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苏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总之真相揭晓之后的一片混乱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似乎多说一句话都是煎熬。
尤其是杨大树。
杨苏儿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心里轻轻叹气:“爹还没出来?”
杨小花呆呆的点头:“一下午了,连午饭都没吃呢。”
“罢了,还是不要打扰爹了,把饭菜放在门口,等爹想好了······再说吧。”
杨小花扯着杨苏儿的袖子道:“姐,那个康恩侯夫人,当真是我们娘吗?”
杨苏儿想起那张满是恐惧和抗拒的脸,想起那个被拆穿了一切几乎要崩溃的女人,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有森森的冷意,面无表情的道:“有些人生而为母,有些人却不配做母亲。”
杨小花有些低落:“可她到底是生下我们的人。”
“可她也是抛弃我们的人。”杨苏儿淡声道:“她抛弃了我们,抗拒我们,就不配做我们母亲。”
“娘她为什么要这样?她一点也不想我们和爹吗?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娘,但是我每天都在想,我看着村里别的孩子有娘,我就羡慕,我觉得我娘一定是死了,不然她怎么可能舍得下我们呢?爹这些年不娶,不也都是为了娘吗?可她怎么能·····”杨小花满脸的疑惑。
“康恩侯府的侯夫人,一个小小庄稼汉的贫穷媳妇,你说她会选择什么呢?”杨苏儿轻嘲的笑了笑:“在对金钱和权利的欲望面前,两个女儿算什么?自家相公又算什么?她抗拒甚至厌恶的,不也就是我们吗?”
杨苏儿突然觉得可笑,花儿盼了这么久的娘,最终却是以这样的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若是早知如此,她宁愿这辈子都不来京城,这辈子都没见到过她,她宁愿相信,他们的娘已经死了。
“娘丢下我们,成了尊贵的侯夫人,这,这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杨小花还是呆呆的,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杨苏儿双眸微眯:“若是我没猜错,她大概是苏家的名媛千金,她喊过苏明德大哥,苏明德对我们格外照顾,想必也是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那我更不明白了,娘如果是名媛千金,还是京城人,那怎么会······”
傅允走了出来,淡声道:“苏家算是百年世家大族,但是却也并非这么多年都一帆风顺的,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二十年前的那场动荡?”
杨苏儿点点头:“我记得,陈王谋朝篡位,登基为帝,朝野颠覆。”
而傅允的悲剧,也在那一年埋下了导火索。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陈王登基之后,苏家作为前皇室的老臣,自然也是受到了牵连,我刚查了,正是二十年前,当时的苏家当家人被处决,苏家女眷一律卖为奴婢,甚至官妓,男丁一律发配边疆,极其惨淡。”
杨苏儿接着道:“所以她被卖到了青州府,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奴婢,叫草儿?”
然后五年后逃了出来,杨大树救了她,为了不为奴为婢,只能选择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按理说,到了这一步,这个女人想必对未来的一切也都死心了。
可没想到·····
傅允冷声道:“没想到又过了五年,陈王被定安王设计赶下台,小皇帝登基,朝野再次颠覆,当年受到陈王重处的老臣纷纷恢复原位,苏姿终于可以重新做回她的千金大小姐。”
可也正是那一年,傅允代替小皇帝“死了”。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似乎无形之中就有一根线,牵引着他们。
“所以她逃了。”杨苏儿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一走无踪影,原来成为了尊贵的侯夫人。”
杨小花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她原来,只是一个被抛弃被遗忘的孩子,她的出生,就已经是被自己的琴声母亲所嫌弃,所厌恶的。
傅允道:“苏姿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已经在青州府成婚过,她只说自己一直都是在为奴为婢,回京之后也没人知道,只不过她当初回来的时候,年纪已经二十,再加上苏家也不算显赫,所以给康恩侯做了填房,即便如此,她也是高攀了的。”
“难怪她如此惧怕我们,我们的到来,对她来说就是一颗炸弹,一旦被发现那些藏在尘埃里的秘密,她只怕也完了。”
傅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轻声道:“你有我。”
杨苏儿微微笑了笑:“你以为我会伤心吗?她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从前也没有报过希望,如今自然也不会失望,我唯一担心的······”
杨苏儿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怕爹想不明白。”
傅允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大门,沉声道:“他会想明白的,给他一点时间吧。”
苏姿没有死,杨大树肯定是知道的,苏姿当年跑了,杨大树只不过是为她隐瞒了这个秘密。
而杨苏儿心里没有期待,杨大树必然是有的,他这些年都没有再娶,必然是一直在等她回来,可没想到她却早已经过上了锦衣玉食尊贵体面的日子,早忘记了他,即便记得,也只是排斥和厌恶罢了吧。
杨苏儿不由的轻叹一声,杨大树真的不值得的。
——
次日一早。
这小小的庭院门口停下了一辆奢华的大马车,车上下来好几个丫鬟婆子,搀扶着车上尊贵体面的侯夫人下车来。
“姐,姐,那个,那个,她来了。”杨小花急匆匆的跑进杨苏儿屋里,结结巴巴了半天,却也没能想出来到底该称呼那个女人什么。
比之杨小花的慌张,杨苏儿倒是淡定的多了,她知道,她一定会再来找他们,毕竟现在,苏姿可比他们着急。
苏姿。
给她起名苏儿,为了让她记住她娘是苏家的孩子,也为了让自己记住,她从前也是风光无限的千金小姐,她从来都没有死心过!
杨苏儿突然很厌恶这个名字。
“我出去看看。”杨苏儿淡声道。
“姐,她的脸色,不大好。”杨小花扯着杨苏儿的衣角,小声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