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鸢咬着牙对江澜道:“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江澜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兮颜,你要做什么?”
余鸢未回,只是腾身一跃,趁巨蟒袭击叶清之之时,跳到巨蟒身上,拔出腰间断剑便向巨蟒头部下刺去。
这剑是带了灵气的,伤人除妖,这巨蟒被这一刺,顿是瞪大了一双眸子,身子因痛楚胡乱扭动,伸缩,嘴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吼,仰天而吼。
巨蟒也不再袭击叶清之,尾巴松开了老句,将他的身子甩到了对面岸上,而老句已将近全身瘫痪了,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再动不了了。
叶清之脸色一变。
客栈里已门窗禁闭,老板坐在椅子上笑着看桌上搁置的两颗水晶球模样的东西,上面浮现着的画面便是余鸢和降火俸此刻所经历的一切。
老板笑意很深,桌上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好大一块黑影。
看到老句被甩至地上,眸中笑意渐深,森然道:“死吧,都死吧,都去给我女儿陪葬吧,哈哈哈。”
门外偷听门窗的小二瑟缩着身子无声打了个寒颤
皓月当下,天虽是阴沉,后半夜到底也见了点点星光。
余鸢紧拽着巨蟒的头部,其实也没什么可拽的,只有那把深入头部的短剑。剑入骨中,巨蟒头上顺着短剑,磷皮流下一片一片鲜红的血液。
巨蟒疼痛至极了,扭动着身子退到岸上,尾处与各处岩壁相互撞击,震的余鸢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亦是控制不住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江澜一行人也趁机扒地而起,上了岸。
江澜见余鸢被晃的东倒西歪,脸色不好看的坐与巨蟒之上,吓的近乎失言。
江眠白道:“阿姐,兮颜,救救兮颜。”
巨蟒故意弯曲了身子,拐处猛的一撞,余鸢的身体与锋利的岩壁擦身而过,衣服破损不堪,白嫩的皮顷刻间便已血红一片。
皮肉裂开,余鸢再忍不住,痛苦的尖叫一声,身体各处疼痛险些让她失手松掉握住匕首那唯一的支撑点。她颤抖着双手,吸了两口凉气又重新握住。
脚底方才被尸虫咬着的伤口已蔓延到了大腿处,余鸢整条腿都觉麻木了,无论再如何也没了知觉,上半身仿佛置身刀片之中的疼痛,余鸢没忍住红了眼,看了眼一旁被巨蟒击伤正打算来营救她的叶清之,笑了。
桃花夭夭处的桃花出了名的艳丽,花朵香而灵气聚集,这里一年四季都是
繁花似锦,粉嫩一片。
余鸢坐在树下一手撑着脑袋笑眯眯望着正在看书卷的叶清之,此时的叶清之还是天道坊弟子,一身白衣贴身,腰间一把思琴,墨发束起,一派温润好少年模样。读的还是桃花夭夭处此记的《温礼》
她随手在一边摘了一束桃花扔到叶清之书卷上道:“叶子,陪我说说话呗。”
淡淡拨开挡了字体的桃花,叶清之道:“桃花夭夭处不许随意采摘桃花。”
余鸢道:“那你干嘛拨掉我扔在你书卷上的桃花,不应该捡回来重新养着。”
叶清之道:“既已摘下不如归于尘土中。”
余鸢是不喜叶清之说些文绉绉的话,便哼道:“你看了那么多天的《温礼》可记得一些了?”
“记得。”
余鸢不服道:“那我试试你,看是否真。”
叶清之扬了一抹笑意,道:“随意。”
“《温礼》二十章第三行说了一桃花夭夭处家规,可是?”
“携思琴,除妖魔,正道义,平乱处。”
“三十八处,正五?”
“断七情六欲,安心修行,方得成。”
余鸢挠了挠头发,头上一枚紫色铃铛钗子也随之晃荡,她颦眉道:“我就不信了,这么厚的一本书你就全记得。”
《温礼》分为正五卷,一卷一百条家规,后半有五卷,乃是作为天道坊弟子所要遵循的规矩。方才叶清之看的便是正文第三卷。
歪头苦想一阵,余鸢嘟囔着,嘴里不停碎碎念,叶清之合上书本,听得余鸢嘴里念的是《温礼》后半卷天道坊弟子进来时的考验,远方钟声响起,桃花夭夭处已到了听禅的时间,余鸢未听见,叶清之听到未说,只是静静的等着余鸢下文。
许久,桃花落了余鸢一身,叶清之合上的书本又重新打开,手指轻抚纸页,看了眼,翻至下一页。
看了片刻,余鸢还在冥想,叶清之眸光微动轻咳一声。
余鸢猝不及防被惊的一个激灵,随后脑中一明,道:“后文天道坊弟子来天道坊进桃花夭夭处要经历几难?”
叶清之不由自主露了一抹笑意,随后敛下,淡道:“清水,魔兽,静心,征服思琴。”
顿了下又道:“还一捡残叶。”
尽数被说对,余鸢没了力气的依在树下,不满道:“不公平,不公平,叶子你自幼在这长大,《温礼》自然都记得。”
叶清之道:“明知我都知,为何还要问?”
余鸢笑嘻嘻道:“因为我也记了呀。”
…………
远处那人正是还未被刨心挖丹的妖女余鸢,彼时的余鸢一身淡紫色襦裙,腰间束了一琉璃腰带,发丝挽起,别了一枚东竹碧玉簪子,身姿窈窕,一副阳光好面貌。
降火俸明知余鸢已经死了,这儿也是老板的雾术,可如今亲眼看着思思念念了几百年的人儿出现在这,还叫了他的名字,降火俸静了几百年的心仿佛又隐隐波动跳跃。
他几乎是失声了,许久才说道:“阿,阿鸢。”
那人未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冲他笑,随后歪头笑意深了,向前跑去。
降火俸下意识的就要去追,脚不过才迈开两步,头顶便一阵晃荡,雾术境内竟是由一片白变成了一片黑,一片浓郁不知何物的东西,接着便一道白光闪过,降火俸再回神便已回到了客栈方才进来的位置。
出来的降火俸迷恋了方才消失的余鸢一会儿,嘲讽的笑了笑,随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找那老板,他四处望去便见到一处桌椅中灯光微亮。
走过去,老板已满脑子是血的躺在地上,而一直老老实实的小二手中竟是拿了一块沾了血的板砖惊恐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降火俸看了眼便知发生了何事,他一把拽住那小二的破旧棉衣,冷声道:“那几个人在哪?”
小二双目失神,手指颤抖着指了下桌上放置的水晶球。
……
江澜红了眼,抹泪道:“兮颜,兮颜。”
余鸢已顾不得回众人的话了,因为巨蟒已经将她带到一处极为尖锐的峭壁边,速度极快的蠕动,想撞死她。
叶清之惊的飞起差点失力摔下,他拿出腰间一把思琴,撑剑而行全力飞去。
余鸢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思琴仿佛看到了余鸢模样,剑身白的渐渐的将近透明了,速度极快,几乎是如风一般飞去。
十多步,几步,反方向。
叶清之看到巨蟒上一娇小苦苦支撑着的身影,喉咙哑干,几乎是吼道:“鸢儿,将手给我。”
思琴弯身,与巨蟒并行,缓缓靠近余鸢的位置,而叶清之早已伸出了手准备接住。
即便胳膊已经伸不直了,眼前发黑了,余鸢嘴角血渍未去,强迫自己神智清醒看到叶清之与思琴扯着嘴角,薄红的唇瓣被鲜血染的通红,余鸢扯了数次竟是连嘴角上扬笑的力气都没了。
余鸢呜咽了声:“叶……叶……叶子。”
生命的流逝以及头处将近,余鸢头一次这么想活着,活下去,闹下去,笑下去。
叶清之额头那抹淡蓝色桃花印记已经快没了,若隐若现,方才还亮如星辰的桃花不过片刻便凋零了。
他未告诉余鸢,天道坊中的身知印记只有命中劫,意中人才可动它。
见余鸢神色不对,叶清之踏过思琴飞起空中聚气,而下。
几百年的守护者都是通灵的,守护山峦便是一生活下去的意义。如今地盘被占,外人闯入,后果可想而知,更何况是蟒。
巨蟒胡乱抖动着身子乱不让叶清之靠近,余鸢也因这大力再坚持不住被巨蟒甩开,手中短剑一并带下,余鸢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剑,剑柄已深入到肉中了,鲜血染满了锋利白刃。
叶清之思琴与余鸢擦身而过,叶清之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余鸢的身子被巨蟒甩开,直直到崖边。
他兀的睁大了眼睛,伸出手却只是抓了个吹过余鸢的风。手中空无一物,叶清之再控制不住悲戚的喊了句:“鸢儿。”
余鸢已经昏过去了,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如秋后飘零的落叶直直垂下与崖下。
江澜,江眠,以及动弹不得的老句,震惊到说不出话,反应过来便都挣扎着起身,可人的速度又怎比得上天自然之力,莫说宁凝,叶清之用了天道坊的御行之术都未追上,眼睁睁看着余鸢落下崖。
崖低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与其说是崖地,巨蟒都有,尸虫也在,鬼术操控,崖低情况可想而知。
正在众人震惊之余,却见叶清之救余鸢空了,不管不顾也不再问作恶的巨蟒和着急浑身乱抖的思琴,直直随着余鸢垂下的地方下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