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江弘文像被雷劈中了,呆立在原地。
片刻后,他突然大喊一声,“大嫂,你陪着婉婷,我去找慕晚珂!”
祝氏被他吓了一跳,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看了眼惊慌失措的石婉婷,又看了看小叔子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跺足一叹,磨了磨后槽牙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慕晚珂,上回煜霖给你画的画,你放在何处了?”江弘文气势汹汹而来。
慕晚珂不明就里,“放在书房了,怎么了?”
“那画现在在平阳的手里,前头花厅闹开了,这一下可什么都瞒不住了。”
“怎么可能?”
慕晚珂心头一惊,自顾自走了两步,思绪在顷刻间爆发。
停住,折回头,冷然一笑,“弘文,你赶紧通知煜霖。”
“你呢?”
“我要回府一趟,看看那画还在不在。”
江弘文立刻追问道:“若不在呢?”
慕晚珂脸色微沉,“若不在,那便真的是有鬼了!”
“小姐你看,画在啊!”杜嬷嬷指着匣子里的卷轴,长松一口气。
慕晚珂秀眉紧拧,“打开我瞧瞧!”
杜嬷嬷忙弯腰拿起两卷画,转身走到书案前,解开细绳,小心翼翼的打开。
只是一眼,便有如晴天霹雳。
这哪里还是原来的画,早给人偷梁换柱了。
杜嬷嬷急得额头冒汗,“哪个下作小娼妇干的缺德事儿啊,真真是要了命了!”
“两副画都换了?”
杜嬷嬷忙又展开一幅,心惊半截。
慕晚珂看着两幅山水画,起初的惊讶渐渐消散,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
狸猫换了太子,神不知鬼不觉,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
周围的一切像被水墨晕开,她沦陷于一个充斥着危险的空间,四周有潜藏的敌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她艰难的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心还是跳得很快。
“来人,备轿,我要去太子府。”
福伯心一惊,立刻拦道:“小姐,这个当口上……”
“正是在这个当口上。”
慕晚珂当机立断,言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随即,她话峰一转,“李平,我的书房被盗,你当知道该如何?”
李平面色沉重,“小姐放心,若有内鬼,李平一定揪出来给小姐一个交待。”
“很好!”
慕晚珂点头道:“福伯,你跟我一道去。”
“是,小姐!”
然而慕晚珂仍是迟到了一步,她刚刚走进太子府,周煜霖已于半盏茶之前,被叫进了宫中。
消息传得如此迅速,她只觉得后脑一阵阵发木。
片刻后,她冷静下来,“领我去你家主子的书房,我等他。”
“这……”太子府总管看着眼前这个极美的女子,心中泛起为难。
书房这样重要的地方,若无太子首肯,绝不能放人入内,毕竟里面放着很多的重要书信。
只是眼前这个女子……
片刻间,总管心里转了几个弯,眉眼一笑,忙恭敬道:“女医,请跟我来!”
“慢着!”
一个轻柔的声音由远及近。
雪盈穿着大红衣裳,长裙平缓柔顺的委曳于地,娴静宁和的款款走来。
她原本听说太子匆匆被叫入宫,心头有些不放心,往前院来看一看,不曾想远远看到一俏丽的女子与总管说话,心中好奇方才过来瞧瞧。
总管一看来人,忙朝着慕女医陪笑道:“女医,这是盈侧妃。盈侧妃,这是慕女医。”
慕晚珂抬头,心里咯噔一下,眼中露出不可思议。
竟然是她――程欢?
她不是死了吗?
为何会在太子府,成了太子侧妃?
雪盈的心里也同时咯噔一下。
眼前的女子肤色玉曜,眉色淡远,气品高雅,如同画中走来的人儿。
“女医找太子有何要事?”
慕晚珂踌躇片刻,道:“有些要事。”
“真是不凑巧了,太子不在府中,女医请回吧。”
雪盈眯了眯眼,目光傲居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都说这个慕女医心高气傲,清冷无比,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竟然巴巴的凑到太子身边,可见再高冷的女子,也念着权力和富贵。
慕晚珂不卑不亢道:“有些要事,须等太子归来商议。”
雪盈眉心微皱,语气有些冷,“太子入宫,归府不知时辰,女医确定要等。”
“要等!”
雪盈心中不喜,冷冷道:“总管,把人领去外厅候着。”
总管心里为难。
外厅,那是一般客人等候的地方,旁人不知道女医的身份,他多少是清楚的,太子爷从宫中回来,要是知道了这事儿……怕会大怒。
“盈侧妃,女医乃一介女流,外厅都是男子,怕有不便,我领她入太子书房静等。”
“放肆!”雪盈勃然大怒,“书房重地,要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可担当得起?”
“这……”
慕晚珂一怔,嘴角勾出薄薄的一点笑意,“福伯,看来还是咱们多管了闲事。既如此,咱们回吧。”
“小姐?”福伯有些不确定。
慕晚珂冷笑道:“这事儿原不该咱们着急,既然太子爷身边能人这么多,自有解决之道。我们走!”
说罢,拂袖而去,福伯深看盈侧妃一眼,随后离开。
总管暗道不好,却又不好出言相拦,只能颠颠的跟了出去。
雪盈瞧着总管卑恭的样子,眼中露出狐疑,朝身后的婢女道:“慕女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
雪盈直觉有些不大好,看着三人的背影思忖半晌,道:“去,打听打听太子为何进宫?”
“是,盈侧妃!”
片刻后,婢女去而复返,“侧妃,奴婢打听到了。”
“快说!”
“起因是江府老祖宗七十大寿,平阳郡主拿出来一幅画,是太子爷画给慕女医的,上头还提了一句词。”
“什么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雪盈心中一惊,贝齿紧咬薄唇。
晚珂登车,随即闭目养神,脸上不见喜怒。
福伯心中有无数的疑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拿目光一遍遍的去看小姐。
“福伯想问什么?”
福伯见她眼睛都未睁,不由干笑道:“小姐真是老奴肚子里的蛔虫。”
慕晚珂抬睁开妙眼,波光流转,“我还能算出福伯想问的,一定是那个盈侧妃。”
福伯用力点了点头,“如果老奴还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这个盈侧妃应该就是程府三夫人安氏的养女,从前常跟在小姐身后的。”
“福伯好眼力。”
慕晚珂神色微淡,“只是她为何活了下来,又入了太子府,我也一无所知。”
“小姐回头问一问太子爷,便一清二楚了。”
慕晚珂仅淡淡一笑,并未言语,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马车行至胡同口,便见杜嬷嬷翘首以盼,停车一问,才知慕怡芷夫妇等在府中。
慕晚珂苦笑。
二姐是三夫人的干女儿,今日老祖宗大寿,她定会前往,才能这么快的得了消息过来。
入花厅,慕怡芷已迎上来,牵过晚珂的手,急急道:“六妹,你与太子的事情,可是真的?”
慕晚珂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男子,笑道:“何为是真,何为是假?”
“这……”慕怡芷被问住,见六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狐疑道:“莫非那画是假的?我就知道平阳没安什么好心。”
“画是真的。”
“什么?”慕怡芷大惊失色,那么说来六妹和太子……
慕晚珂点点头道:“我和太子也是真的。”
慕怡芷脑子嗡的一声,身形摇摇欲坠。
慕晚珂陪了个笑脸,也不知道要如何劝慰。
慕怡芷一掌拍在她身上,气道:“亏你还笑得出来。”
“难不成哭吗?”慕晚珂驳了一句,“二姐,我不惹事,事来了,也不怕。”
“可是你和江家,和七爷……”
晚珂轻声道:“老祖宗早就知道。”
“什么?”
这一下,慕怡芷彻底懵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怎么听不大明白。
一只手落在她肩上,柴希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就说六妹的事,不用你跟着瞎操心。”
慕怡芷愣愣地看着自个的男人,仍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柴希将目光落在慕晚珂身上,思了思道:“有什么难事,派人过来会吱一声,我与你二姐虽帮不上什么忙,到底是一家人。”
慕晚珂强笑着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事情一步步的走到了这里,再往前追溯,并无任何意义。
如今她更担心的是,周煜霖这一趟进宫,结果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