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当年刘嘉玲去帮好友曾华倩与梁朝伟说项,说到后来梁朝伟成了她的男友。时过境迁,曾华倩在一档电视访谈节目中曾幽幽地对着昔日闺密刘嘉玲感慨,当年我真的靓过你很多。
想起来都是讽刺。
我喝了碗白米粥,起身告辞。叶子邀我一道去九华山玩,我只能微笑推辞。
虽然答应帮她去打探军情,但直到八月中旬在同做促销的商场意外碰见,我从未去主动找过阮衡。一则是忙,真忙。助学金只能解决学费住宿费,书本费生活费什么的都得靠我自己挣钱解决;况且暑假时间长,倘若能多攒点,寒假就不必惴惴不安担心身无隔宿粮。二则……吁,我理直气壮不起来。我口是心非,包藏祸心,动机不纯,心怀叵测;叫我如何去开这个口。开口了,问什么?那种尴尬和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自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又如何能从他口中获得叶子殷切期待的答案。
也许她也并不若她说的那般爱他。她习惯想要的都能得到,碰上棘手的,反倒生出了别样的兴趣也说不定。否则也不会怡然自得地游山玩水去了。
阮衡对我点头微笑。介绍我们过来的是同一个高中同学,没正式开工前,三人站在一起说笑了半天,约定结束后一起去吃螺蛳。同学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介绍的这份工作除了踩着足有八厘米的高跟凉鞋站上八个小时腿受不了以外,工作的环境、劳动强度以及薪酬都颇为令我满意。我跟伙伴穿着统一的粉色旗袍,婷婷袅袅地站在大厅里微笑,再微笑。说是促销,话却是事先录好的,由喇叭自行播放,我们的任务不过动用表情肌,勾勒出微笑的弧度。我们会在主管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走动,来缓解腿脚的酸麻。我看着玻璃窗上印出的窈窕身影微笑,真好,有一天我也能当花瓶了。
“工作的时候发呆。你说,你们主管是不是应该扣你工资?”
我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发话的人是阿达,顿时没好气地踹他,你怎么死到这里来了。
“废话,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他赶紧回防,警告道,“嗳嗳嗳,你注意点,你今天穿的可是旗袍,旗袍,会走光的。”
我悻悻收回出了一小半的脚。
“你忘了顾客是上帝这条最基本的服务准则,我要去投诉你,把你的钱全扣光。”阿达这个小人口出威胁。我迅速扫视周围,确定主管不在我们附近,毫不客气地用高跟鞋狠狠踩了他一下,言笑晏晏,眨巴眼睛:“你说谁是上帝?”
阿达倒吸一口凉气,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揉他穿着褐色麂皮夹指CAT凉拖的脚。他指着我声音发颤,好啊你,丫丫,当着你们领导的面殴打顾客。
“我就殴打你了怎么着?我告诉你,我现在除了怕我的衣食父母以外还真没什么可怕的。”我转转脚踝,低声道,“喂,掩护着点。我动动腿,站的都快僵了。”
“你活该吧你,非得接这份活。到时候你腿肿了,看你还怎么穿裙子出门。”阿达尽责地挡在我前面,外人看上去,就好像他正在向我询问产品的情况。
“谁让这家变态,我做过这么多份,还是第一次要求必须穿红色高跟鞋的。苍天!土的吐血,累的腿抽筋。不晓得是哪个脑残的想出来的鬼主意,哪个囟门没长合的作出的这项规定。”高跟鞋不是没穿过,可是没有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八小时过。
“穿着高跟鞋可以体现立体美,尤其是你这样平直的人。”他不怀好意地瞄瞄我。我冷笑,屁个立体美,我的脚都磨破了,这算不算血染的风采。
“真破了?”他皱皱眉头,试探道,“要不,咱换个工作。你给我当秘书得了。”
“秘个鬼书啊!我什么事都不会做,只能卖卖苦力。”我笑着捶他的肩膀,“安啦,没事。我脚后跟上贴了创口贴了,不会磨破的。您老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阿达兄弟。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影响我工作。”
“我……”他龇牙咧嘴,“这都什么人嘛,翻脸翻得比那什么还快。”
我翻翻白眼,视他为空气。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酒吧玩?算是犒赏你辛勤的工作。”他殷勤地邀请。
“阿达,你可以走了。我的顶头上司已经看了我足有三分钟,你要是敢害我挨训,我就剥了你的皮。”我笑容依旧,声音阴恻恻的好似地狱追魂使者,“刚好蛮久没动过刀,很想练一练手。”
他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不知道是误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阿达一直坚信我们医学院的人都能够在瞬间以专业手法肢解了他,然后切成几十份邮件分寄到各处。
我看看自己的手,虽不是柔若无骨,可我真不相信我能有这实力。摇摇头,放下手,无意抬头,看见表哥正站在二楼面朝我的方向,他身后的身后跟着的是我们的主管。阿达站在他旁边对我挤眉弄眼,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一头骄傲的公鸡,还没长大成人的那种。我连忙垂首,装模作样认真工作。
晚上下班,我换下衣服就赶紧找地方坐下捶腿。我恨高跟鞋,尤其是红色的。眼前大理石地砖上出现一双黑色皮鞋。我哀嚎,组长,我已经下班了,而且也换了衣服,你就让我坐一会儿吧。
“走吧,我送你回去。”表哥居高临下,淡声道,“叶子这两天心情一直不太好,你若是有空,多去陪陪她。”
我笑着摇头,不麻烦了,我跟朋友约好了一起走。
“至于叶子的事,你知道,解决的关键另有其人。我也只能尽人事,劝劝她而已。而且——”我叹口气,无奈地微笑,“我也不知道是该劝和还是劝分。”
“如果是你呢?”
“我?”我指指自己,失笑,想了想,沉吟道,“如果是我,大概会选择放弃吧。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只能彼此挥手说再见。”
“这个给你,垫在高跟鞋里,免得脚磨破。”
我看着他手里的高跟鞋隐形舒缓垫,微微垂了下眼睑,淡淡地笑了,轻声道谢。
介绍我们来工作的同学跑来找我说有事先走。
“嗳,你过会儿见了阮衡劝劝他,别太在意。什么样胡搅蛮缠的顾客都有,反正又不是所有的人都足以被称之为人。”
“怎么呢?”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简单解释了几句,大意是阮衡碰到了个不讲理的顾客,弄得极为狼狈,后来是时总出面帮他解的围。她手机一直在响,匆匆跟我道别。我挥挥手,示意她路上小心。
阮衡一定很难堪吧,他那么骄傲又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正想着,洁白的衬衫从眼前飘过。我出声唤住他,他转头微笑致意,然后继续往外走。
“喂!阮衡——”
“你有事吗?”他诧异地看着一路小跑跟着的我。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我们还要去吃螺蛳。
街头的小摊,老板煮着一锅茶叶蛋一锅旺鸡蛋一锅螺蛳,招呼过往的客人在简陋的桌椅上吃。其实我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吃螺蛳的经历,因为我妈说外面小摊上卖的螺蛳都没吐过脏,邋遢的很。螺蛳一块钱一小碟,我们每人要了一碟,坐在桌旁聚精会神地吃。
想不到滋味竟是分外鲜美。我吃的不停地伸舌头,因为太咸太辣。阮衡大笑,买了瓶水递给我。我喝了以后还是喊辣,我平常还是蛮能吃辣的一人,可当时却觉得嘴巴辣的要起火。他无奈地看我,叹气,那你说怎样才不辣。
我蓦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名字已经忘记,只记得影片里钟丽缇扮演的美人鱼为了从郑伊健肚子里吸回她的避水珠而意图吻他。两人一起去夜市吃辣椒炒海瓜子时,她一直说辣,诱使郑伊健去吻她。
脸“刷”的红起来,我期期艾艾,好多了。
“不辣了吗?要不要再喝瓶饮料?”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摆手,局促地笑,赶紧低头往前面走。
夜市正热闹,八月的夜晚,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我们身旁的多半是与我们一般年纪或者略小一些的少男少女,嬉笑着,追逐着,肆意挥洒着美丽的青春。人群让我们靠的很近,我心中微微的欢喜又涩涩的难过。这样的快乐只属于这一个黑夜,见不得阳光,也没有未来。我像偶然被误认为抽中大奖的幸运儿,窃享受着本不应由我享受的快乐时光。我偷偷掐自己的手心,疼痛告诉我我眼前的男子是真的存在,而不是我奢侈见不得人的幻想。
我们闲闲地交谈,没有内容,没有界限,多半是他在说,我在听。倘若这一幕看在认识我们的人眼中一定非常不可思议。我应该是高谈契阔滔滔不绝的那个啊。
也许是相似的生活背景,又在同一所高中里读过书,我放松下来竟惊讶地发现我与阮衡拥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也是,当年我们是校友的时候就极为相熟。是我太贪心,想要的更多,所以才会觉得离他遥远。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这么轻松自在,平常不愿意对别人说的话也不知不觉就说出口。”他转头微微笑,“真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是么?”我也笑,长长吁出一口气,“阮衡,我很开心我认识你。”
他的笑容舒展开来,氤氲了眼角眉梢,轻柔的,像夏夜的风,在我的心头缓缓浮动。他的眉眼清俊如昔,他的牙齿晶莹洁白,恰似夜空星星闪烁。
“阮衡,你还喜欢韩璃吗?”我的声音很轻,我的心很沉。我知道让自己快乐的方式是什么都不去想,然而总是忍不住。
他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反而抬眉看我,浅浅地微笑,怎么这样说?
“如果你还喜欢韩璃的话,那么只能说,我很失望。”我看着烟光紫暮色中他明亮清澈的眼睛,“每个人都可以选择更好的事物,但一定要忠实于自己。倘若连自己都背叛自己抛弃自己,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信任。”
“韩璃跟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长的漂亮,成绩不错,人又能歌善舞乖巧可爱,大人们跟老师都喜欢她;有几个女生嫉妒她,就联合一帮女生孤立她,骂她是没妈的野孩子。她爸爸是三班倒的车床工,平常不怎么能顾到她。我妈看了觉得心疼,经常叫她到家里一起吃饭。我们从小学起就一直起就一直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大人们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她,而我也已经习惯。我曾经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他忽而转过头,看着苍茫窅冥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韩璃喜欢幽默风趣的人,阿达很好,我祝福她。”
幽默风趣的人?仅仅是这样吗,我们都清楚,所以不必说出口。事情的真相往往伤人。有钱真好,尤其是对于贫穷的我们。
“阮衡,曾经有个朋友跟我说,很多时候,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忍耐,是为了更好的得到。这个世界,无论我们是否愿意,都得学会妥协。”穿过巷子,我转身安静地看阮衡的眼睛,“上天本来就没有给我们多少,我们只能尽力去抓住我们希望得到的东西。我希望你能按照你希望的方式生活。我常常会觉得,你是世界上另外一个我,所以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好像不需要特别思考,我都能理解你。”
“筱雅,有你这样的知己,感觉真好。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吧,这样我们可以经常联络。”
我在这一年的八月底用刚拿的工资买了手机。很廉价的那种,连彩信都无法接收,可是看上去漂亮。浅浅的粉色底子上缀着些许星星,光芒柔和而温暖。阿达拍我的头,赞许,不错,终于知道要对自己好一点了。
“其实你没必要花钱买,我正准备换手机,我的送你得了。”叶子抓着我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点头叹气,“丫丫,你总是能够用最少的价钱买到最别致的东西。我怎么觉得你的手机要比我的好看很多。”
我笑,要不咱俩换?
“换就换!”她把手机往我手里一塞。
“逗你的,还当真。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摸摸她的头发,将手机放回她的包里。
她嘟起嘴巴,撒娇道,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你我之间什么不可以共享。
不可以共享的东西实在太多,比方说爱情,比方说爱人。
然而我只是浅浅地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