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睡的早。
玩闹的累了,人一头栽进了被窝中,很快陷入一场又一场的梦境中。
梦境中出现无数人的脸,第一张便是季凉焰的。
季凉焰收养她没有几年的时候,有人对着季凉焰打趣,“怎么,你收了这个小的,只打算以后拿来自己玩玩?”
季凉焰自年轻时候起,说话便有些架势,手中擒的钢笔不偏不倚的停在了他修长的拇指虎口中间,似笑非笑的看着提议人,甚至推着时初的肩膀往前凑,“怎么,你想要?”
“给你了。”
那时候时初尚未如现在这般吃了许多生活的哭,也才刚刚从那种地方走出来,睁着懵懂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有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上前拽她的手腕,红着小脸躲到了季凉焰的身后,紧紧露出一张把巴掌大的笑脸。
男人笑着调侃,“看来这个小丫头还不肯跟我走啊,黏你黏的这样紧,怕不是以后要哭闹着嫁给你。”
季凉焰的反应也不过是微皱眉头,冷言冷语的凶她,“作业写完了没有?”
时初被骤然而来的凶狠吓的僵住了,小小的手掌抓着东西,要哭不哭的模样。
小小的手指攥的紧紧的。
这架势让季凉焰看了一个正着,松了松胸口处的领带,不耐烦的问她,“你手里握着什么?”
时初怯生生的摊开手掌,里面掉出来几个小红花,那些学校老师刚刚发,用彩色的纸条剪成,只有形状有些像,但终究还是不够精巧。
那东西散落了一地。
时初甚至不敢去捡。
直到季凉焰弯下腰去,粘起来其中一朵,塞进了她的手心,修长的手指点在了她柔嫩的皮肤之上,指腹太凉,凉的时初手心一哆嗦。
脑海中的页面不断变换,很快便从季凉焰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站在别墅林立的夜晚,弯着唇角对她微微一笑,似乎在叫着她的名字,“时初?”
“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
“我对你,没有一句是谎话。”
……
时初蓦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些朦胧,好像有什么东西糊住了她的眼皮,睁不开。
灯光浑浊,有几束恰好飘到了时初的眼睑之上,颜色太昏,照的她近乎睁不开眼睛,眯了眯。
身上压了一个身影。
沉沉的呼吸抚蹭在她的脖颈之间,温热的发痒。
时初身体一僵,然后小心翼翼的扯开唇角,问着,“季、季先生?”
尤其刚刚起床,声音着实沙哑,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排斥,倒像是一个女人的求好。
季凉焰的眸光深了。
他的喉咙一紧,随即蜷住自己的声音,低头,跟时初短暂对视。
眸光染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一边压低身体,一边像是剥开一颗鸡蛋一样的剥开时初裹在身上的棉被。
“做噩梦了?”
时初咬着下唇,别过头去。
随即听着季凉焰的声音,“梦见谁了?”
时初没有反抗,却只是单手推着季凉焰的胸膛。
明明刚睡梦中的是另一个男人的脸,甚至她差一点就叫出来了那个人的名字,但最终还是被她忍住,从唇角边溜进了喉咙。
她垂下眼眸,人已经被困在了季凉焰的怀抱中,别过视线。
“我、我有些累了,今天能、能不能不要……”
季凉焰抚蹭上她肩头的大手顿时一停,然后按住了她的后脑,脸颊靠近,接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两唇分开时,时初的眼神微微迷蒙,细细的喘息自齿缝中溢出来,缓慢的逸散在空气中。
笃定的,“你想要了。”
时初的讨饶最终还是没能奏效。
这一次季凉焰更是过火的将她按在了落地大窗上,房间中昏暗一片,眼前却灯火通明,半坐别墅区的风景尽收眼底,时初却无暇欣赏,她哑着声音对着身后的男人请求。
“这里会、会被人看到的。”
身后的声音浓重又低沉,“被人看到又怎样?你不喜欢?”
时初又紧紧的咬住自己的牙根,单手抓住窗帘,紧紧的。
再松开时,浑身像是被抽去了力气,被季凉焰打横抱起清理。
热水浇在了她的身上,两个人藏在氤氲的空间中,时初听见了季凉焰的声音。
“小周说,你想去见见秦昌?”
时初蓦然咬住了自己的唇角。
今天周助理不是跟他这样说的。
她记得清清楚楚,周助理跟她说,是季先生允许她去见一面,但是现在却好像变成了她的主意。
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周助理的意思,随即支支吾吾的点头,帮着周助理圆过了这个谎。
“对,我跟周、周助理说,想见、见他。”
季凉焰的眸光压的很低,像是能够看透她一般,唇角轻启,问出来一句,“理由?”
时初静静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眸光放在了浴室的白色瓷砖上,那里有一些纹理,看在她的视线中微微有些刺眼。
“有、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他。”
说话时,时初的胸口藏着一口大钟,在砰砰的跳动着,她生怕季凉焰在继续往下问。
时初的眸光躲闪。
紧着便听到季凉焰的声音,缓慢的,带着一丝笃定。
“你可以去,我派人跟着你。”
时初想要拒绝。
但是依着季凉焰的性子,怕是这件事情没法成立,她斟酌自己的词语,小心翼翼的问到,“是周、周助理么?”
季凉焰隐隐眯眼,“你很在意他?”
时初摇了摇头,水花顺着她的发丝一寸寸的往下落,顺着她的锁骨滴落在浴室光滑的地面上,砸出一道又一道波纹。
她低声说道,“只、只是习惯了周助理跟在身边了,换成了别人也、也不算太、太习惯。
季凉焰凝视时初的面容,忽而用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抬起来,逼着她的眼睛跟她对视。
随即微微眯起来了自己的眼睛。
“你在隐瞒我什么?”
时初心中一惊。
季凉焰太敏锐,她说谎的功夫还不够到位,现在根本就瞒不住他。
怎么办?
时初并不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忽而攀着他的身体往下,直到膝盖碰触到他的脚面。
时初的背脊贴在了冰凉的瓷砖话,热水哗哗的砸在了她的头发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与水声掺和在一起,静静的,临着还能说话时,她对着季凉焰轻声说道。
“您还真、真的是想太多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如愿以偿来到了医院。
这家医院是一家著名的公立医院,却是季凉焰出钱资助的,他能够在里面说的上话。
秦昌受伤的当天便被送到了这家医院中来,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和最精心的护士。
但好景不长,自季凉焰一个电话过去,很快就有人告诉秦家人,特等病房已经满员了,现在只能够将秦昌转移到普通病房中。
听见这个答案的秦家父子又是狠狠的发了一通火,直到秦昌的父亲秦征亲自打电话去求季凉焰,这事才算是办了下来。
时初打开房间的门时,秦昌还是一股子大少爷的模样发火,手中捏这样一个苹果往墙上砸,“妈的这医院里面还没有活人了?就送来这个东西给我吃?”
几年的牢狱生涯并没有让秦昌收敛,反倒变本加厉,暴戾变成了他的生活本质,恨不能所有人都像是一只缩在他的脚下,永远只听他一个人的话才好。
他恼火起来,压根就不看人,指着时初骂道,“没听见我的话,还不赶紧去收拾了!”
时初不动。
秦昌眼眸一抬,直到看清走到她面前的人的模样,顿时抿了抿自己的唇角,掩住自己的嘴。
现在的秦昌很是狼狈,脖颈上贴了裹了一层纱布,逼的头微微歪着,视线并不算是均匀,半边头上甚至还裹着固定器,动也动不了,人就这样懊恼却又无措的坐在床上。
秦昌见到时初时,眸光隐隐的变了,似是兴奋,眯起眼睛来。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将我害成这样,如今还敢来看我,你不怕我再扣你一次,让你走不出这间病房?”
时初隐隐勾唇,唇角处擒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眸光静静的放在秦昌的身上,没有丝毫厌恶,却也没有丝毫的其他情绪。
“我今天来,”说话时,声音仍然有些怪异。
听的秦昌皱起来了眉头。
“是想要跟你确认一、一件事情。”
周助理跟在时初的身边,人站在病房的门口,支走了守在病房门口原本的保镖,人低着头,却恰好能够听见病房中的对话。
时初声音清浅,秦昌低沉。
她的眸光悠悠的沉下来,忽而问他,面无表情,“秦昌,你父亲说你喜欢我。”
秦昌蓦然抬头,随即又冷笑,“喜欢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信手捻来玩玩的货,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到我这里来问喜欢不喜欢?”
时初眸光不变,完全没有因为秦昌的话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甚至赞同的点头,“真巧,头、头一次跟你有一样的见解。”
“如果你这样都、都能够称作是、是喜欢的话,那么全世界所有男孩子的幼稚行、行为都、都能够称称称为是喜欢了。”
时初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的给秦昌定性。
“所以你这不、不过是占有罢了,可、可惜我是人,不是你、你的一个玩具。”
秦昌神情微妙,瞪向时初,似乎是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让他磨着后槽牙,发了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