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霖话音刚落,只见阿尹人影一闪,长臂轻动。随之,一声惨叫响彻云霄,众人吓得浑身发颤。
我的娘啊,这邱指挥使也歹也是兵部霍尚书的女婿啊,这活阎王怎么下得去手!
周煜玮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珠子差点弹出来。
邱新民是霍家的女婿,霍家三子手掌神机营,正是他千方百计要笼络的人。
片刻后,他长出一口气,阴着脸道:“八弟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周煜霖目的达成,扇子一开,摇了两下,浑不在意。
“三哥,八弟也有怕的,八弟就怕父皇深更半夜想八弟了,巴巴的派人来请。你也知道,八弟此时,多半是在做行乐之事的,箭在弦上,痛不欲生啊!”
赤裸裸的炫耀,让所有的人为这一颤。
“你……”周煜玮咬牙切齿。
“三哥慢走,恕八弟不远送,回头常来常往,万花楼是八弟的,也就是三哥的。”
周煜霖踱着方步,摇头摆尾的离去,路经妈妈梦姑身边时,他伸出了手,把人一搂,趁机在女人脸上香了口。
“我的宝贝儿,走吧,陪本王乐一乐去。”
“王爷,今儿想玩什么乐子啊?”
梦姑趁机倚在王爷怀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然眼角的余光却清楚的看到,王爷笑着的脸,在转身的刹那,沉了下去。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五姑爷的手被人敲断了。”
“什么?”霍尚书从被窝里钻出来,厉声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如此放肆。”
“回老爷,是煜王。”
“煜……”霍尚书把到嘴的骂,统统咽了下去。
“老爷,五小姐哭着回来了,您看……”
“作死了,怎么惹了那个活祖宗?”他猛的一掀被子,趿着鞋子,披了衣裳,匆匆走出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到底为了什么事?”
京郊百里外,神机营营地。
霍子语深目薄唇,一袭旧袍倚在床上看史书。一个士兵进得棚来,低声道:“三爷,京中传来消息,五城兵马司邱指挥使被人折断了胳膊。”
来人是霍子语的近卫,也是他最贴身的小厮铁球。
“出了什么事?”霍子语神情不变,眼底则飞快的闪过寒意。
铁球凑上前,在其耳边低语几句。霍子语听罢,扯了扯嘴角,声音低沉,“此事府里怎么说?”
“五小姐连夜回了娘家,求老爷为她作主。老爷没有发话,只让五小姐先回去再说。老爷派人来问三爷,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
霍子语冷笑。
前头他帮着邬立峰和煜王打架的事情,皇帝各打五十打板,息事宁人。
煜王把邬立峰踢进了臭水沟,出了心头的恶气,自己这头则迟迟没有动静。如今看来,竟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霍子语眸色慢慢幽深,轻轻叹息道:“派人跟老爷说,占不得理,自然是要咽下去的。”
“是,三爷。”铁球出去,帐篷里又恢复了平静。
霍子语扔了兵书,走到桌前倒了杯温茶。修长的手指抚着茶盅,在边缘打着圈,目光有些游离。
许久,脸上牵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笑意带出一抹冷色后,慢慢的舒展开来。
春日的夜,带着几分寒意。阴云遮住了皎月,没有一丝光亮。
李平,顾立昂,福伯等人立在院中,目光看着亮着灯光的厢房,静静等待。
许久,门吱牙一声被推开,慕晚珂从里面走出来。众人迎上去,目光关切。
慕晚珂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说不出的疲惫,“命是保住了,只是伤了根本,以后无法做母亲。”
福伯和顾立昂都是行医之人,也知道那女子发生了什么事,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弄成这样?”慕晚珂有些不明白。
万花楼虽然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却极为有格调。姑娘们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不一会。更何况,能到万花楼里来的男人,都非富即贵,或文人才子,比一般的凡夫俗子更懂得讨女人欢喜。像今日这样辣手摧花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过,更何况这姑娘身形尚小,还是初经人事,哪个男人会这么狠心。
李平上前道:“小姐,万花楼把人送来,就匆匆忙忙回了,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快去!”
“六小姐,不必了。”阿尹从院外走进来,忙道:“奉我家王爷的命,来和六小姐吱一声。”
慕晚珂见是他,心知此事周煜霖脱不了干系,略略一思忖,道:“进屋说。”
两口茶一喝,阿尹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个大概。
万花楼入京,因为背后有煜王撑腰,生意极好。妈妈梦姑来不及调教人,直接从江南别的花楼里买了几个水灵的姑娘。
今天万花楼里贵客竟相买肖肖姑娘的初夜。贤王与江弘文两人是最大的竟争者。
贤王口袋里有大把的银子,江弘文囊中羞涩,败下阵来,愤愤离去。原本事情也就这样了。
贤王走后,肖肖一直没有出来,妈妈梦姑想着肖肖姑娘初经人事,有些不放心,推门一看,我的个娘啊,满床的血啊,当下就大喊救命。
此事惊动了五城兵马司,恰好兵马司总指挥使邱新民今日当值。进来见贤王在,不分清红皂白就要抓万花楼的人。
楼里的几个有血性的护卫上前理论,直接被他撂翻在地,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周煜霖来了,当场就把邱新民的一条胳膊给废了。
阿尹说完,堂屋里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邱新民有什么身家背景?”慕晚珂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回六小姐,邱新民的正室是兵部尚书庶出的五小姐,他的这个官位,也是靠着霍府才谋来的。”
竟然是她?慕晚珂心中吃了一惊。
霍家共有七个小姐,除了老大,老三是正室所生,余下的都是庶出。五个庶出的小姐当中,就数这个五小姐长得最为标致,再加上她长袖善舞,没事喜欢拍嫡母的马屁,因此在府中极为得宠。得宠倒也没什么,偏她还喜欢仗着在嫡母面前有几分薄面,把其它庶出的踩在脚底下。前世的梅子陌对她极为讨厌,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连一句话都是懒得说的。
阿尹见六小姐眼神有些迷离,忙道:“我家王爷说了,请六小姐放心,谁敢在万花楼撒野,就是在他头上撒野。”
慕晚珂淡淡一笑,道:“有王爷替万花楼撑腰,我放心的很。请转告王爷,肖肖的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只是再不能做母亲。都是爹娘父母生的,受此一遭也真真是可怜。”
好好的被折磨成这样,自然是可怜的。
阿尹心下一叹。又听慕晚珂说道:“五城兵马指挥使,虽然官儿不大,管的倒不少,王爷若是怕麻烦,不如来个一劳永逸。”
阿尹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劳永逸,他怎么听不懂。
“你去吧,这话你家王爷会明白的。”
阿尹一走,慕晚珂这才把目光落在福伯和顾立昂身上,脸色一沉,说话很不客气。
“今日之事,若不是我离得近,只怕这姑娘性命不保。行医之人,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男大女防和性命比起来,不值得一提。若肖肖醒来知晓此事,只会跪地谢救命之恩,绝不会心生埋怨。”
福伯和顾立昂对视一眼,眼中有愧意。
李平一想到小姐连自己的屁股都敢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福伯想了想,问道:“小姐用的何种手段,把那铁棍拔出。”
慕晚珂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把步骤一一说于你们听……”
古朴雅致的堂屋里,熏香袅袅,沙漏滴得无声无息。
上首处的女子穿一件浅蓝色衣衫,头上珠钗全无,白瓷般的脸上精致漂亮,小巧的红唇一动一动,就不出的明艳动人。女子娇媚的声音,带着江南人特有的柔糯,不高不低地在耳边响起。而下首处一左一右,一老一少两个男子,神情肃穆,聚精会神的听着女子说话,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顾梓曦端坐在末尾,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轻轻一叹。
今夜这一遭,她至始至终都跟在六小姐身边,看着她冷静的把手伸向那女子的下身,脸上冷静的没有一丝表情。反观自己,竟然没有出息到呕吐不止。也难怪兄长肯心甘情愿的卖身给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医术,这样的胆量,当世之人,有几人能及。
顾梓曦眼中闪过敬佩之色,慢慢垂下了头。
半盏茶的时间,慕晚珂说完,又详细问了问仁和堂的近况,便让顾家兄妹回房休息。
等人离开,福伯凑上前,把那日去煜王府的事情一一说出。
慕晚珂听罢,思忖半响,道:“李平,去把师爷叫来,我有话要问。”
李平转身便走,不过短短须臾,简威进屋,衣裳穿得歪歪斜斜,显然是从床上刚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