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走后,李搏小睡一觉,醒来已是繁星满天。出门只见月华皎洁,清光普照,月儿怜竞相绽放,花香沁脾。略微活动活动,便坐在石凳上摆好练功姿势,凝神静心,开始修行。
慕云观的修炼方式是面南背北,真气由气海穴开始,上行走任脉。但他这次采用的是日蕴秀告知的方法,面朝东北,正对魔剑,真气出了气海后,往下引入命门穴,沿着督脉反向走。
起先并无任何异状,循环运转七八圈后,真气经由头顶百会穴转到正面,往下到达胸口膻中附近时,忽有一大团绿颜色奇怪真气混入。
李搏乍见惊慌,想停止运功,却发现身体已不受控制。
绿色真气迅速与他的本体真气融合,互相渗透,而此时魔剑上的血眼骤然张开,玄色气脉再度觉醒,也加入到这场混战之中。白、绿、黑三种真气在他腹内翻翻滚滚,如搅拌机一样旋转不已,他自己却像看电影一样,旁观无力。只感浑身鼓胀,变成一个大气球,飘浮,升空,实际上还在石凳上稳稳坐着。
过了好久好久,乱象渐趋和缓,内观时,只见本体七道真气似乎和那团绿色真气完全融合,变成一大团淡绿色球体,魔剑的玄色气脉也黯淡许多,只在边缘缓慢游走。
李搏恍惚闻到化学试管的怪味,如梦初醒:我知道了,这团绿色真气就是日蕴秀身上的蛊毒,白天被栖篁他们逼出来,有一部分打在了我身上。我对煮石说没中毒其实不对,它们是进入了我体内,只不过没有伤害到我。”
这时,淡绿球体开始膨胀,分散成无数道细微真气,冲开他本体主气脉的束缚,四散流通,传遍全身。过程是如此之剧烈,李搏内观时,似乎能听到呲呲啦啦的声音,淡绿真气每到一处,那地方就有火辣辣的感觉,细胞在分裂爆炸,重新组合。
最终,球体颜色更淡,绿色成分越来越少,完全变成和他原先本体真气一样的纯白色。身体重归宁静,体内洋溢着精纯的真气能量,原本的七道真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包裹在身体外围的一层屏障,以头顶百会穴为中心往下发散,一直连接到两脚的涌泉穴。
这种现象——李搏惊奇,狂喜。出现外围真气屏障,说明真气冲破躯壳,融入天地之间。这是聚气高阶的表征啊!这难道我现在就已提升到了这阶段?
他睁开眼睛,施展轻功,蹭的一下飞起十几米高,落下时双脚凝聚真气,便可悬浮飘行,在天枪崖上下飞越好几次,直到确定不是偶然才停下来。
这时发现日头高照,早已是第二天正午。居然整整修炼了一夜!但他却精力充沛,没有任何疲惫感觉。又连续打了几趟拳,速度、力量都远超以前,煮石说聚气高阶就算进入高手行列,确实大不相同。
随便找了些随风留下的干面饼吃了几口,便去找日蕴秀,自从得到她的指点后功力突飞猛进,对她的信任程度已经超过煮石、随风等人。
日蕴秀正在散步看花,见了李搏略一端详,兴奋道:“你突破了!”
李搏惊道:“你能看出了?”
日蕴秀道:“那当然,达到聚气高阶后,你的气场会变得十分明显,如果不懂敛息术,很容易被人看出实力。总之,恭喜了。”
李搏把救援枕月吸进蛊毒的事说了出来。
日蕴秀笑着点头,“看来我之前猜的不错,你跟我爹爹一样,都是纳元气机天赋。”
李搏道:“纳元气机天赋?我好像听谁说过。”
日蕴秀拉他在身边坐下,道:“臭瘸子他们应该没告诉过你吧?嗯,也许他们还不知道呢。”想了会又道:“爹爹说我体内的蛊毒来自魔域,正好能被魔剑中的魔王元神克制……”
李搏恍然道:“所以我才没被毒伤?”
“对!蛊毒一旦进入你体内,立马就会被你说的那条魔剑玄色气脉所稀释分解,配合上纳元气机天赋,就像水珠碰到海绵,一下子全部吸收了。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他们几个刚在我身上施展了精诚追魂决,蛊毒力道已经被压制。这三者缺一不可,你也是运气好,所有机缘都凑到一起。”
李搏完全明白过来,“总之就是,现在你身上的蛊毒转化成了我的真气,所以我才从聚气中阶第七层,一下子提升到了聚气高阶。”
日蕴秀赞同道:“其实那天你用真气为我治伤时我就已经感觉出来了,后面教给你功法,就是为了确认。”
李搏道:“哦,是吗?咦?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蛊毒对我无效,还能被我吸收,那如果我把真气输入到你体内,岂不是能帮你驱蛊?”
日蕴秀跃跃欲试道:“你愿意吗?”
李搏慨然道:“当然愿意啊!我这次就是来谢谢你的。到了聚气高阶,我就能尽早回去复习参加高考。再说了,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何况你还教了我功法,我这么做难道不应该吗?”
日蕴秀又踌躇起来,“只是,我体内的蛊毒极其厉害,可能会费时耗力。爹爹当年要不是为了我,早已晋升入化阶段,也不至于被人杀害。”提到父亲,又伤心起来。
李搏忙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来!”让日蕴秀转身跏趺坐好,自己右手平伸,打入她背后命门穴。
闭目内观,立时感觉绿雾幢幢,阴风凛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蛊毒日积月累,层叠如山,连绵不断,几乎侵占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把她本就不多的生命热能压榨殆尽。
在这蛊毒充斥的绿色海洋中,只有最接近心脉的位置还留意一点橙红,那是她的本命真元所在,此刻已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如果也被侵占,日蕴秀就会死亡。
就在李搏一筹莫展,不知从何处下手时,魔剑的玄色气脉突然出现,所到之处,绿色海洋畏缩退避,波开浪裂,蛊毒形成的山体氤氲蒸腾,竟开始溶解。
李搏欣喜,加大力度,用自己的本体真气引导着玄色气脉前行,疯狂吞噬者绿色浪涛。
忽然,两臂剧震,睁眼发现日蕴秀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双目和鼻孔中渗出墨绿色浓汁,顺着脸颊往下流,类似电影中恐怖骇人的吸血鬼场面。
李搏知道不妙,赶紧停止运功。
日蕴秀身子一软,瘫倒在他怀中,脸上衣服上汩汩渗出绿色脓液,粘稠腥臭,气味呛鼻。李搏几欲呕吐,拼命忍住晃动她,大喊道:“秀儿,秀儿,快醒醒。”
日蕴秀没有反应。
李搏吓得手足无措,本想去小鹤峰找枕月,来到桃花溪边时,忽然起了心思,回去把她抱过来,先用河水给她冲洗面部,又撕下一条袖子为她擦洗脖子和耳朵后头的脏东西。
她身子绵软发沉,偶尔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嘴角咕嘟嘟吐着绿色水泡,应该是性命无碍。李搏稍微放心,这是他头一次照顾人,等把日蕴秀的手脚也都擦洗完一遍,已累得瘫软,倚到河边青石上休息。
过了会,忽听她大声咳嗽,睁眼正见她坐起身来,哇的喷出一大口浓痰,要不是李搏刚晋升聚气高阶躲得快,多半要立时中招。
日蕴秀又是吐痰又是呕吐,外加咳嗽不断,弄得附近河边全是恶心绿脓,折腾半天后,终于抬头舒了口气,摸着肚子虚弱的说道:“哇,舒服多了。”
李搏苦笑道:“你倒是舒服了,差点没把我累死。不过,看你脸上似乎好了些,不像以前那么绿了,应该是有效果,以后……”忽见日蕴秀愣愣的盯着他,一动不动,双目泫然。
李搏立时住口,刚要再问,日蕴秀猛然扑过来使劲抱住了他,哭喊道:“田数哥哥,你真好!”
“喂!不要这样!”李搏下意识想要推开,偏偏日蕴秀激动不已,就是不放,“我这么脏这么臭,这么老这么丑,你却一点也不嫌弃我,还对我这么好,呜呜呜……田数哥哥,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呜呜呜……”
李搏虽然知道她是个少女,但此时模样却实实在在是个糟老太婆,从她口中嘶哑的喊出“哥哥”以及“好喜欢你”这样的字眼,不但不让人心动,反而恶心得受不了,再加上气味呛人,彻底忍不住,转头跑到河边哇哇大吐起来。
日蕴秀跟过来拍着他后背,关切问道:“田数哥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功力耗损,受了内伤?”
李搏在河里洗了把脸,用衣袖一擦,抬头道:“没事,只要,你别再叫我哥哥了。”
“为什么?我今年十四岁,七月出生,你应该比我大吧?”
“我十七。”
“啊,那当然要叫哥哥啦。我娘死的早,除了爹爹之外从没别人对我这么好过。来这里以后,枕月姐姐偶尔会来看我,但从来没人陪我玩,更没人给我摘酸枣吃,还有像你这样照顾我。田数哥哥,以后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呜哇——”李搏实在承受不了,又弯腰大吐起来,刚吃的东西早已掏空,现在只剩下胆中苦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