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篮看了看,却眉头锁住了,手指厾点在了纸张上,这册页是我临时起意画出来的东西。
里面都是妖魅,其中以从东瀛过来的为主调,我已经画出来很多了,她粗略的看过了,指了指我画出来的问道——“帝京已经有这样多的妖魅不成,这是什么,愿闻其详?”
我看过去,乃是我画出来的目目连,也是第一个东瀛扶桑岛过来的。窗扉撕裂了,巨大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屋子里面的人,单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更不要说其余的事情了。
“这叫做目目连。”我介绍,“据说门推一万次,就应运而生了。”
“哈,有这等事情。”她却调侃一般的神色,又掀开崭新的一页,问我。“这个呢,又是什么,好像一只猫儿似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猫儿,这种猫儿只要吃了主人的头颅,口中就会浓烟滚滚,进而喷出来火焰,这叫做猫又。”
“不可思议。”她点头,又道:“这个呢,是什么呢?”我打量一下,是垢尝,简短的做了一个介绍,她听天书一样,晚了以后,后面的也不去看了,“你的意思是,现如今帝京已经让他们给雄霸了不成?”
“是。”
“帝京人口数量呢?”提篮看着我,她的到来是以教化为目的,仅仅是朝着一个方向点去前行,一个目标去努力,其余的事情,一概不论的。现如今,看到我摊开这么多似是而非的秘密,也觉得帝京岌岌可危。
表面上总是粉饰太平,但内中呢,早已经开始腐烂起来了,我迷恋帝京,迷恋帝京那浪漫的氛围,迷恋帝京夕阳之下那斑驳古旧的城墙,喜欢帝京浓郁的绿色苔藓,但未来呢,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这里的人口数量锐减,现如今,妖魅比人还要多呢。”我实话实说,她认真的听过了,面无深色,目无表情,过了很久,才嗫嚅一句。“你有办法让这些妖魅离开?”我没有那样厉害。
我摊开手,表示自己仅仅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寻常女孩,“我焉能有那样的能力,不过是在想办法罢了。”
“总会有的。”她笑了,美丽的笑靥却能让人忘记一切目前需要面对的苦楚,那微笑真好看,连带着眼睛也熠熠生辉起来,我看着看着,不觉就沦陷在了她那温柔的目色中。
“这边呢,怎么还有?”将册页的另一半打开也是看起来,疾首蹙额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担忧,我哈然一笑,又道:“另一边,仅仅是东瀛扶桑岛被风吹过来的妖,这一边是本土的。”
“怎么?”她皱眉。“土著比舶来品还要多吗?”
“但是他们等闲是不会伤害人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我强辩一句,她呢认真的听着。
“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如此糟糕,我算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了。”有气馁的样子,我立即拍一拍她的肩膀。“我们不都是在努力,只要人人都发奋图强,一切都会旗开得胜的。”
“现如今的状态,帝京已经饱和了,真怕有一天失衡,到了那一天,哎……”提篮担忧的要命。
“没事的,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呢,这几天究竟在忙碌什么呢?”我看着提篮,发现,几天不见,她的肌肤变得那样美丽,好像汝窑中刚刚烧制出来的薄胎瓷器一样,红里透着一抹淡淡的象牙白。
但这种白和红是相辅相成的,不怎么亮眼,反而是有一种沉潜下来的低调温柔,她的举手投足中,总有一抹浑然天成的贵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我作为同性,都觉得她是一个旷代美人。
但是她自己呢,对于自己这宝贵的资源,简直漠不关心,她笑了,绽笑以后,又道:“我最近,能做什么呢,不就是在帝京走走看看。”
“鬼王冥刑回来了。”我攥住了锦帕,紧张的呼吸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鬼王冥刑我的心跳就紊乱了,我们是敌人,是不共戴天。但经历过那样多的生生死死,却连一个胜败都没有决断出来。
现如今,鬼王冥刑遇到我们,除了大打出手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她听完,点点头,“他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帝京巡夜。”
“你也看到了?”
“我长眼睛,自然看到了。”她挑眉,不满的嗔怨一句,我吐吐舌头。“那么,你说究竟用什么才能将鬼王冥刑打败呢?”
“这个啊,用般若,用智慧了。”这句话说了等同于没有说,我嘎声一笑,真是会打机锋,不过还是点点头。“我智慧方面还需要好生修炼呢,你每天在屋子中闷不闷啊,都说你们是能知道前后五百年的,告诉我,究竟这里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我问,其实也没有指望她能回答。
“是,能预知,不过并不能预泄啊,只要开口说了出来,以后的一切还是会变的,我们心知肚明就好。”真好,作为一个神祇,这大概是最好也没有的事情了,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你不说算了,现在已经下午了,我们出去走走,顺便吃东西,嗯?”我征询他的意见,我知道,在帝京她的朋友并不多,邀请原本是因为,我们一见如故。
至于那些男子,不过是将提篮当做了馋涎欲滴的一口肉罢了,是必须要吃到口中的,提篮被我邀请,立即抿唇一笑,“好,那么,在外面去走走。”
我压根不知道,为了寻找孩子,他们已经方寸大乱,但即便是如此,还是没有获得一个准信儿,目下温非钰的心情并不好,整个人好像躁郁症患者一样,焦虑都隐隐约约出现在了眉梢眼角。
帝京展开了一场如火如荼的攻坚战,这群人没日没夜的都在寻找小少爷,但小少爷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他们怎么样去努力打听,但结果都是没有线索,事情到这里,宛如有人一剪刀,将之剪开成了横截面一般。
我们出的门来,一路朝着热闹的地方去了,我们都是女子,并且都穿着鲜艳的衣裳,所以刚刚出来就已经有人围观起来,和她出门,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与有荣焉。
她呢,不搔首弄姿,仅仅是那样平平静静的走,但天姿国色还是掩盖不住,很多人都围拢了过来,看到提篮,都开始问长问短,我现在看到铺面上有一枚陶勋,立即过去购买了。
却哪里知道,叨提篮之光,店主人直接送给了我们,我还是丢下来一枚银子朝着前面去了,我气咻咻的走,提篮却对于这些早已经应付裕如了,明显的,感受到了我的怒意。
其实,也不算是怒意了,是醋意。
为什么围观的人都在看她啊,但是我呢,都要自惭形秽了,她是知道我内心的想法,格格格的笑了,好像一只刚刚下蛋的老母鸡一般。
“笑什么?”我顿足,目光落在了提篮的面上,提篮笑的比刚刚还要灿烂了。“我笑,笑你咯,你看看你都生气了。”
“这样出门,有什么好的,人人都围观你,想要和你单独相处到处走一走逛一逛都不曾,没有自由了。”
“所以说,一切都是因果论,都是对等的安排。”提篮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客栈,说道:“好了,好了,在那个齐楚阁儿里稍事休整,后天早上,就是我约定的日子了,你一定要来。”
“是,是。”我点头,迈步到了客栈中,提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的丑陋起来,现如今,提篮又是成了我的配衬,我看到她变了,立即攥住了她的手。
“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样,就不会有人看我了,我们倒是可以消停消停。”她笑,我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我吃东西,她是不吃的,毕竟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我吃了很多东西,她呢,看到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居然很开心。
等我吃过了,一切就好像扫荡过的战场一样,干干净净,将银子丢给了小二哥,要了一壶招牌碧螺春,开始浅斟慢酌起来,我知道。她也是喜欢品茶的,毕竟茶禅一味。
小二哥将红泥小火炉送过来了,我们需要自己动手,我烹茶,虽然不十分老道,不过色香味俱全,看到鱼目翻滚,将茶叶一点一点的下到了茶罐中,任凭文火慢慢的煮沸。
“为什么愁眉不展的呢,市声如尘,甚嚣尘上,多好啊,你真的不喜欢吗?”还是他觉得在,这种热闹仅仅是给藏污纳垢提供了一个培育的器皿呢?我不知道,将一盏茶送到了她的面前。
“来来,以茶代酒,喝一杯。”但是她呢,还是之前的样子,过了很久很久,才说道:“漓之夭,我们是朋友。”她郑重的说,好像宣誓一样,我格格格的笑了,连连点头。
“是,是,你我是金不换的朋友,那么喝一杯啊,朋友之间,就需要酬酢嘛,你又不喜欢喝酒,只能邀请你品茶了。”我这样说。
她呷一口,面色还是凝重的很,神态不很松弛的模样,“既然是朋友,我还是提醒你,上一次我提醒你的事情,你小心谨慎,莫要……”
“我知道,你总是好心。”但上一次她究竟提醒了我什么呢?该我马大哈的时候,我简直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清楚,我现在应该立即明白过来,提篮这句话背后的汉仪。
但不,我但是懵懂不知,提篮和我饮茶,从头至尾都兴味缺缺的模样,我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就说;“好了,你不喜欢饮茶,到外面去走走也好啊,散散心,我看你好像烦恼很多的样子。”
“哎。”提篮叹口气。
我在袖口中拿出来那一枚七情六欲石,给提篮展示,“你笑一笑。”提篮讶然的扬眉,吐口气。“做什么啊,我笑一笑,你用石头砸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