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惊险仿若还在眼前,她依稀记得姜瑭是拼了命要救自己,如此患难与共的真情,眼下转危为安她打心里与他共喜劫后余生。
姜瑭还未从方才的打斗中返过疲惫,他松垮半弯着背站着,自然垂眸望她,温声安抚:“已经没事了。”望着她娇泣的样子,他委实想把她搂进怀里,可那不远处黑暗中冷冽的目光让他迟疑住了。
赵汣看着范素芹从自己身边跑向姜瑭顿觉心跳迟疑了一下,那一滴一滴落到自己身上的雨滴仿若直击在心坎上难受——
她不清楚自己是谁的王妃吗?她……
“哗——”赵汣还没思落下,雨帘暴然变成垂瀑从夜幕中倾落下来,将所有的人淋了个通透,也浇醒了赵汣,让他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一个箭步上前,他将双手从背后按在她双肩上如夺一般把她从姜瑭身前拥离,带着她从姜瑭身边略过。
姜瑭追随范素芹离去的身影转身,忙跨出一步想追但顿然止步,他知道自己是追不回她,因为他知道那个高贵的男人带走她是名正言顺的——他是她的夫君。
@奇@这件事姜瑭在粥铺与赵汣碰面后便猜到了,只是他克制不住自己那颗风流不羁的心,放任它沦陷在对她的思慕中。而说来,如今的逑之不得,他是悔不当初,约莫半年前皇上问他这个御医兼谋士要丑女,他一时想起御膳房有传范御厨家有一个女儿脸丑且十九未嫁,一直是范御厨的心病,于是趣想成人之美地将她推荐给皇上交了差,岂料几个月之后自己会遇见她,喜欢上她……
@书@姜瑭的思绪未断,漆黑的雨巷随着范素芹被赵汣拥出巷外而空落。
赵汣的相拥来得太突然,范素芹还来不及做反应,就已跟着他的脚步出了巷口,当她反应过身时已穿过了另一条窄巷,“要带我去哪里?”她不明白问。
赵汣脚步未停拥推她向前:“回王府。”
“不,我不回去,我要回大叔家。”范素芹扭着肩想摆脱赵汣紧按在自己双肩上的手。
“本王不会给你选择。”
范素芹找不到辩解的理由大声问:“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在王府,你是我的王妃。”赵汣落话,将按在范素芹双肩上的手压得更紧。
“那不过是个虚名,我在不在王府对你会有何不同?”
会有何不同?
赵汣心里没有答案,他只觉她不在王府里自己会不心安,会担心她出事,或者联想她和姜瑭一起的景象,然后寝食难安。
他没再搭理她,直带着她走过数条小巷经过泰和楼后门到了集市街上。时辰渐晚,加之暴雨驱散了人群,集市上异常肖冷,那站在泰和楼旁一间小铺屋檐下躲雨的小葱见到范素芹走来,急唤道:“小姐——”便不顾已消停几许的零星落雨跑到范素芹面前望着她全身被淋湿的狼狈样关切:“小姐如何?他们没伤害你吧,你全身都湿了,这样可要着风寒的。”
范素芹举起一只冰冷的手将赵汣的手用力从自己肩头上拨下,顺而牵过小葱一只手:“葱,我们回白大叔家。”
赵汣见范素芹要走,忙挪步挡住她的去路急唤:“素芹。”
范素芹抬眸望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向他福身:“多谢王今日相救。”
赵汣蹙了下浓眉:“我不是要你谢我,我……”他透着丝慌乱转而命身旁的护卫:“去将马车唤来。”
范素芹挪步要从他身旁迈过,“素芹。”他一把抓过她一只手臂欲说还休地轻唤她,她下望那紧揪在自己衣袖上的大手心中摇摆,但思着过往他的冷漠她心又不甘暗恼将身背了过去。
无语对峙间,那华丽的小马车“嗒嗒”地驶到了赵汣身前,他骤然牵起她的一臂把她硬拉到马车下,揽腰撑抱起她,将她送到了马车托板上,自己则一下跳上了马车拖带着她入了车篷。她不曾想过他会强迫着自己上马车,此时被他按坐在车篷内,怎么与他拗扭挣扎也无法再出车篷那道门。
“王,这算什么?难道想将我强掳回府,既然你不想要我,不喜欢我,为何非要我回王府……”
范素芹的话未落,赵汣从车篷内抓过一只青包袱放在她的腿上,握着她的双肩,蹙眉盯望她透着恼意的明亮眸子道:“你以为王妃出王府是小事吗?王府上上下下几百人都看着你,你突然不见了,难免他们不猜测,你可有想过若这样的事被有人传到了太皇太后、皇上耳里有多少人会妄断性命。”他见她仿若被镇住不再扭拗,顿了下,就对车门外令:“去范御厨家。”
范素芹怔愣:“为什么回我娘家?”
赵汣后退落坐到她对面的车坐上答:“我说你回了娘家……”他想起以往心里无她,竟觉把她放在府外也可以的愚思,浅浅自语:“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娘家。”眼望她一身湿凉的样子,他低望她腿上的包袱:“还有你现在一身湿该把衣裳换了,回府才不会惹人怀疑。”
范素芹全然没了拒绝回府的理由气累地低垂下头,就听车篷外宝墨让小葱上车的声落下,马车随着车夫的一声驾驭声便微微摇晃地行了起来。
马车方走到巷口,那白老汉引着几个府伊衙门的捕快来了,他们在泰和楼外遇见满目沮丧的姜瑭,姜瑭大致向他们道明泰和楼勾结地痞要挟他人,并称范素芹被家人带回,白老汉在一旁对事做了证明,那些捕快便搜了泰和楼,但这时泰和楼已是人去楼空,那些捕快道要将事禀明府伊也就收了队,白老汉和姜瑭自然也就分道扬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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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话 ...
雨渐渐停了,马车碾压过聚满雨水的街道前行着,范素芹与赵汣对坐无语,眼眸低望怀里的包袱,明白他是有备而来,想起回去又要面对如过往的日子,她便呕着气恼将头侧向一边,静寥间她忆起自己脖颈被癞痢啃了一口的恶心,就从衣袖内掏出一条旧丝绢来借着脖颈上半湿未干的雨水用力擦起脖颈。
赵汣望着范素芹阴沉难过的侧脸,动了动唇觉着应和她说些什么,或许该安慰下她,却不知从何开口,大婚几个月来与她说过的话掐指可数,如今想来他也记不清都说了些什么,仿似都是让她不开心的。
一个深沉静望,一个自顾呕心,两人默默无语间,马车到了范宅所在的宽巷外,范素芹方要起身下车,赵汣便先她一步下了马车,在她要下马车前立在车下握着她一手将她扶下马车,她不习惯他忽然的温柔,双脚才在地上站稳就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他放下空落无物的手便跟着她走向范家宅门。
小葱走在前头到范宅门口叩响了宅门。
吴妈开门惊见范素芹:“哎,怎么是小姐。”
范素芹还没想到如何说明来意,立在她身后的赵汣道:“我们出外游玩方遇到了大雨,素芹淋了雨,方好路过这里,便想来换身干净的衣裳。”
吴妈见着赵汣就将眼皮撑大:“是王,哎呀,王也来了。”便忙给赵汣福了身,随后就让出门旁一条道:“王,小姐快进院来。”
范素芹和赵汣方跨入院中,吴妈就亮着嗓子朝内院唤道:“老爷,夫人,小姐和王来了——”
吴妈的高声落下不多时,范同和余氏相扶着从内院快迈着步奔了出来,一见走在范素芹身前的赵汣就予他行了礼,他微微点头:“范御厨,不必多礼。”
在他们道话间,范素芹已小移几步躲到了赵汣身后,她怕爹娘发现自己一身的粗布麻衣觉察出什么来,而院里昏暗,范同和余氏又只顾着惊喜赵汣上门故也没发现范素芹的不同。
范同满眼落在赵汣身上忙道:“吴妈,快去烧水上茶。”
吴妈朝赵汣再次福身:“我这就去将阿贵唤来烧水。”便摇着手绢往外院相隔的另一小院快步赶去。
赵汣抬起一手道:“不用忙的,我只坐一会就走。”
范同将手往前厅坐了请:“要的,王和王妃上门,愚夫如何怠慢,还请王入厅喝了茶再走。”
赵汣眼看盛情难却,侧身望向小葱:“小葱快陪素芹将身上的湿衣换了。”
“是。”
小葱应话,用身躯为范素芹遮遮掩掩与她一起避过范同和余氏的目光进了内院,回了她未出闺前的闺房。
范素芹进了闺房让小葱去打盆水来,将脸洗净,把发重绾好,才将赵汣带出来的一身翠襦茜罗穿上身,将一身整得整整齐齐才出了房门。
余氏见着自己的王妃女儿回来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但碍于自己女儿现在身份不同,也没忙着敲门打扰她更衣,只在房外等着,这见范素芹更了衣,一身整齐出房门就迎上前:“女儿。”
范素芹与余氏相扶唤:“娘。”
余氏借着房门内的灯火望清范素芹的脸,见她右脸颊上泛着肿,左脸上那红斑缩成了两指宽的样子,既疑惑又心疼问:“芹儿,你的脸怎么了?那斑仿似消了些,可右脸怎么肿了。”
范素芹一手捂上右边那被癞痢打肿的脸颊怕说出实情会惹娘担心,便吱唔说不出话,跟在她身边的小葱忙将话岔开:“王还在厅外等着呢。”
余氏被小葱提醒忙应和:“快去厅里。”就与范素芹相扶着急步走向内院门口。
前院厅内。
范同将主位让于赵汣,自己则陪坐在主位右边一张靠背椅上,如此高贵的女婿让他感到拘束,他几乎不敢正视赵汣,但见他额发纠粘在宽阔的平额上,一身锦衣显着深沉的艳色猜他应也淋到了方才那场大雨,于是朝他拱手低头:“王若不嫌弃,愚夫拿件干净的衣裳让您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