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小时最敬慕的的七师兄无尘为了历飞升上神的天劫下了凡劫,因为他要历的正是情劫。在天界,由一般的神仙飞升上仙,再从上仙飞升上神,多则十万年,少则六万年。无尘彼时将将六万岁,是个很有前途的神仙。被天界诸神仙目为师父莫靖的接班人。可是,他历劫却没有再回来,从此杳无音讯。
因此,珈蓝在一万岁上正式选择了一条绝情、绝欲,绝念的修行之道。师傅说,此乃王者之道,一经练成,于呼吸之间便可增进功力,修为一日千里。只是对修行者的禁制极为苟刻,修行过程中,一丝一毫的心神动荡都会令修行前功尽弃。轻则功力全失,连重头再来的机会都没有;重则走火入魔,飞灰湮灭。
因此,很多神仙选择的都不是这条道,这条道也不曾真的有人成功过。可以靠吸取日月精气修行,也有人用的是阴阳互补双修之术。
一万五千年,珈蓝始大功告成,飞升上仙。当时,莫靖慈爱地手抚她顶,“嗯,两万五千岁修做上仙,虽然快,但也不是没有人做到过。”鼓励她再接再厉,争取缩短从上仙到上神的历程。
五万岁,当她脸上犹带血渍从云头上降落,挣扎拜倒在莫靖身前,这个寿与天齐的圣殿掌门终于动容。五万岁的上神,史无前例,他的徒弟。
飞升上神,她本当尽舒心中快意,然而她没有。她沉静如水,静静地面对曾经追逐过的功成名就,眼里一片寂寞阑珊。
“师傅,情是何物,无尘师兄为何回不来?”
仿若一道轰隆隆的天雷砸中了莫靖,他苦心孤诣诱这资质出众的弟子选了绝情之路,到末了,她还是不可避免走向那个结局?
她的劫却不在这飞升上。
莫靖拈起一张金色纸柬,这是天帝聘上神珈蓝为太子傅之柬。
天帝太子重华,是有史以来最是任性散漫的一位天族太子。天帝天后也仅此一子而已,自然看得跟眼珠子一般珍贵。天后早逝,天帝虽可与天同寿却生无可恋。
“太子重华?”这个名字珈蓝当然知道,可是,太子傅,她合适么?这五万年除了修习术法,她其它什么都没有干。她去教他什么,术法,他有天界最好的师傅。
“咱们毕竟不是散仙,是受天族供养的。你就去吧,只是女身恐有所不便,你化作男身再去。”
“是,弟子领命。”
次日,珈蓝正装去拜见了这一代的天帝宇午,正值盛年的天帝脸上有微微倦色,对她却一直甚是和蔼。
一路走回在天宫居处,每每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就是他么?五万岁的上神,真是高贵俊美。”
“唉,你们说比太子如何?”此时的重华,方脱了孩童形貌,将将要过三万岁的正寿。
“各有各的味道呢。”
珈蓝诧异回头,几个窃窃私语的仙娥立即噤声。
“这是天帝命我等采摘的蟠桃,请上神享用。”仙娥放下果盘离去。
珈蓝拈起一个,硕大饱满,仙桃离树日久就会失了仙气,宜早早品用。这是仙娥方才说的,于是请白虎衔了送回圣殿让师傅享用。
珈蓝返身回屋,另一颗蟠桃已然无踪。
半空一枚暗器袭到,珈蓝弹指击落,是一枚桃核。
“我乃太子侍读月照,你是何人?”那偷桃小贼从梁上跃下,
“我是太子傅珈蓝,也就是你的师傅。”月照,那小小侍读有这么大的胆子?珈蓝打量着冒名月照的天族储君,如山间流瀑,生机勃勃,更衬出他父皇的生机黯淡。
重华也在打量珈蓝,五万岁的上神,不过尔尔,也就是一个小白脸嘛,不过比普通的小白脸更俊上一些。
“你凭什么做我的师傅?”在他气走那么多任太子傅后,父皇找来这么个小白脸做什么。
珈蓝不动声色的说:“凭我比你知礼。”
“什么礼?”重华挑眉。
“尊师重道之礼。”珈蓝语音未落,已伸手擒下一般高矮的重华,按倒在放置果盘的案几上,手里操着变出的扫帚,因师傅责打师兄用的就是扫帚,珈蓝便也用了扫帚。
足足十下,一点都不含糊。重华在被珈蓝握住手腕那瞬就失了反抗的力。
被打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
“你敢打孤?”身上的禁制松开后,重华弹跳起来,一手捂着受伤的尊臀。
珈蓝将扫帚还了回去,施施然道:“方才陛见之时,天帝陛下赐臣可以责打不受教化的太子之权。”
“这天上上神不少,确然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却足以令还不是上仙的太子殿下无力反抗。”
重华觉得不能吃眼前亏,遁了身形去御书房找宇午,强烈要求换太子傅。
宇午看着挤眉弄眼,不肯坐下的重华,难得的放声大笑,“哈哈!初见便被揍了,不换、不换,说什么都不换。明日昴日星官开始当值之时,你须得按时去拜师,然后由珈蓝给你授课。”
得不到支持,重华愤愤的要回自己寝宫。看他不整死那小白脸!
“等等!”宇午凌空抛来一个药瓶,“活血化瘀的。”看重华不欲领情,“怎么,难道要父皇一会儿派仙娥给送去?”
重华收了药瓶,依然遁形回去。不然,旁人一件他走路的姿势,便可知他挨打了。这个脸可丢大发了。万儿八千年后,都还会有人在背后说及。
“你轻点!”
月照放轻力道,把药替重华上了,心头对新来的太子傅有几分崇拜,乖乖,居然打太子屁股。
第二日,按时到了课室是另一名俊朗少年。
“月照拜见师傅!”
珈蓝颔首,受了他的礼,“请起!太子可是身子不适?”
“正是。”
“月照,尊师第一条便是不得对师尊撒谎。”
“师傅,太子是尊臀有些不适。”月照面不改色的说。
珈蓝莞尔,“那你便领为师去探视一番。”
“是。”
到了太子寝宫,仙娥讶然看着珈蓝与月照,“珈蓝上神,太子身子不适,今日告假。”
“本座正是来探视的,请仙娥前面带路。”
重华趴睡在云被上,睡容倒还有几分稚气。
“一日之计在于晨,着实浪费光阴。”
仙娥强调,“太子不适。”
“既如此,你去请太医过来。”珈蓝挽起袖子,“打盆水来,本上神亲自伺候太子洗漱。”
仙娥道:“这如何使得?”
“打来。”珈蓝不再多言,沉声道。
整个过程,重华兀自好睡。
昨日,宇午见珈蓝之时,态度诚恳的说及儿子不肖,他也是溺爱过度,下不了手去管教。旁人多顾忌储君身份,不愿意管。圣殿众人,自由度甚高,将来的天帝也不能太过约束。因此请圣殿派人过来接手太子傅一职。至于为何挑上珈蓝,实则是她名气太大。宇午有心把这么个上进的楷模立在儿子身边。
末了,宇午说珈蓝的任期就到重华飞升上仙之时,任何突生的变故都绝不打乱这个安排。
珈蓝有心在术法上更上一层楼,想专心致志在圣殿研习。自是巴不得重华早早飞升。但历劫之时,过不去便是从此殒命,岂可儿戏。
“天宫的书库储着很多术法专著,上神有意或可触类旁通。”宇午边说边令仙娥递上钥匙一把。
珈蓝立时心动,贪多自然嚼不烂,但触类旁通却是好的。
如此一来,对重华的教导自然更加悉心。只是宇午最后一句话却令她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上神,我儿便交给你了!”直到现下,还有几分恶寒之感。
仙娥端来了一盆水,禀道已请人去请太医过来。
“嗯。”珈蓝说着就接过铜盆,款款走至重华床头还有两尺的地方,唤了声:“太子殿下,起床洗漱!”然后,手腕猛地一翻,一正盆水便正正倾覆到重华身上。
“哈欠!”重华赤着脚,着一身寝衣,湿漉漉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又是你这个小白脸!”
“太子见谅,小臣手滑了,太医到了没有?太子可要请他把昨日的伤处一并看看。”
重华咬牙切齿的说:“孤不用太医,叫他回去。”昨日挨打的事,连贴身宫娥都不知道,看了太医,他的脸就落到三十三天的最底层了,拾都拾不起来。小白脸,拿这个威胁他。
“那殿下还是换身衣衫,或是施个术法烘干了它才好。小臣惶恐,本要伺候太子洗漱的。”
重华怒目而视,他哪里有一点点惶恐之态。
珈蓝拢了拢衣袖,“既然太子用不到太医,那小臣便在外间恭候太子着衣,拜师的吉时还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