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立摇头道:“很可惜,我不是你妹妹。”
谢林森道:“谢粒粒都说她冒充的你,你才应该是微兰。”又补充道:“微兰是三叔给谢粒粒取的名字。”
沈爱立有些好笑道:“我可不能叫微兰,我妈妈名字里也有一个兰字。”
谢林森皱眉道:“你生母?”他爸爸娶过两次亲,没有名字里有兰的啊。
沈爱立点头,“所以你看,你三叔一早就知道,那不是我。”
这和谢林森一开始的认知有偏差,他发现事情和他所想的似乎并不一样。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国营饭店,沈爱立简单地点了一荤一素加一份汤,两碗米饭,谢林森要付,沈爱立没有让,笑道:“你远道而来,于情于理,这一餐该我请。”
谢林森想着,后面再给她寄点东西,也没有坚持,而是从侧面问道:“你既然发现谢粒粒假冒的是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呢?”
沈爱立有些讶异,“连这种细节,你都知道?”
谢林森摸摸鼻子道:“谢粒粒和奶奶坦白的时候,家里的何姨也在,何姨看着我长大的,给我打了电话。”
沈爱立猜可能是那封信引发的连锁反应,望着谢林森道:“我没有骗你,我确实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有妈妈,也有哥哥。”
谢林森好笑道:“我三叔、奶奶都没有否认你的身份,你说你不是我的亲妹妹,难道我不是谢家的儿子?”
谢林森见她神色不像说假,微微琢磨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你没有否认谢粒粒冒充的是你,连我奶奶都没有否认,所以,你确实是谢家的女儿,”说到这里,谢林森反应了过来,“你只是不是我的亲妹妹,但你是谢家的女儿?”
谢林森觉得太荒诞了,太荒诞了,盯着爱立的眼睛问:“三叔知道吗?”说完,自己又觉得可笑,三叔怎么可能不知道。
枉他给三叔打了一通电话,三叔都没有松口。
忍不住砸了一下桌子,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实在想不到,平时自律自持的三叔,会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而且她生母还在!
太匪夷所思了,平时三叔提到儿童医疗的落后,都眼含热泪,可是他自己竟抛弃了一个女儿!
对爱立道:“当初谢粒粒一来京市,说的就是谢振的女儿,这个骗子估计都不知道她自己冒充错了。”
谢林森望着她,忽然道:“我爸爸应该是知道你的存在的,在我小时候,他就和我提过,我有一个妹妹找不到,有一段时间,我还拉着樊铎匀一起去找妹妹,看到人家家里的小女娃娃,都忍不住凑前看一看,问人家这是不是捡的。”
沈爱立听着好笑,又有些奇怪,“可能在谢微兰找来之前,谢镜清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你爸爸怎么会知道?”
谢林森也不清楚,笑道:“也有可能是骗我的,我小时候,我爸我妈可盼着有一个女儿了,经常看着我唉声叹气,你和我不过差两岁,要是一起长大,和亲妹妹定然也不差什么。”
顿了一下,又道:“我们一家都喜欢女儿,所以一开始谢粒粒说她是我妹妹,我还有点高兴。”
沈爱立没有接话茬,事实就是,她不可能会和谢林森一起长大。
两个人没有再这个话题聊下去,谢林森想起她刚提她有妈妈,大致能猜到她为什么不愿去京市。
刚好饭菜上来,沈爱立招呼他填饱肚子,“也不是什么事,都过去了,我妈妈都不愿再提,你也不必生气。”
说着又笑道:“很可惜,让你白跑一趟。”忽然微微觉得有些遗憾,要是真是谢林森的妹妹,她觉得应该还挺好,至少这位以为是妹妹,连忙跑到汉城来了,估计昨天晚上一下火车,就跑到汉城国棉一厂去了。
而有些人,连认都不敢认。
谢林森对她的话,并不认同,“如果不来这一趟,我怕是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我真的有一个妹妹在这里。”
谢林森不懂,明明这一个看着比谢粒粒好多了,不做作不说,性子看起来也温和宽厚的很。为什么奶奶和三叔,宁愿认那个假的?谢林森心里疑惑,当着沈爱立的面并没有提,反正他还准备再回京市一趟。
又问爱立道:“我见你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沈爱立第一时间以为是说她浮肿的事,忙问道:“嗯?还能看出来吗?我自己从镜子里看,看不出来浮肿了啊。”
谢林森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看她黑眼圈很重,今天又是在医院住院部碰到的,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
她却说她的浮肿好了。
不确定地问道:“浮肿病?你吃康复粉了?”
沈爱立点点头,“好多了,可能是昨晚一宿没睡,有点复发。”
谢林森头都炸了,他们家认了一个冒牌货,好吃好喝的供着,还送去学技术,安排工作。
这一个在这里,饿得浮肿病!一瞬间,谢林森想砸人的心都有,要是他爸爸还在,还不得将谢镜清狠揍一顿,什么玩意儿!
谢林森忙将一份红烧排骨推到爱立跟前,“你多吃点,我们部队伙食好着呢!”
沈爱立又推了回去,笑道:“没事,我最近升了助理工程师,工资和粮票都多了些,吃饭不是问题。”
谢林森没再说,倒是问起她和樊铎匀的事,“我给樊铎匀拍过一份电报,我看他寄给你了?我们从小就认识,他竟然背着我,给你通风报信!”
说着,望向沈爱立,“你们不会在处对象吧?”不然,他实在想不通,铎匀会为了别人出卖他。
但是想到海南和汉城的距离,又觉得不可能,却意外地见沈爱立点了点头,“对!”
谢林森手里的筷子一时没有抓稳,都惊得掉在了地上,“真的?”
“嗯,就是上回去申城参会时候的事,在那里见到了谢微兰,也见到了樊铎匀。那你可能也认识蒋帆,我们还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听到蒋帆,谢林森语气有些鄙视地道:“蒋帆自小就有惹是生非的本事,铎匀和郭景泰可烦他烦得要死,怎么他招惹你了?”
沈爱立点头,“对,郭景泰也在,问题有点复杂,不只是我,还有谢微兰,所以他们三个打了一架。”
服务员给谢林森重新拿了一双筷子过来,谢林森扒了一口饭,才问道:“樊铎匀、郭景泰和蒋帆?景泰怎么也搅和进去了?他一向最不屑和蒋帆动手了。”
听到他问,沈爱立忽然有一点想和人分享八卦的欲望,有些神秘地和谢林森道:“郭景泰可差点误入情感的棘丛,你猜他看上了谁?”
谢林森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问道:“谢粒粒?”他觉得这个堂妹人还挺好玩,要是真一起长大,他怕不是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攒着。心里又骂了一句,三叔不做人!
沈爱立发现这个人一直倔强地喊谢微兰的本名,“嗯,当时谢微兰牵涉到提案剽窃,想请郭景泰帮忙,他到底没答应,最后自己倒像是想开了。”
谢林森关注到了另一个重点,“她还剽窃?”
沈爱立点头,“后来主办方查证了这件事,给她单位寄公函了,她应该在京市纺织工业局待不下去了吧!”
谢林森嘀咕道:“怪不得要嫁人,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一下轮到沈爱立惊讶了,“谢微兰要结婚吗?是申城纺织工业局的藏季海吗?速度这么快的吗?”
谢林森点头,“听说这个月底就要结婚,估计是怕夜长梦多,她现在明面上还是谢家的女儿,实不相瞒,我准备回去给她送一份大礼。”
沈爱立笑道:“那你可下手轻点,到底明面上还是和你一个姓。”
等吃完了饭,沈爱立还记挂着哥哥动手术的事,和谢林森简单说了几句,准备告别,谢林森提出想去看看她哥哥。
沈爱立拒绝,“我妈妈在,她可能不愿意看见你。”
谢林森也没有强人所难,给她留了一个地址,道:“到底我也算是哥哥,有什么事给我写信,有空来西北玩的话,就更好了。”
怕她压根不想和他来往,又道:“谢镜清是谢镜清,我是我,我爸妈在的话,肯定也会很喜欢你,所以,你一定不要因为三叔,而不和我来往。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妹妹!”
沈爱立想摇头,又不想当着面,辜负人家的一番盛意,微微笑道:“好,非常感谢你来看我!”
谢林森见她应下,嘴巴都咧到了耳根,朝她伸手道:“爱立妹妹,很高兴,认识你。”
沈爱立也回握了下,“我也很高兴!”却并没有喊一声哥哥,谢林森也没有强求,毕竟他们还是第一回见面。
等沈爱立回到病房,护士正准备将沈俊平推到手术室,沈玉兰见她回来,拉着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沈爱立拍拍她,“妈,肯定没事,你放心。
”
沈俊平的进了手术室两个多小时,沈玉兰都等得心焦,忍不住走来走去,就差扒着门朝里看。
沈爱立劝道:“妈,医生说是常规手术,你不用太担心。”
沈玉兰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就是忍不住担心,和爱立道:“希望这回你哥能留在汉城了,要是还在矿里上班,再出个什么事,他跑都跑不快。”
“妈,哥哥这回是救人,说不好会有什么奖励呢!”沈爱立是知道哥哥下个月就会被摘帽子的,她记得书里是先前看好他的领导,自己先摘了帽子,最近就想法子给哥哥也摘了帽子。
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沈俊平被推了出来,主刀医生和沈玉兰道:“玉兰,你放心,手术很成功,而且,在手术过程中,我们发现,如果后面康复得好的话,可能不影响正常走路。”
沈玉兰都忍不住要念“神”,到底忍住了,忙感谢主刀医生,“老曹,真是谢谢你!太感谢了!”
曹医生道:“应该的,俊平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肯定尽力。”又道:“后面要卧床静养,营养也要跟上。”
沈玉兰忙点头,觉得自家儿子这回真是万幸!
沈俊平从手术室出来,不知道是局麻的问题,还是自己精神过度紧张,很快就睡着了。
沈玉兰让爱立回去和冬青说下手术的结果,怕她在家里跟着担心,却发现女儿并不动。
就见女儿有些踌躇地道:“妈,人家心里不一定记挂着呢,”到底还是将江梅花在后面编排她的事简单地说了,“妈,人家说你长得好看,就是作风有问题。”
她觉得这事不说,就是明着让人家蹬上脸欺负,她妈妈还一心一意地跟前跟后伺候着。
沈爱立说得委婉,沈玉兰却是一下子就猜到江梅花说得大概是什么,早几年在申城和蓉城,她没少听这些闲言碎语,面色也有些愠怒,到底冬青和别人又不一样。
她对她们一家可一直以礼相待,不说杨家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是上回她家表叔来住院,她都客客气气的帮忙。
而且,江梅花能知道这些事,还不是冬青说的。
爱立劝道:“妈,你也别气,你心里有个数就成,嫂子那边的事,你也用不着费心,反正她妈妈在跟前照顾,哥哥也回来了。”
沈爱立想想还有些气愤,“我看她们对我哥也不怎么上心,我哥这边情况还不清楚,江梅花不问问不说,还有心思带着人去我家里,说一堆有的没的闲话。”她哥这回送回来的时候,说一句生死未卜也不为过,杨冬青自己在坐小月子就不说了,但是江梅花可是从头到尾也没来看过一次。
沈玉兰点点头,冷声道:“你放心,妈妈心里有数。”又叮嘱女儿道:“你哥可能不会跛脚的事,你也先不要说,要是她们还有一点真心,这日子就看你哥哥自己愿不愿意过,要是不愿意,大家也都趁早死心。”
沈玉兰现在对这个儿媳,真是彻底无话可说。以前外人在她跟前说杨冬青补贴娘家补贴的多,她还帮着说话,想着到底是一家人,自己心里有意见是一回事,在外人面前,到底不好让人看笑话。
两个人聊到后面,完全没注意到,沈俊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轻轻喊了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