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焰与那天晚上截然不同。
只见他单手支颊,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视线下撇,淡淡的落于桌面上的报纸。
指节之间捏着一枚棕色的半截拇指大小的佛珠,那东西肆意的从他的中指间转到无名指间,卡在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上。
与那天晚上的迷醉火热判若两人。
但时初知道,今天的季凉焰才是他认识的季凉焰。
季夫人站在季凉焰的身边,手中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普洱,小心翼翼的靠近季凉焰,唇角上提,小声骄唤。
“凉焰,喝点茶,这是咱妈的朋友专门送来的,尝一尝。”
季凉焰淡淡一瞥季夫人,“放下。”
季夫人坐在沙发旁边,两条双手勾在季凉焰脖颈上,状似撒娇,“你还在生气嘛,我也是看到你难受,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才……”
季凉焰淡定的推开季夫人,随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
袅袅茶香顺着茶杯溢出来,钻入季凉焰的鼻翼之间,热气连成一线,在空气中上升,蒸腾,在初秋时节里凝成一滴水花,沾染在他的指甲上。
有点凉。
季凉焰敛着眸子,缓慢的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优雅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沉声质询。
“那天晚上的女人,是谁?”
没有语调的问题,却带着难以反抗的压制力,时初身体一僵,葱白的手指扣紧楼梯的透明扶手,指腹隐隐发青却毫无察觉。
季夫人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
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来,“嗨呀,只是一个花钱就能上的小玩意儿,找来让你开心一下而已,别想这么多,你要是喜欢,下次咱们还能找。”
言语之间,尽是不屑与轻蔑。
很快她听到季凉焰——那天晚上将她按在门框上的男人淡声回应,“是么,这样最好。”
神情晦暗不明。
每句每词,都像是坚硬的石块,严丝合缝的堵在了时初的心口,胸口处骤然发闷,压的她动弹不得,滞怔着跌坐在原地,时初半长的指甲划在楼梯柱上,留下一道刺耳的声音。
响彻大厅的刺耳声。
季凉焰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漫不经心的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往时初的方向睨过来,还未开口,那厢,女管家便风风火火的跑下来,一把拉住时初的胳膊,将她从楼梯口拉起来。
时初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幸而用单手撑住了身体。
女管家全然没有注意到客厅中的两个身影,眯着眼睛,叉着腰,指着时初的鼻尖,“不是告诉过你了,这个楼梯是季先生、夫人和小少爷才能走的。”
“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走专属楼梯?”
时初的面色由红转青,又因为生病而隐隐透出几分憔悴的白。
今天的她似乎有些疲惫,心中却藏着某些火气,嘶哑着开口,“这、这家里,什、什么时候有、有这样的规定?”
越是着急,越是无法连贯的说出一句话来,急的她秀气的鼻尖上溢出点点汗渍来。
女管家站在一边,冷冷的嘲笑她,“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敢质问季夫人定下来的家规?也不够嫌丢人的。”
时初低下头,闭了闭眼睛。
同时,大厅中传来另外一道娇柔的轻咳,“咳。”
“赵姐,算了,时初还不懂规矩,多教教就好了。”
季夫人的声音。
时初蓦然抬头。
红着眼眶,坚定的看向季夫人,哪怕艰难,却还是用颤抖的牙关一字一顿的迸出一句话来,“我没、没有不懂、懂规矩。”
“这、这个楼梯是公、公用的。”
“如果不想让我走,以后就贴、贴个通知。”
“我绝、绝对不会再踏、踏上一步。”
铿锵有力的说完,她一把推开女管家的手,一瘸一拐的拖着虚软的步迈,挺直了纤细的腰杆,直接穿过大厅里面的两个人,直愣愣的往门外走。
气的女管家青了脸色,当着季凉焰和季夫人两个人的面子上絮叨,“这个时初,真是要无法无天了,都敢当面顶撞您了,您二位也别生气,等她回来,看不好好收拾……”
女管家声音一顿。
倒是季夫人露出一脸好说话的样子。
“这不是成人了,有自己的小脾气了。”
“我看啊,还是从小到大被人管的少了,本来就是一个结巴,还没有礼数,走出门去,都不敢说是我季家培养出来的孩子。”
“你说是吧,凉焰?”
却没有得到季凉焰的回应。
季夫人转过头去,只见季凉焰原本清冷没有情绪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时初的背脊,黑洞洞的瞳眸中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
这样深沉。
季夫人心中一惊。
想要开口,却听见身边的男人不容置疑的命令,对时初。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