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口袋系紧后,马小将锦囊塞在自己的怀里,扎紧腰带、跨上腰刀,借着夜色,摸进一家废弃的茅屋里,外面火光冲天,杀喊声已经渐渐离得远了,想必这里是安全的,马小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稻草就躺在了房间角落里,怕路过有人看到他,瘦小的身体全都埋在稻草里,连脑袋都不露,躺下没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好像外面的厮杀与他没有半文钱关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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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还在睡梦中的马小听到院子外面有脚步声,而且不是一个人,正朝着他这茅草屋走来,虽然刻意压低脚步声,但是在野外生存很久的马小早就练就了一只警觉的耳朵,此刻在他听来格外清晰,睡意顿时全无,睁开双眼,慢慢弓起身子,握了握手里的腰刀,心里稍安。
很快两个脚步声就到了门口,“吱呀”一声茅屋的柴扉就被打开了,透过稻草的缝隙,马小看到两个人影小心翼翼的进了屋,还把门扉关上了,此时天已经乌蒙蒙的亮了,茅屋里能够看清事物,进来的是一个农夫打扮的人和一个沛国兵,两人背对着马小,看不到脸。
“你这次做的很好,温大人很满意,这是赏你的”农夫模样的人从长袖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袋子,扔给了沛国兵继续说道“这次根据你报来的行军路线,我们抢先一步就在这里埋伏好了,这次偷袭至少折了你们四五百人,粮草也烧了大半,挫了援军的锐气,温大人说只要你以后忠心效力,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温大人厚爱,也感谢李兄提点,这是弟弟我孝敬您的”沛军从接过袋子里摸了一把碎银子塞在农夫手里“还请李兄以后多多照应”。
“哼!你也算有心“农夫接过碎银子放在衣袖里,透过门缝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人之后继续说道”我也不废话,你们援军一到泰州城我们的围城军就会撤退,届时泰州城守会让你们进城驻军,温大人要你在三个月之内查清整个泰州城的布防,有了消息还是用老办法联系我,听明白了吗?”
“这......”沛国兵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们撤军,那我们援军肯定会返回遂州,我没有时间去查城防啊?”
“哼哼!”农夫冷笑一声“你们回不了遂州城了”
“李兄的意思是?”
“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该打听的不要问”农夫突然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是!是!弟弟我知道了,李兄放心,只要我能进泰州城,三个月肯定能弄清城防,到时候就静候贵国的天兵大驾!”似乎很害怕眼前这位李兄,沛国兵的语气都弱了几分。
“好了,我得走了,你好自为之”农夫轻轻打开柴扉,向外看了看,抬脚就出了门,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远处。送走了农夫,沛国兵收好装钱的袋子,整理了一下衣襟,待农夫走远后,他也打开柴扉准备离开,就在开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光线照在了他的脸上,躲在稻草里的马小透过缝隙清楚的看到了这个人的脸,原来是当日给他发赏那个伍长,马小对他印象很深,本该发下来的银两和酒都被这人留下了,就连鹿肉都扣去大半,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想不到这人竟是个叛徒。
那个伍长并不知道茅屋里还有一个人,离开茅屋后就回了通字营的营地报道。
刚刚两人在茅屋密谈时,马小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虽然自己还不懂兵事,但从两人的交谈里显然能够看出,那个伍长是个叛徒,这次的偷袭就是他暗地里通风报信,而且还要帮滁军打探泰州城的布防,那个农夫应该是乔庄打扮的滁军细作,专门和伍长接头传递消息的。一直等两个人离开茅屋很久,阳光都从窗户射进了屋里,外面也听到了军人的嘈杂声,马小才敢轻轻挪动身体从草堆里爬了出来。
打开门扉就看到外面的沛军正在忙碌着打扫战场,于是他挎着腰刀混进了队伍里,其他的兵卒看到是个满脸黢黑的伙头娃娃兵也没搭理他,都低头忙自己的事,很多受伤的兵卒被一个一个抬往营地,沛军的尸首和滁军留下的尸首被分开两个地方堆了起来,马小开始在兵卒里找认识的人,找了半天最后在众人中找到了霆字营的熟悉面孔,回到自己营地后马小找到录事报了道,就被安排去造饭。在临时的伙房里马小又见到了霆字营伙房的几个人,伙老大见到马小回来说了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神情有些落寞,众人看了一眼马小就忙自己的事了,就像第一天进伙房一样,伙房里少了大头和胖子齐福两个人像是少了好多人,一早上无话。
战场打扫完毕,吃过早饭之后,几个领兵的参将合在一处对着下面的兵卒宣布,这次遇袭沛军死伤五百余人,守在村边的通字营和霆字营损伤最大,霆字营的参将孙威霆重伤昏迷,所以接下来霆字营临时并入通字营,待孙将军醒后再做打算。这个消息对整个援军的打击很大,还没到泰州就折了这么多兄弟,此去泰州看来凶多吉少,众人议论纷纷,马小在人群中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援军一到泰州围城的滁军就会撤离,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再有战事,现在他想的是如何把那个通字营伍长叛变的事告诉张通。
平息军内的议论之后,援军再次拔营前进,当夜大军行到沛江边,营地也扎在了江边,为防范夜袭,巡逻的兵卒比之前多了一倍,忙完伙房的事,马小出来坐到外面的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江里奔腾不息的涛声,内心感觉很安静,想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马小觉得,和这亘古不变的繁星、奔流不息的江河相比,人类真是渺小、卑微,还不如地上的草芥。
正当他盯着谜一样的星空发呆时,伙老大一瘸一拐的来到了他的旁边坐了下来“小娃娃,想什么呢,怎么不睡觉,明早可要早起备干粮啊”
“嘿嘿,伙老大,你怎么不睡”
“人老了觉就少了,出来听听这江涛声”伙老大盯着前方黝黑一片的江水,好一会才说话“小娃娃你可知道咱们沛国为啥叫沛国?”
“应该是因为这沛江吧”马小回道。
“恩,差不多,四百多年前圣主姬王奉天讨逆,吊民伐罪,铲除暴虐,平定天下,我们沛王先祖顾氏跟随姬王多年,鞍前马后,天下既定,论功行赏,姬王封皇,将当年的江边小城沛城赐给顾氏,封顾氏为沛王,经过几百年经营才有了后来沛国偌大的疆土”说道这里伙老大哀叹一声“哎!可惜国无长盛,圣主姬皇的子孙一个不如一个,全都不理朝政,一心想着修道成仙,没过几代就已经失了势,更是在两百年前整个姬氏一族的嫡系全都失踪,连个皇子都没留下,这就为后世留下了祸根,从此天下大乱,再无宁日,我们沛国早先还有几个英主能够守住祖宗的土地,现在连都城都教人破了,哎!”再次哀叹一声,伙老大没再说话,这些故事马小断断续续听村里的老人讲起过,只是那时贪玩,听得只言片语人就野到别处玩去了,今日还是第一次听人将这些事说的这么全。
见伙老大好一会不说话,马小凑了过来“师兄,你教我吐纳元气吧”
“哈哈,你这饿死鬼,还没忘呢”伙老大哈哈一笑,随即正色道“好,今日就教你吐纳,你先坐好”
马小赶紧将两条腿收起,虽然不能盘起来,但是勉强像个样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说道“师兄,我准备好了!”
伙老大见马小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满意,清了清嗓子讲道“这吐纳有很多种方法,授我吐纳之法的人教了我一个比较稳妥的,我现在来传给你,学习吐纳之法可不只是喘气那么简单,究其根本是为了将游离在我们周围的天地元气吸纳到我们丹田内,再催动元气在全身的经脉中运行,刚刚修习吐纳之法的人根本感觉不到自身的经脉和丹田,所以要靠意念想象,想象在你肚脐下面的肚子里有个空空的地方,那里就是丹田,先深吸一口气,把这口气慢慢压到丹田里不要放松,也不要吐气,然后再吸一口气慢慢压到丹田里,想象着这两口气在你丹田里缓缓的运转成团,这时候可以轻轻地喘息,但是丹田气要压住,不能放出来,等丹田里的气团变得均匀了就开始运行周天,在你的肚脐周边有五个穴位,分别是大都穴、渭阳穴、指怀穴、清潭穴和尚明穴”说着伙老大的手按在马小的肚脐上教他辨认这五个穴位,待小马记住这五个穴位之后伙老大继续讲“运行周天最开始也是感觉不到的,还要靠想象,用意念调动丹田里的气团在这五个穴位间来回运转……”
就这样,在沛江的波涛声中,伙老大开始讲解最基本的吐纳之法,马小起初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以然,尝试了多次也不知道自己吸得气到底有没有进到那个根本不知道藏在哪的丹田,就算进去了也不知有没有绕成气团,不一会马小就吸气吸得头昏脑涨,胸闷恶心,像是抽了烟土一样有点飘飘然了,幸而伙老大是个耐心的“师父”,不厌其烦的讲解和纠正,折腾了半天,虽然没有感觉到丹田和经脉在哪里,总算缕清了第一步的修习方法,一老一少就这样对面而坐开始吐纳练习。
只是马小不知道的是,他从这一吐一吸开始,就踏上了与世间多数“蝼蚁”迥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