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珂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外头侯着的青叶紫叶姐妹,听到动静,忙进了屋。
一进屋,姐妹俩同时吸了吸鼻子,房间里有股怪味。
“翡翠呢?”
“回小姐,被江七爷叫到书房里去了。”
一定是把人叫去算帐了。慕晚珂笑笑,就着两人的手坐起来。
“小姐感觉怎样?”青叶被小姐昨晚的那口血吓住,眼含担忧。
慕晚珂深吸两口气,胸口并无异样,道:“这血吐出来才好,闷在胸口反倒不美,替我洗漱吧。”
紫叶上前道:“小姐,金府传来消息,天亮时分,江七爷去了西屋山。”
“嗯。”慕晚珂双目一亮,他果然起了疑心。
“小姐快把里衣换下来,这房间有股子血腥味。”青叶闻了闻道。
慕晚珂看了看里衣,领口上确实沾了点血,遂点头道:“帮我换了吧。”
换完衣裳,血腥之味不减反浓,连慕晚珂都闻到了,“一会把被褥拿出去晒晒。”
“是,小姐。”
话音刚落,紫叶已端了铜盆进来。
洗漱过后,慕晚珂用了碗小米粥,吃了几个糕点,便觉得饱了。
“扶我在堂屋里走走。”慕晚珂打定主意要快些恢复身子,不能再这样懒下去了。
哥哥来了,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一刻钟都不能耽误。
几个回合走下来,慕晚珂出了一身汗。两个婢女颇有眼色,命江府的丫鬟烧了热水,小心伺候慕晚珂沐浴。
慕晚珂旧伤复发十天,这还是头一回沐浴,舒服的长长松出一口气,沐浴完后,青叶,紫叶又把熬好的药膏糊在纱布上,贴在小姐的胸前。
凉凉的药膏带着浓浓的草药味敷上来,慕晚珂只得胸口又畅快了许多。
只是那淡淡的血腥味又起,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慕晚珂正心下称奇这味道来自何处,祝氏愁眉苦脸的进来,开门见山道:“妹妹,这孩子昨儿闹了一夜,也不知怎么了,你帮我瞧瞧。”
祝氏的幼子满哥儿刚满三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的可爱。
慕晚珂头一回入江家的时候,就替他诊过一次脉。
丫鬟把孩子抱上来,慕晚珂把了脉,看了看舌苔,道:“春夏之交,孩子容易得伤寒,定是吹了凉风,这会子有些发烧。”
祝氏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慕晚珂笑道:“大奶奶别急,这是小毛病,几盏药就好了。多让他在园子里晒晒太阳,别整天抱在手中,养得跟女娃娃似的。”
祝氏见儿子没事,松出一口气道:“妹妹有所不知,这孩子天生喜静不喜动,让他下来走路,就拼了命的哭,真真是拿他没办法。”
富贵大族的子孙,除了奶娘外,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婆子,侍候得跟祖宗似的,故一个比一个弱不禁风。
慕晚珂想着自己小时候,房里统共两个丫鬟,一个奶妈。母亲也不拘着她,整天让她和弟弟满园子的跑,身子极为结实,头痛脑热也不常有。
慕晚珂笑笑,正欲说话。三夫人韩氏急匆匆的进来,抬头见祝氏也在,再看到边上的满哥儿,忙道:“满哥儿怎么了?”
祝氏上前行礼,笑道:“吹了些凉风,有些发烧,不是什么大事。”
韩氏交待了几句,遂朝慕晚珂道:“好孩子,你六哥他刚刚吐了,这可如何是好?再有两日,就得殿试了。”
祝氏正带着儿子往外走,听到这话,人又转了回来,道:“三婶别急,晚珂妹妹不能挪动,你赶紧把人扶过来让她瞧瞧。”
韩氏没动,目光打量了一圈闺房,脸色有些为难。
慕晚珂心知她在想什么,道:“三夫人,我是个大夫,不必讲究男大女防那一套。看病比什么都重要。”
韩氏心中一喜,道:“好孩子,难为你了,我这就把人扶进来。”
原来人已到了院门口。
慕晚珂淡淡一笑,朝青叶,紫叶姐妹俩递了个神色,两人迅速替她穿妥了衣裳,扶着去了外间。
慕晚珂以三指搭脉,又观其面色,舌苔,遂又让其仰卧于榻上,以手按压他的腹部,一一检查。
江六爷一介书生,为其看病诊脉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眼前的女子话语轻烟,巧云敛容,他不由的羞红了面颊,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安放。
一通脉诊下来,慕晚珂心中已有了决断,她连药方都未开,只让江六爷伸出十指,在每个指腹上扎了一针。
韩氏不解,道:“好孩子,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慕晚珂收了针,笑笑道:“三夫人,六爷脉相平稳,舌苔略显厚腻,并非什么病,不过是大战来临时,心病所致。”
“这……”韩氏惊奇。
慕晚珂偏过脸,看着眼前憔悴的男子,道:“六爷若信我,就丢了书本,点上两支安神香,睡他个一天一夜,然后吃饱喝足了入宫中殿试,不出意外,前三甲必是六爷的囊中之物。”
江六爷无措的摸了摸脑袋,心底却有喜悦,“这样可行吗?”
慕晚珂笑道:“六爷读书人,自然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弦绷得太紧,容易断。这打仗还讲究个休养生息呢,何况咱们人。青叶,拿两支安神香给六爷。三夫人,这两日的饮食清淡些。”
韩氏一听前三甲,喜上眉梢,看慕晚珂的眼神越发的柔和。哎,老祖宗偏心,竟把她许配给了老七,若是给我家老六……
送走韩氏母子,慕晚珂身子一软,整个人委顿下去,脸色苍白如纸。
“小姐!”青叶,紫叶惊声尖叫,忙上前扶住了。
“无事!”
慕晚珂被两人架住,又扶到了床上,歪下去懒懒道,“给人瞧病,也是件体力活儿,我这身子,还得再养些时日。”
青叶,紫叶姐妹早就知道小姐医术不凡,头一回见仍是惊了心魂。
“小姐好好养着,总有好的那日。”紫叶低声宽慰。
慕晚珂弱弱一笑,笑而不语。
青叶忍不住出言道:“听李平说小姐在江南时,免费为百姓看病,受小姐恩慧的人不知其数。入了京城,小姐一身好本事,困在内宅,岂不是可惜。”
慕晚珂微眯起双眼。从前替人看病的目的很简单,要病人为她收集所需要的信息,打探江南官场上的点点滴滴,然后以点动成线,线汇成面,以便她如鱼得水的慕府活下去,并用金神医的名头,吸引她想吸引的人,而现在……
“京城不比江南啊。”慕晚珂淡淡一语,便不再说话。
但愿梅、程两府的事情早一些水落石出,自己也好用这一身的医术,造福百姓。
青叶姐妹俩望着小姐,有些听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
慕晚珂却笑道:“紫叶,你替我给李平带讯,让他这几天派人盯着柴希。”
“是,小姐。”
就在这时,翡翠挑帘进来,朝姐妹俩看了眼,姐妹俩相继退了出去。
“小姐,这是钱庄的的收益,你看看。”
慕晚珂接过纸签,略略看了眼,嘴角溢上笑容。
翡翠得意的笑道:“小姐,咱们就算是一股,银子也赚得不少呢。”
慕晚珂嗔看她一眼,“以后会更多。对了,七爷没有其它话了?”
“有,他让奴婢管着帐呢,每五日盘点一次。”
在她的预料之中,慕晚珂点头。
略思片刻,慕晚珂又道:“钱庄的数目巨大,若再加上三十二个分部的数目,只怕你忙不过来。回头金府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一心只在这些帐上,务必做得清清楚楚,不可出一点差错。”
“是,小姐。”慕晚珂笑笑,无力的歪在榻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通诊脉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得好好歇着才行。
翡翠把毯子轻轻盖在小姐身上,正欲离开,鼻尖一动,道:“小姐,这房里有股血腥味。”
慕晚珂连眼都懒得睁,“你也闻到了,她们姐妹找了半天,被褥都换过了。”
“小姐你歇着,奴婢来寻寻味道。”
慕晚珂只随她去。
翡翠踮起脚尖,用鼻子一处一处的闻,最后竟又回到了小姐的床头。
玫瑰红的床单上,一团黑色的团布显得格外刺眼,翡翠嘀咕道:“莫非是这金印发出来的味道。”
“胡说,金印哪来的血腥味?”
慕晚珂似醒非醒的回了一句,话音刚落,她猛的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枕边的黑布,用力的闻了几下,一股浓浓的血腥之味。
“掌灯。”
翡翠见小姐神色凝重,忙点了烛火上前。
慕晚珂将黑布展开,置于烛火前,只见烛火映衬下黑布隐隐泛出红色,上面似乎还有几个字。
心猛的一抽搐,慕晚珂似乎明白了什么,厉声道:“翡翠,我要见简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