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赵汣客气浅笑应和,又怕范同觉得他是嫌弃:“等素芹出来就回,不麻烦。”
“那王也盏茶再走。”范同落下话,忙起身慌慌张张道着:“我去看茶沏好了没。”就出了厅门去厨房催促吴妈。
范同方出厅门不久,毛豆子快步跨入厅门,满眼寻不见范素芹失落问:“姐呢?”目光便落在了赵汣身上,他认出眼前这个人是将范素芹迎娶走的男子,顿为他让范素芹流落在市井感到生气:“你是王?为什么让姐住在那样的地方?你如果不喜欢姐,就把姐送回来,也别让她住在那样的地方,她在那里总是吃粥,还要做很多的活,她没说过苦,可她都瘦了。”
范同方从厨房赶回来就被毛豆子的无礼所惊,忙呵斥:“豆子不得无礼。”
毛豆子被范同的声吓了一跳,回头望他慌道:“义父。”
范同瞪起又惊又气的眼眸指着毛豆子的鼻子:“你方才对王都说了什么?怎么说嫁出去的女儿,还有再送回来的,你要让你姐怎么见人,成为人家的笑话吗?”
毛豆子着急辩解:“不是,他,他让姐住在外头好些日子了,虽姐不说……”
范素芹跨入厅内,听闻毛豆子的话怯怯喝下:“豆子。”
范同觉着一定有什么事,便望向范素芹问:“芹儿这是怎么回事?”
范素芹脚步留在范同身边,举眸望向眉头微蹙的赵汣,心想事已被爹知道也难再隐瞒,只是她还是要面子:“我住不惯王府。”
范素芹的轻语惹恼了范同,他立起眼眸瞪着范素芹不可思议:“就是为了这个缘由?”便向赵汣拱手:“愚夫养女无方,今就算她是王妃,愚夫也要将她打死。”说着范同抬手便捶打在范素芹背上,与范素芹一起进厅的余氏心疼自己的女儿便抱住范素芹求着范同别打,毛豆子也紧上前拦着范同的拳头。
赵汣眼见厅内一片乱糟糟,忙起身几个快步到范素芹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头:“天色不早,本王带素芹回府了。”便带着她匆匆出了厅门。
范同和余氏将他们送出门外,余氏站在宅门口瞪了范同一眼怒道:“你还真对芹儿下得了手。”
范同陪余氏退身进门令毛豆子将宅门关上,便与余氏同进内院:“芹儿是我的女儿,我也不舍得,但你也见那回门日她回来的样子,想来那会王就不中意她,自小我们都珍养着她,她在王府里受了气哪里皆不能去自然是要跑的,这会看来王好似没为这事动怒,但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所以我才打芹儿,这一来让他知道我们对芹儿并不是无教养,二来是看他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芹儿。”
余氏留步在内院门口,不明白:“这怎么说?”
范同将双手背到身后,浅浅一笑:“他要真一点都不在意芹儿,那便会冷眼看着,但你没看他方才忙将芹儿带走吗,夫妻在一起久了总会有点感情。”
余氏望着范同落话得意走入内院的样子,紧跟上他:“哎呀,没想你还有这么点儿女心思。”
范同“呵呵”笑起,余氏皱起眉头:“可我看芹儿脸上有伤,但那斑倒好了许多。”
“女儿都嫁出去了,而且嫁到皇室,我们又能奈何。”
范同将一手搂过余氏的肩叹气走入正屋,与此同时范素芹和赵汣已坐在了回王府的马车上,范素芹自小到大没见过范同动过这么大的火,这会不由心愧地默默落泪。
方才的那番混乱,不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若不是自己的自私,又哪会有今日的事。
赵汣坐在她对面望着她微微颤动的身子,顿然觉悟,他挪身坐到她身边,将一手放在她的背上,沉声落话:“抱歉。”
范素芹带着前程往事的恨,啜泣道:“王有何错,为何要道歉。”
“我……”赵汣语塞,沉默片刻,想是该坦诚告诉她一切:“你不是问过我燕,还有为什么不拒婚,回府后我就告诉你。”
范素芹泪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静默着声期待回府后他的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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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话 ...
回府后,赵汣命人备下浴汤和宵食便无话了。
深更悄静时,红灯弥照的正屋房寝内,赵汣和范素芹同坐在床榻上缄默无语,待丫鬟们将那两屉子烧麦和两小碗鸭粉汤呈上,赵汣俊脸上才泛起亲和伸手拿着筷子夹了一个烧麦放到范素芹面前的空盘内,带着几分生疏且又想贴近道:“用。”
范素芹轻点了下头,抬手举起桌上的筷子夹取盘中的烧麦放入了嘴里,他邃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鸭粉汤吃了起来,两人不语地吃了片刻,他将用空的鸭粉汤碗放下,然后又为她夹了个烧麦,接着也给自己夹了个烧麦落放在眼下的小盘内就把筷子轻搁在盘子边沿,从衣袖内掏出帕子擦了嘴,暗理了思绪轻唤:“素芹。”
范素芹将吃到一半的面咬断,眼皮缓缓抬起望向他,他睨望她一眼目光转移别处:“燕,是皇上的德妃。”
“咳咳……”范素芹差点被嘴里的面噎到,狠咳了两声,甚怕将手里的汤碗抖落在地上便随手把碗落到了矮几上。
赵汣接着道:“我认识她是在她入宫以前……”顿了下,他微蹙起浓眉:“在她入宫前,我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入宫,甚至……甚至觉得我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他沉了口气娓娓道:“她,姓官,单名一个燕字,是宰相官成的么女,与她的相遇是在三年前的清明,我上相国寺踏青,欲要出寺时逢了春雨,便遇见了同在一处庙檐下避雨的她,那时也不知是如何与她开口聊谈起来,或许是我先开口,或许是她先开口,事已久远已论道不清了,只记得聊得很多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她是个明眸善睐,聪慧过人的女子,临走时,她自报家门,几天后我上相府拜访,顺而托相府丫鬟捎信密约她出相府,之后我与她常留下次相约的时辰,许久之后,我想是该托官媒上相府说亲了,本以为这事很容易,可官成却说燕年纪还小,不想让她出阁,她那年方到十五,她是官成唯一的女儿,官成想多留她几年,我也能明白,可不曾想方过了那一年,隔年秋她就入宫了……”
范素芹见赵汣说燕时眼眸中流入着夹带满满爱意的沮丧,心里隐隐泛酸,不由与他搭腔:“她为什么入了宫?”
赵汣已沉浸在对燕的回忆里,这闻见她的声才回眸以一种仿似突然发现他的目光怔看了她一眼,又将俊眸望向前方,顿了下,又道:“我不知她是怎么入宫成了皇后身边的宫人,那年没有选秀,而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她入宫前的两个月,当时她也没说自己要入宫,我想她一定有什么苦衷,所以我想知道原因,想方设法见她,不过后宫并非人人都可进,那里除了宫人,是属于皇上一个人的地方。”他苦苦冷笑:“没想皇后暴毙不久皇上就将她恩宠了,随之不到两年就晋她为德妃,她那样的佳人皇兄又如何会不喜欢她。今年元宵我正好在福寿宫的观灯会上和她独遇,那时我情不自禁上前牵了她的手,恰巧被突然出现的皇兄遇见了,我不想让皇兄施罪于她,故假以喝醉自认轻薄她,这才惹恼了皇兄,因此皇兄气怒我当婚不婚,寻他宫内人开心,誓言要把天下第一丑的女子许给我。”
那句“天下第一丑的女子”深深地挫败到范素芹的心,她捏着手上的丝绢拭了拭嘴角,唇微微动了动想着自己原来是皇上处罚他的一颗棋子遏制不住恼怒就起身小跑入了床洞,侧坐在了床沿边心里暗生闷气。
赵汣望着她受气徐徐起伏的娇躯不自心生垂怜,便起身走向床洞,举起一手撇开床洞上的红纱帘低头跨入床洞内,将双手放在她削斜的美人肩上:“其实我没嫌弃过你,在新婚之夜见你,你比我想象的要好,只是当时心情不好才……”
她将一边肩头缩了下,把赵汣的手从那肩头抖落,冷言:“我知道了。”她的骄傲不许她沉俘在他的温声细语里。
他知道她心里有气,方才那么明白地说她“丑”论哪个女子也难拉下脸面,他屈身落坐在床沿轻抖了两下一只宽大的衣袂露出大手覆上她右边还带着轻微红肿的脸颊:“疼吗?”
范素芹望着他俊冷脸上泛起的温润怔了一下,恼中呈羞转身躲开他的手,将身背过去:“天色已晚,我想王也累了,不如回书房早点歇寝。”
他见一时半会是难宽解她的心,“嗯”了一声起身,脚步方到门洞边,心想或许搬回来与她同床共寝应能宽慰到她便踌躇留步道:“我今夜睡这里。”
她眼睫轻闪,心中触动,但又想他应是有所顾及才这么说,那顾及是什么,她想不明白,只觉也许还是为了障下人的眼眸,便不多语思着任他去,反正留下不过也是睡在那床榻上。
赵汣出了床洞命人将残羹收拾下去,又进了床洞,坐在床沿边脱去双履将两脚抬到床上,范素芹没想他的意思竟是如此,睨了他一眼讶异:“王要睡在这里?”
“嗯。”赵汣很认真地点了下头:“既然我们已成亲了。”
范素芹伸手抱过床上的蚕丝薄被和软枕立起身:“王不用勉强……”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心里的不满用力:“……嗯。”就快步出了床洞,将手上的被枕铺在床榻上,倾身躺在床榻,背过身就不理他了。
赵汣孤零零坐在铺着玉凉席的床上,直觉心头空落。
范素芹回到王府后如以往般当着她的王妃,不同的是吃饭睡觉都多了个人陪伴,那个人便是赵汣,而他与她的话还是不多,倒不是不想说,只是她还放不下心里的怨气,因此虽和他同桌用饭,同房歇寝,但皆都与他分开而坐自顾做着自己的事,如是日子过了七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