
伸出手前,骆安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了魔君,乞求道:“可你不会要全给了这丫头吧,总要给我留一些吧!”
魔君将风吟扶起圈在了自己臂中,拿过骆安华的瓷瓶利索地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了风吟嘴里,转头对骆安华吩咐道:“水。”
骆安华急忙取过水来递给魔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将水喂进了那丫头嘴里,动作虽然算不上温柔,但轻轻环住那丫头的动作中还是有那么一丝隐约的……体贴。
骆安华偷偷一乐,对,就是体贴。看来,在小丫头的这件事情上,他是真的上了心了。
刚刚还因为送出一颗金贵的血丹而受伤一阵阵抽疼不已的心瞬间就自愈了。能看这魔头的戏,出一颗血丹也算是值了。
魔君递回瓷瓶,骆安华稳稳接过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胸腔。还好,只要这一颗。
看着魔君将小丫头放回到了床上,骆安华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急忙上前一步问道:“你要把这丫头送回去了,是不是又不打算回魔界了。”
魔君看向他,回答地坦坦荡荡:“暂时不回去。”
骆安华是真的觉得血气一下子就涌上了脑门,整个人都气得发着抖。可毕竟惹不起,还是生生忍住了骂他的冲动,生生换上一副笑脸耐心劝导起来:“你离开魔界太久,那些老家伙们万一做出点什么事情来可怎么办,你总得为了魔界多考虑考虑,咱们还是抓紧回去地好!”
魔君起身走到桌边慢悠悠饮了一口茶,“不急,青鹨看得住。”
骆安华一阵气短,手都握成了拳头,在心里大骂道:“呸!亏你说得出口!你这魔头才是魔界的正主,真是好意思什么事儿都推给下属去做,亏得青鹨忠心耐劳,这要是换了我,早就跟你造反不干了!”
还没等骆安华腹诽完,魔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既然你这么不放心,那明天就回一趟魔界,先替我看一看。”
骆安华俊眉一挑,觉得有些蹊跷。这魔头,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可不是他平素的性格啊。
“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左丘生带过来。”
“原来如此!”
骆安华这才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魔君,挖苦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别的目的。”
魔君不语,继续悠悠饮茶。
想起左丘生来骆安华有些犯了难,问道:“要带他过来也不是不可,不过总得给个理由吧。可不是谁都愿意来人界的,尤其是像他那种成天泡在医庐里的呆子,哪儿那么容易拉得出来。”
魔君看向风吟,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明。
“告诉他,或许,我需要他帮我救活一个人。”
“或许?”骆安华重复这两个字,看着那丫头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耗费些时日啊。不过既然魔君还有想要带走她的心思,那为保无虞,有左丘生这个神医在近旁,总是好的。
骆安华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倒真是难得见他对区区一个凡人如此上心。
丫头啊,魔君对你这么上心,真不知对你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啊。
不过既然如此,自己也只能尽心帮助魔君了。
骆安华顺一顺衣袖站直了身子,弯腰拱手笑道:“遵命,魔君。”
风吟醒来时天还没有亮。月光从窗纸间轻柔渗入,却在床前被一袭黑影挡住了去路。
他还在,就站在风吟的床边等着她醒来。
自己昏迷之前的记忆突然喷涌而出,风吟看着眼前的黑影,心里一阵剧烈的抽痛,一股莫名的恨意涌上心头。她凭着那股恨劲儿挣扎着坐起身子,狠狠瞪向他。
他没有动,眼神却变了变,有一丝惊讶在眸光中闪动,“你,在怨我?”
风吟没说话,却也不必说,此刻的眼神便代表了一切。
他读懂了那眼神的含义,却依旧不解:“你不该怨我,我已经告诉了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风吟还是没说话。是,他告诉了自己一切真相,可这真相太过残忍,她恨那些所谓的真相却没有地方发泄,所以只能恨眼前这个告诉了她真相的人。
虽然,他并没有错。
他终于动了动身子,抬起头望向了窗外,“你可愿意跟我回魔界?”
风吟不回答,他便又道,“在那里你会生活地很好,会有人保护你不受别人的欺负。”
“保护我?”
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滴滴软软地砸在了鲜血淋漓的心上,风吟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眼泪一滴一滴留下,砸在了冰冷的手背上。
这句话,小叔也曾经说过。
他说“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亲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看着你长大。”
这句话曾经那么温暖,一直被她悉心收藏在记忆中。
可现在呢?这句话,你曾经说过的话,我还能相信吗?
魔君听到了泪珠砸在手背上的滴答声,转过脸来看向她:“我从不轻易许诺,说到必然便会做到。”
眼泪顺着手背滚落到手腕处,紫檀木珠串在水色的浸染下发出悠悠醇香。
风吟紧紧握住了那串木珠,看向他问:“在魔界,我会快乐吗?”
“快乐?”他低低垂下了眼眸,这种滋味,自己怕是都要忘了吧。
风吟笑了,笑容凄涩又残忍:“你在那里也不快乐,不是吗?”
魔君的心轻轻颤了颤,眸光缓缓冷了下去。
风吟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那串木珠。良久,她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微颤抖道:“我看到的那些,我相信。可是你说的那些,我不信!”
她突然握紧了那串珠子,睁开眼颤抖着看向了魔君,“除非他们亲口告诉我是他们杀了我爹,否则我决不相信!”
魔君探究地看向她的眼睛,有一丝疑惑:“是因为,吴继风?”
风吟握紧珠串的手开始发颤,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恨意:“我凭什么相信你,小叔才是我的亲人,你不过是个魔!”
“魔?”他冷冷笑了起来,面容又重新隐匿在了黑暗之下。
“如果他亲口告诉你呢?”他的语气嘲弄又冰冷,“那时候你就会想去魔界了吗?”
风吟咬紧牙关,拼命抑制着身体因恐惧而发出的颤抖。
“你以为到时候还会有机会吗?你以为我会等到那一天吗?”
风吟看向他,冷冷笑了起来:“难道不会吗?”
魔君的脑中疑惑闪过,只瞬间便豁然开朗,道:“你以为我是想利用你盘古后人的身份,所以才一定要得带你走?”
风吟轻哼一声,反问道:“不然是因为什么,可怜我吗?还是因为银杏树下偶然遇见所以你觉得是缘分?”
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长着血瞳的盘古后人,你以为你真的有什么用处吗?”
魔君看着她震惊的脸冷笑起来,道:“你身体里流着妖族的血,盘古一族只会以你为耻,天下百姓也不会接受你盘古后人的身份。”
看到风吟一双红瞳中溢出恨与痛来,他还不罢休,又道:“就像风文月一样,她可从来都没把你当成过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