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娘漫应道:“是吗,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
略为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事情就这么决定,由这儿出发,一直到夏口为止,所有大小事宜由刘总管秉承大小姐之命,全权处理。”
刘子奇恭应道:“属下遵命。”
朱胜男讶问道:“娘,难道您不管事?”
朱四娘笑了笑道:“我一个人走陆路。”
朱亚男笑问道:“娘,您为什么一个人要走陆路?”
朱四娘神色一整道:“你别多问,只管帮你姐姐一道押船就是。”
接着,目注吕正英问道:“你知道西门锐的总舵所在吗?”
刘子奇抢先代答道:“回令主,西门锐的总舵,在离此约百里外的恶虎沟。”
朱四娘冷然接道:“我没问你。”
刘子奇连忙起身歉笑道:“回令主,因为正英不知道那等所在,所以,属下才代为回答。”
“坐下。”朱四娘目注吕正英,接问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吕正英朗声答道:“是的,已经知道了。”
朱四娘沉声接道:“那么,我命令你现在前往西门锐的总舵……”
吕正英不由星目中异光连闪道:“是要我去杀那西门锐?”
“不!”朱四娘连忙接道:“我知道西门锐是你的杀父仇人,我也主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目前,我还要利用西门锐,可不许你杀他。”
吕正英殊感失望地,接问道:“令主,要到何时才能杀那老贼呢?”
朱四娘道:“等他利用完了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吕正英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属下遵命。”
朱四娘忍不住笑道:“遵什么命?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你传我的‘七杀令”命令西门锐,以他南七省绿林盟主的身份,散发武林贴,分别通知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和无门无派的黑白两道群豪,于明年元旦,齐赴夏口本令主行宫,听候差遣!”
吕正英正容答道:“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道:“关于‘七杀令’令牌,出发之前,我再交给你。”
吕正英又恭应了一声,朱四娘正容接道:“记着,除了不能杀西门锐之外,你可以尽一切手段,迫使西门锐就范。”
这几句话,总算使殊感失望的吕正英,精神为之一振,连忙答道:“是!是!”
刘子奇向着朱四娘嗫嚅地说道:“令主,属下有……有个请求,尚……尚望令主格外成全。”
朱四娘冷然说道:“有话就痛痛快快地说。
“是!”刘子奇满怀希望地接道:“令主,关于西门锐就那总舵之行,请令主由属下与王人杰二人当中,派出一人,随同吕正英前往。”
朱四娘漠然地问道:“为什么?”
刘子奇恭应道:“回令主,因为吕正英武功虽已大成,却毫无江湖经验……”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江湖经验,是必须自己闯出来的才称得珍贵,此事应毋庸再议!”
吕正英也正容说道:“刘伯伯请放心,我自己会小心的。”
朱亚男娇笑道:“娘,让我陪他去吧。”
朱四娘笑道:“你根本不曾出过门,难道你的江湖经验,还会多过吕正英不成!”
朱亚男娇笑如故地接道:“娘,有两个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呀!”
朱四娘脸色一沉道:“不行,你还是乖乖地帮你姐姐押船。”
朱亚男嘟着小嘴不依地“唔”了一声,半空中忽然传出一声刺耳雕鸣。
为了便于赏月,他们的酒席,是摆在谷中的中央,这时时近子夜,万里无云,星烯月朗,视线至为清晰辽阔。
当他们听到这声刺耳雕鸣之后,不约而同地一齐循声仰视,只见百十丈的高空,一只硕大无比的青雕,正在盘旋飞翔着。
这情形,使得朱亚男脱口欢呼道:“啊!好大的鸟儿!”
吕正英却“咦”了一声道:“那上面还有人哩!”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不错,那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
她的话声未落,那雕背上的人,发出一声清朗敌笑道:“想不到这‘雪峰’中,还有这等洞天福地,今宵倒真是大开眼界了呢。”
朱四娘冷然仰首凝视,没有接腔。
那雕背上的人又朗声笑道:“地灵人杰,信不我欺,能住在这等世外桃源中的人,必然是绝代高人啦!”
朱四娘这才娇笑一声道:“阁下乘飞禽,御长风,出入青冥,瞬息千里,尘世之中,纵有高人,也高不过你阁下呀!”
雕背上人哈哈大笑道:“夫人过奖了!在不是道地的俗人,不过,中秋佳节,遇此世外桃源的绝代高人,也想附庸风雅一番,不知夫人能否赏我一杯美酒?”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道:“这儿是世外桃源,也是龙潭虎穴,只要你有胆量,尽量下来就是。
雕背上人哈哈大笑道:“夫人毋须激将,在下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所以,纵然这儿是龙潭虎穴,在下也得闯上一闯!”
话落,那只青雕,敛翼俯冲而下,在离地十来丈处,一道人影飘落地面,而青雕却同时展翅冲霄而上飞,仍然在谷顶上空,环绕飞翔。
那由雕背上飘落的人,是一位面相清癯,有着三络长须的青衫文士。看情形,年纪最多不过四旬。
青衫文士刚刚飘落地面,朱四娘首先冷笑一声道:“阁下勇气可嘉林忠,赏他一杯美酒!”
“是!”林忠随手一挥,面前那有着半杯剩酒的酒杯,立即向着青衫文士冉冉地飞去,并淡淡地一笑道:“半杯剩酒,不成敬意,阁下多包涵。”
话声一落,酒杯也到了青衫文士面前。
青衫文士冷笑一声道:“多谢厚赐!”
话声中,徐伸右手,向那酒杯接去。
但酒杯才人手中,却是脸色突然一变,跟跄地连退五大步,才勉强拿稳站稳,杯中剩酒,也几乎发散殆尽。
林忠与那青衫文士的距离,至少在三丈以上,姑且算那青衫文士是一个不懂得武功的普通人,在如此距离之下,有借一双冉冉徐飞的酒杯,将其震退,则目前林忠身手的高明,已不难想见了。
青衫文士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朱四娘已目注冷然问道:“你是否来自‘无敌堡’?”
青衫文士一怔道:“夫人怎会知道的?”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想当然耳!”
一顿话锋,又目注问道:“你在‘无敌堡’身任何职?”
青衫文士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似的,没精打彩地苦笑道:“不瞒夫人说……”
朱四娘冷然接口道:“叫令主!”
这位青衫文士,算得上识时务,可能是方才林忠敬酒的手法,吓破了他的苦胆,此时,他竟然是无比驯顺地,连忙改口道:“是,是……不瞒令主说,在下才进入‘无敌堡”还没分派职务。”
朱四娘注目问道:“你此行是否有所为而来?”
青衫文士点首接道:“是的,在不是因探查‘无敌堡’在这地区失踪的人而来,能查出端儿来,才能正式量才录用。”
朱四娘已由对方的神情语气中,断定所言不虚,于是,神色略为缓和地说道:“你的运气不坏,此行任务算是完成了,也是第一个能生离‘天心谷’的外人。”
青衫文士讶问道:“难道那些失踪的人,都与令主有关。”
朱四娘点首接道:“不错。”
青衫文士接道:“那些人去哪儿了呢?”
朱四娘冷然接道:“都杀光了!所以,我说你是第一个能生离‘天心谷’的外人。
听到自己无生命危险,青衫文士的神态,已安祥得多了,他一蹙眉峰道:“令主格外开恩,饶我不死,想必另有作用吧?”
朱四娘沉思接道:“是的,两件事要你帮忙,第一,将你所乘青雕,奉献给我,作为代步之用。”
青衫文士连连点首道:“没问题,青雕业已通灵,只要在下交代它几句就行了。”
“那我先谢了。”
朱四娘含笑接道:“我也不会白要你的东西。”
接着,目注刘子奇说道:“刘总官,待会儿赏他明珠两颗,白璧一双。”
刘子奇点首恭喏道:“属下记下了。”
也许是因为获灵禽代步,可以出入青冥,瞬息千里,朱四娘的心情,显得颇为开朗,目注青衫文士笑问道:“你,愿意替我效劳吗?”
青衫文士连忙谄笑道:“令主如有所差遣,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四娘正容接道:“那么,我要你重回“无敌堡”,替我暗中监视堡中的一切活动。”
青衫文士一怔道:“令主,这事情有点不妥当,在下生命不足惜,如果贻误令主大事……”
朱四娘截口问道:“此话怎讲?”
青衫文士苦笑道:“令主试想,在下行此是查出端儿来了,但以往的人,无一生还,惟独在不能活着回去,何况所乘云禽又被扣留:“无敌堡”堡主,又怎会相信我的话呢。”
朱四娘笑了笑道:“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自有安排,不过。此气安排,你可得吃点苦头。”
青衫文士谄笑道:“只要能完成令主所交待的任务,在下吃点苦头,自然算不了什么!”
朱四娘笑道:“说是说得够好听的,但不知有几分诚意?”
青衫文工正容说道:“在下完全是一片至诚。”
“那么。”
朱四娘向他含笑招手道:“你站到我面前来。”
青衫文士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向朱四娘身前,含笑问道:“令主有何吩咐?”
朱四娘淡然一笑道:“就是我方才所说,要你帮忙的第二件事情。”
话落手起,一声惨号过处,青衫文士的一条左臂,已被她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她若无其事地,将手中断臂向旁边一扔,目注刘子奇笑了笑道:“刘总管,替他止血上药。”
刘子奇暗中直喊“作孽”,但口中却连连恭应道:“是,是……”
这青衫文士的武功,显然不在原先的“青城双矮”一一现为护驾双将的林氏兄弟之下,仅管目前情况是变出意外,也尽管他身体痛得颤抖,牙床也捉对儿厮打着,但他除了最初发出一声惨号之外,以后,却是哼都不曾哼出一声,并且自行运气闭穴,止住了几乎是狂喷着的血液。”
朱四娘赞许地点点头道:“唔!不愧是一条汉子。”
接着,才注目问道:“你知道‘王佐断臂’的故事吗?”
青衫文士点头答道:“知道:也明白了令主的意思。”
朱四娘笑了笑道:“那就好,你好好听着:当‘无敌堡’堡主淳于坤问你为何没死时,你就说是断臂代首,带罪传令,才暂贷一死的。”
青衫文士接问道:“令主要在下代传什么命令呢?”
“传的是‘七杀令’”。朱四娘一挫银牙道:“同时,你带给那老贼两句话:‘十六年前,挹翠楼中的血债,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青衫文士怔了怔道:“在下记下了。”
朱四娘冷然接道:“从现在起,改称属下。”
青衫文士连忙道:“属下遵命。”
朱四娘目注对方那刚刚被刘子奇包扎好的断臂,微微一笑道:“你虽已断去一臂,但我保证你的武功,能在三个月之内,至少增强一倍。”
青衫文士躬身施礼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目光移注朱胜男说道:“胜男,取出‘七杀令’牌,将七杀律令朗读一遍。”
“是!”朱胜男探怀取出一块长约四寸,宽约三指,下面刻着‘七杀令’三个血红大字,背面有着七行红小字,形如飞镖的银牌,娇声宣诵着:「、忤逆不孝,逆伦犯上者,杀!二、蒙上欺下,鱼肉良民者,杀!三、贪污渎职,*****,杀!四、作好犯科,为害江湖者,杀!五、巧言令色,过河拆桥者,杀!六、始乱终弃,忘情负心者,杀!七、不服节制,看不顺眼者,杀!”
吕正英一面听,一面心头暗忖着:“前面六条,都杀得有理,最后一条,未免太那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