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梅花摆手道:“不用,不用那么长时间,”似乎没有听懂沈玉兰的嘲讽,笑着道:“十来天就行,到时候冬青也得回来上班了。”虽然她觉得冬青回不回来还两说,但是怕沈家这边察觉到什么,到时候闹得难堪,故意说冬青还得回来上班。
沈玉兰冷冷地看着将梅花,“这份工作我看冬青弟弟做得也挺好的,不如让他顶掉算了,冬青嘛,在老家先帮忙做点简单的家务,反正也闲不了多久,很快就有新的安排是不是?”
江梅花听让冬青弟弟顶岗,眼睛一亮,到底还是道:“不行,不行,到底是你们花钱给冬青买的工作,怎么好让冬青弟弟顶了呢?”江梅花还不敢想,这边冬青和人离了,那边还能得一个工作,她现在只想着,安少原那边顺顺利利的就成,对沈家这边却是不敢再有别的心思。
不然闹大了,闹到村里来,冬青面上也搞得不好看。
杨冬青昨晚因为妈妈口无遮拦的事,就担心俊平那边知道了,和她闹矛盾,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怎么睡着,早上正睡得香,隐隐约约听到妈妈和婆婆说话,也没有注意,很快就睡过去。
沈玉兰看她一脸算计的样子,气得发抖,冷冷地和江梅花道:“这事,不用等俊平回来,我就能作主,冬青要是想走,让她和我说就成!”
说完,看都不看一眼江梅花,去自己房里了。
江梅花见沈玉兰没反对,心里还有点高兴,女婿一向好说话,断没有不同意的。这回先回去和安少原那边探探口风,要是人家不介意冬青二婚,回头就和俊平这边断了。
至于以什么由头断,江梅花一时还没想好,眼下当务之急,先把女儿带回家。这样想着,觉得还是女儿的身体最重要,看了一下沈玉兰买回来的菜,看到又是大骨头,又是猪肝的,心里都觉得这个婆婆对冬青确实没得说。
就是俊平跛了腿,不然,冬青在沈家,确实是享福。
沈玉兰越想越气,要不是爱立昨天和她挑明了说,她今天怕是都想不到这个上面,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想到两人的结婚证,好像是她收起来了。起身将那张纸找到,杨冬青但凡开口走,她就让俩人先把婚离了。
要不是顾虑着这回儿子还砸到了头,怕这事刺激到儿子,影响恢复,沈玉兰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俊平,她就不信,俊平听了人家这话,还会不和杨冬青离婚!
又懊悔当年自己没有多坚持,到底让杨冬青和俊平成了婚。
沈爱立完全不知道杨家母女俩还有这样的心思,一早起来,发现又下雨,撑了雨伞先去厂里食堂吃早饭,再到人事部销假,顺道去宣传科,将序瑜的五十块钱还了回去,道:“我哥那边救了的同事,给他寄了五十块钱过来,医药费是够了。”
序瑜也没再说,而是问道:“你哥情况怎么样现在?家里还好吧?”
爱立苦笑道:“我哥还行,家里不是很好,我看这样子,闹离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就看什么时候了。”
序瑜道:“要是这样,那真是白眼狼了,”又道:“不过要真是这样,对你哥来说,也算是好事,他还年轻着,日子还长着呢,早认清早好。”
沈爱立点头:“这是他们的事,我也懒得问,随他们自己处理吧。”序瑜道:“周四那天,有个西北军区的人,到厂里来找你,小李问到我这里来,是谁啊?”
沈爱立知道她说的是谢林森,“我生父那边的亲戚,不知怎么闹了个乌龙,以为我是他亲妹妹。”
章序瑜还从来没听爱立说过她爸爸的事,见她似乎也不愿意多提,也就没再问,笑道:“怪不得呢,给你带了两大袋东西,我还想着怎么回事,哦,东西留在了保卫科,小李还说让你来了去领。”
沈爱立惊了,“什么?他一句没和我说啊!”沈爱立一时觉得有点懊悔,她那天可吝啬的很,就请人家吃了一餐一荤一素的便饭,一点特产也没给人家买。想着就打这一次交道,不缺礼数就行,对人也不热情。
序瑜笑道:“人家可能怕说了你不收,故意放在保卫科的。”见小姐妹皱着眉头,又道:“人家特地找过来,我听你这意思,不是亲兄妹,也是亲戚吧,总留了地址给你吧?你回寄一点就是。”
序瑜说这话,是有一点故意引导的,她看那位同志对爱立重视的很,前后来了两趟,第二趟是特地来问爱立的一些基本情况。爱立虽然说是乌龙,但她估摸着,怕是亲缘关系近的很,要是那边不重视,不来往也罢,这个看着,明显是想和爱立保持联系的。
看她傻子小姐妹的样子,是巴不得和人隔得远远的,她却觉得,多一条人脉,多一条路。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又不着痕迹地给谢林森说了几句好话,“我看倒像是特地来找你的,西北军区,离这可不近,你是不是没怎么理睬人家,人家才把东西往厂里放?”
沈爱立头疼道:“本来就不认识,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心里盘算着,这回却不能和樊铎匀那回一样,就是浪费邮费,也得将东西寄走!
然而,等和序瑜到了保卫科领了东西,才发现是一些布料、肥皂、雪花膏、皮鞋之类女孩子用得上的东西,倒是不好再寄回去。
序瑜眼睛也闪了一下,和爱立道:“行吧,这事你也别费心寄回去了,那真是浪费了。”等帮着爱立将东西拿到她工位上,才想起来林青楠的事,和她嘀咕道:“林青楠那边的事,我和几个你们车间的工人说了几句,你最近多注意点,别让她得手了。”
前脚序瑜还说这事,后脚到车间,就见赵丽华来找她,沈爱立还有些奇怪:“你不是昨天夜里的班吗?这个点,怎么还没回去?”
只见赵丽华悄声道:“主任,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昨天晚上我刚到车间,就看到副主任和林青楠凑在车间里嘀咕了好一会儿,就怕有什么事,”接着又道:“可能是我上次被搞怕了,也许人家也有什么私事要说。”
赵丽华形容不出来,就感觉林青楠一瞬间脸上的得意和看笑话的表情,让她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沈爱立感谢道:“谢谢你,丽华,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晚上还有你的班,我会注意的。”沈爱立感觉可能最近几天把林青楠逼得有点紧,序瑜那边已经让人在车间工人之间说,林青楠业务能力不行,新上任的主任对她意见很大,怕是这个工长做不久之类的话。
狗急跳墙也是难免的。
这一班刚好是林青楠的班,沈爱立简单问了她几句早上交接的问题,才道:“我们之前就说了,每班要交接好,事后的问题怪不到前面一班去,你和工人们要交代清楚,出了事,再求情是没用的。”
林青楠颇有信心地点头道:“主任,你放心,我早就和她们说好了!”
沈爱立也没有再说,“行,那你也去忙。”
林青楠应下,就见沈爱立转身又去找了她们班的舒四琴,不由眯了眯眼,她早就看出来沈爱立有意将她调走,让舒四琴顶她的岗,心里冷哼,看过了今天,沈爱立还能不能在她们清棉一车间得意!
没事人一样地去巡回了。
沈爱立见她走远了,才和舒四琴由操作技术请教,转为正事,“你帮我盯下,我怕这几天会有事,别的都好说,主要是机器和原料,没必要因这些事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这也是沈爱立一心要把林青楠替换走的原因,一个为满足自己私欲而随意对公共财产造成损失的人,她总觉得一起共事,有点如芒在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扎一下。
知己知彼百战不怠,沈爱立不清楚林青楠的行事方式,但是舒四琴清楚。
舒四琴也是老操作工了,和林青楠一前一后入的国棉一厂,在操作技术上很有自己的心得,沈爱立之前在车间轮岗的时候,就和她聊得还行,此时对爱立道:“主任,你放心,她那些花花肠子,我都见过好几回了,我知道重点在哪预防。”
沈爱立还不放心,又对车间技术员郑卫国道:“郑技术员,麻烦你今天多注意下机器,特别她们交接班的时候。可不好再因什么人为问题造成事故,虽然我也能修,但是毕竟影响生产进度,耽误厂里的任务。”
郑卫国知道这一句“我也能修”是敲打他,却毫不在意,憨厚地笑笑道:“沈主任,您放心,我明白着呢!”
他是知道沈爱立非常得机保部齐部长和制造科陈主任的赏识,人齐部长一度还想把人拉到他们机保部去,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沈主任,我听孙有良和陈舜他们都说,你修机器厉害的很,你有没有时间给我们这些学徒出身的技术员搞个学习培训班,稍微指点指点?”
沈爱立愣了一下,“郑技术员,你太高看我了吧,我才毕业不过两三年,你们都是从学徒做起来的老师傅了,中间吃了多少苦,才练出来的手艺。”
这话让郑卫国又感动又伤感,摇头道:“不瞒您说,我们虽然在这厂里也打滚了好几年,但是技术这一块,还是要师傅带,不然就是睁眼瞎,都是吃这一口饭的,按照老传统,都怕吃饱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我们很多人就是学个皮毛。”
说到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就是听陈舜和孙有良说,您一点不藏私,我才厚着脸皮和您说一说这事,其实我们这些人私底下讨论了好几回了。”虽然沈主任不一定是全厂业务能力最好的,但是肯定是为数不多,不藏私的,愿意指导他们的。
他们也不求学什么拔尖的技术,就是想有人稍微带一带,指点指点,基础的业务技能能够提升一点就成。
又怕沈爱立不答应,忙道:“就是一些基本的机器保全、维修知识就行。”
沈爱立没有一口回绝,想了一下道:“我觉得说跟我学习太不合适了,这一说出去,大概厂里技术员都要笑我不自量力。”
她也明白郑卫国的意思,这个年头不像后世,有很多学习视频和工具书之类,技术这块,没有人分享和交流,确实自己很难摸索出来,尤其是现在很多机器都是国外产的,维修说明书也是外文文字,对他们来说,确实很有难度。
郑卫国也就是一激动将心底话说了出来,也没想到人会答应,听沈爱立这么说,就觉得果然如此,只是还没来得及丧气,就听沈爱立又道:“但我觉得你这个提议很好,我们可以向厂里申请,搞一个机器保全兴趣小组,有时间一起交流一下。”
郑卫国顿时眼睛一亮,“哎,太好了,谢谢沈主任,您这个提议太好了,这事我回头就和技术监督部、机保部、生产技术部门的同志都提一提,大伙儿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他们这帮学徒出身的技术员,本身就是个半桶水晃的水平,学多学少,完全看跟着的师傅心善不善,别说系统的学习和培训了,沈技术员不仅业务熟练、又爱学习、动手能力强,她要是愿意稍微提点一点,他们肯定都受益不浅。
见沈爱立答应,郑卫国对她刚才提的机器故障预防问题,更为上心,提醒道:“主要人为的故障,还是螺丝的松紧、棉包里有硬杂物之类,我这边这几天等交接班的时候,多注意下机器,您让人也看好棉包。”
那些人大的故障是没胆子搞的,就是这些小修小打的问题,他们车间技术员,对这些事儿门清。
再大点,也就是上次像王元莉旷班那回,多台机器一起故障。想到这里,对沈爱立道:“还有棉花回潮的问题,最近雨水多。”
沈爱立点点头,感谢郑卫国的提醒。
然而,沈爱立提防了两天,车间生产一切如常,到了周末,到底想着哥哥的伤势,还是坐公交车回去了一趟,压根没想到,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哥哥嫂嫂就真的闹到离婚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