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没什么不好的。”秦昭笑道。
待还要再说,前头的长宁已回了头,看到宜兴的脸色雨过天睛,便知道是涪陵劝开了她,长宁笑道:“你两在说甚呢?叽叽咕咕的。”
说起来,这个妹妹的性子也着实叫人头疼。今儿祖母一通教训,她若能长了记性,改了也好。只是一想到她原就是被宠坏了的,若就此较了真,反失了那份纯明,长宁到底有些不忍,这会儿也不知道涪陵说了什么,叫这丫头脸上复又神气起来,倒是想通了一般,长宁也有些好奇。
秦昭笑道:“三姐姐从前抢了我好些东西去,难得祖母今儿教训了她一回,她也知晓错了,所以我正赶着这会儿她心里愧疚,也要些东西回来,弥补一下从前的损失。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宜兴恨恨的拧了一把她的腰:“这叫什么话?倒似我是那属虾子的?抓子一落地就忘了?就没个记性?叫你编排我!”
两人笑闹,长宁便知道也不必她再开解宜兴了。
三人去了库房里,秦昭这才算真正长了见识。
偌大库房,两边皆是整齐的架子,架上摆着各色摆件儿,从大至少,层层往上叠加,便是收在库房里,也丝毫不见灰尘,可见是平时保管的十分尽心。
就这里的东西若是放到她生活的前世,一个展馆都开得。
她这连正暗自感叹着,前面领路的栀子已笑道:“这些只是些摆件,太妃的金银玉器首饰,都还在里间的箱柜中收着,三位女郎是先挑这摆件,还是先看看里间的金银佩饰?”
秦昭于打扮上并不上心,倒是对这些摆件更有兴趣,长宁和宜兴却是更喜欢首饰。
秦昭便笑道:“总归外间有人守着,我做不了家盗,栀子姐姐便与我二姐姐三姐姐去里间,我在这里看看就好。”
出身在这样的人家,女郎们哪个又是眼皮子浅的?太妃既让这三位来选东西,且也没给限制,就是相信三位女郎都是心里有成算的,哪里就真把库里的东西给搬空了?想来每人也不过是应景儿的挑几样,哄老太妃高兴,自己也得些喜欢的好东西罢了。
再说,这外间的东西实也没有里间的精贵,涪陵郡主既然喜欢这些物什儿,就让她自己看是了。
栀子善意提醒道:“真正珍贵的,都在里间呢,回头长宁郡主和宜兴县主把顶好的挑了,涪陵郡主可别后悔了。”
秦昭正看着一样沉香木作托座的玉壁出神,闻言只挥了挥手:“你们只管去。”
宜兴笑道:“这丫头又犯傻了。”说笑着,随栀子去了二进屋里。
这里有各类瓷器,雕花屏风,绣品,团扇,字画,甚至琉璃摆件,珊瑚盆景等,琳琅满目。库房因采光不好,栀子进来时便点了灯,这上千件的宝物,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叫人心动不已。
即便不知道价值,秦昭也相信,只老太妃的这个库房,也不下数十万两金。
老太妃素来不讲奢华,她又不是个爱管庶务的,秦昭一直以为,自家虽算是长安城里的鼎盛人家,若论起资产来,想必也不过尔尔,她实在没有料到,家中财资,竟然充足若此。
不过再想想,也则明了。
祖父是开国贵勋,赏赐自不会少,再加上几十年的积累,秦家偏还人口简单,入多出少,晋阳公主又是个有成算的,家里要真没钱,才是奇怪。
如果晋阳和大伯秦怀玉将来无子,这些家业岂不都是要留给自己阿兄秦晢的?这小子还真是幸运。
老太妃自己的库房已如此了得,王府的公库想必更为可观。
说起来老太妃的体已是想给谁就给谁的,这里能留给秦晢的有限,最后大抵是她们姐妹几个分了。老太妃待几个孙女素来不偏不倚,秦昭因自小流落在外,老太妃深觉她受了不少苦,又有对单念的愧疚在,待秦昭反比长宁和宜兴更疼爱些儿。
将来她若是出嫁,这库里的东西,只怕也有不少是她的。
想到自己根本就是个大财主,哪怕如今就啥也不干的混吃等死,只要不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给玩死了,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是板上钉丁的事儿。
正得意着,就听里间的宜兴伸出头来,叫道:“阿昭,你快过来瞧瞧,这一套镙丝金凤的步摇,实在太漂亮了,正适合你。”
秦昭因未曾见着那引得宜兴被骂的一套秘瓷,也正想去问问栀子收哪儿了,便去了二进间里。宜兴见她进来,自匣子取出她说的那套步摇头饰来。
一支九尾金凤步摇,九尾皆镶着指甲大小的蓝宝石,一对凤眼,却是镶着一对织艳如血的红宝石,也足有豆粒大小,凤首叨着九串流苏,却是由东珠串成。在灯光下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还不只这支步摇,宜兴另取出与这九尾凤相配的压发侧簪来,皆是精致华美。
这样的东西适合自己?
秦昭虽也极爱,却晓得九尾凤步摇并非人人佩得的。便白了宜兴一眼:“我便是再过十年,也未必撑得起这套头面来,三姐姐又拿话哄我呢。再说这步摇,咱们三人都用不了,赶紧的给祖母放着吧。”
便是祖母,也只得配九尾凤罢了。虽说大卫富庶,不只皇家和贵族们,便是民间妇女们,亦多配违制之物,僻如珍珠,便是只有有浩命的人才有资格佩戴的,可哪个富裕人家的主妇女郎们,没几样珍珠的首饰?
话虽如此,可九尾凤当今能佩带的,天下间只有皇后一人而已。
这件东西,想必是皇后娘娘给老祖母的赏赐了。
宜兴生于王室,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这套凤饰头面太过耀眼,她实在忍不住,才唤了秦昭来瞧罢了。且秦昭生的极美,又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柔美,最是英丽的,若将来长大了,这套雍容华贵到了极致的凤饰头面,还真是与她适宜。
念念不舍的重新把凤饰放进匣中,一边的栀子笑道:“县主身后的那几个匣子里,奴婢倒记得有适合县主和两位郡主的首饰,不妨取出来瞧瞧。太妃说了,只要女郎们看中的,再是贵重,也可取去。”
却是未再提那金凤步摇。
宜兴原还有些不舍那金凤步摇,听栀子说还有好的,且也适合她们,便又来了兴致。
栀子是老太妃面前的第一得意人儿,若论眼光,就是比她们几个正经的金枝玉叶,也是不差的,既然她能说好,那东西肯定不错。
宜兴转了身,取了几个匣子,朝着秦昭和长宁招手:“二姐姐,阿昭,快一道来看。”
三人便分别挑了两个匣子打开。
宜兴那里却是一套粉玉的头冠,梅花簪,耳饰。秦昭的是一套羊脂玉的凤簪手镯,而长宁取的,却是一套紫玉的。
宜兴娇俏,粉玉的正适合她,秦昭亦喜欢和田玉的东西,长宁是姐妹三人中最贵气沉稳的,紫玉也与她相得。三人都十分满意。
宜兴得了满意的东西,便笑道:“新年里进宫,我便戴着这套了,刚好娘昨儿还说二叔送了好些皮子过来,有整张白熊皮的,要给我做了大氅呢,配这粉色的,刚刚好。我倒是还缺两样出彩的首饰淘换了,栀子姐姐,祖母的东西你最熟悉,再给我寻两样来?”
栀子从善如流,笑着给三人又推荐了几样,着实都是好东西,得了东西,长宁道:“这也差不多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出去吧。”
这回宜兴可也不敢再贪心,嘻笑着道了好,秦昭却道:“我还得去外间挑些儿摆设回头茶铺里要用呢。”
论起拾掇屋子,宜兴自然不行,栀子和长宁却是个中翘楚。
两人皆道:“那成,我们也帮你掌掌眼。”
四人去了外间里,又挑了两个足有人一高的粉彩的宝瓶,飞天图的彩碟一对,六开扇,八开扇的屏风两对,香炉十只,字画若干。
秦昭又问起那一套秘瓷,栀子笑道:“既是太妃赏了郡主,自然少不了郡主的,只那套秘瓷却不在这里,早间晚樱几个丫头寻出来擦拭,如今在太妃屋里呢,回头便叫人给你送去,只那套秘瓷可不能摆到茶铺里去,郡主须得收好了。”
秦昭给了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四人一行回了老太妃屋里。
就见老太妃正陪着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富态的婆子在说话。
见三姐妹入屋,长宁和宜兴也还罢了,老太妃拉过秦昭,笑道:“这是你裴舅舅家遣来的裴妈妈,来给咱们家送年节礼,你裴大舅舅年前便能进京,你阿兄不在京城,回头等你裴大舅舅和舅母进京,你也去裴家看看两位长辈去。”
裴大舅舅?便是秦晢那位在扬州任刺史的裴家大舅?秦晢的母亲裴氏是她的大母,裴大舅她确也是要依着叫一声大舅舅的,秦昭便向那位裴妈妈福了福身,裴妈妈哪里敢受她的礼,侧身让了,笑道:“这位便是涪陵郡主了?长的可真正漂亮。我们老爷和夫人腊八前便能进京,奴婢们也是提前回来收拾院子,并给京中亲友们送年节礼的。等到老爷夫人回京,到时候定给府上下了贴子,等安定下来,就接女郎们过去玩。”
裴氏原是五姓氏族之首,论起尊贵,比皇家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因前朝战乱,裴家又出了乱臣,这才没落了下来,不过所谓乱巨的说法,秦昭颇有些不以为然,乱世又怎会不出乱臣?黎家这是得了天下的,若是败了,也不过是一乱臣而已。世人都说不以成败论英雄,实在是屁话。
不过裴氏虽然没落,可千年大姓的尊荣依旧在,当年秦怀用能娶了裴姓女,可叫多少朝中贵勋们红了眼。后来裴氏过世,秦怀用运道好的,又娶了个身世不显,可后台无人能及的单家女郎,又叫多少人羡慕死了。当初裴家在朝中无人,秦怀用又另娶,虽还有秦晢这个外甥在,但到底年幼,又随秦怀用去了北平任上,因此这些年裴家和秦家并无往来。
这回裴大舅母派了管事婆子来给秦家送礼,也是有要继续走动的意思。
以裴家在世族中的地位,便是一个管事婆子,老太妃也迂尊见了一回。
“等亲家舅舅和亲家舅母回京后,也需到咱们府里来走动走动,晢儿虽不在京中,心里却是惦记着他舅舅舅母的,上回听说裴家舅舅在扬州,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提到秦晢,裴妈妈抹起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