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十万大军, 由聂氏家主亲自率领,来势汹汹。
北境满打满算两万余兵马,沈澜之将燕四城百姓全部迁入齐北境城池, 由应小怜、苏韫白等看管, 耕种田地、清理黄河,而原本的北境青壮年劳动力则被编入伍,合计五万军, 但谁都知道, 这五万军水分大得很。
只能希望援军早点到达。按沈澜之估计, 最快也要五日。
到第三天的时候, 四城都还在,但五万军却只剩三万了,一片愁云惨淡。
就是在这个时候, 后方来报,“援军、援军来了……”
谢泾偷了兵符, 直接带走棘门营五万精锐, 星夜兼程赶到温留。
沈澜之不敢露面, 让霍无恤、应小怜前去交接。
四目相对, 刹那间火星飞溅。
谢泾眯起眼睛,“是你。”
霍无恤不卑不亢,施了一礼, “五公子。”
“伍须、伍须——”谢泾把这小酒保的名字放在舌尖滚了两圈,冷笑一声,“你就是三哥特意从大陵带回来的雍长公子霍无恤?”
应小怜诧异, 不想对方如此敏锐。他哪会知道, 有些人恨不得把有关谢涵的情报日颂千遍、倒背如流。
“正是卑将。前方战事吃紧,卑将须立即带兵马过去, 失陪了。”谢泾对霍无恤没好感,难道霍无恤对谢泾就有好感吗?原本因为是谢涵的弟弟才多方包容,然而——哪个弟弟会随身带着那种放着哥哥气味还加了致幻剂的香囊。
——能让人联想到与这香气有关的人或物。
——能让人仿佛时刻能看到那人或物的幻觉。
不翻脸已经是感谢对方带援军过来的极限了。
霍无恤冷着一张脸离开,应小怜自然要补救,笑眯眯道:“失礼了,无恤年幼,加之非常时刻,公子见谅。一路风尘仆仆,不如随某去歇息片刻?”
谢泾抱臂,“你又是什么人?”
“废人一个,君侯垂怜,给口饭吃罢了。”应小怜垂眸,谢泾盯着他过于艳丽妩媚的侧脸看了少顷,深觉还是那位雍公子更让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说来,曾在会阳与雍公子有过几面之缘,那时他在酒楼做着酒保,我还觉得他服务特别好,尤其喜欢点他,直到今日才知其真正身份。不知他一个公子,怎么学会这一手伺候人的绝活。”
“我也不知道五公子堂堂公侯之子怎么学会女人长舌的本事?”霍无恤整顿一番,正要出发去前线,刚好路过,开口接道。
“听闻质子府守卫森严,不知雍公子怎么做到日日外出的?”
“听闻齐室子弟,每一出生都有四个奶娘八个婢女伺候,不知五公子怎么做到男扮女装多年的?”
“听闻雍公子不学无术、滥/交/成性,不知雍公子现在还走得动路么?识字么?会武么?当真知道行军打仗?”
霍无恤几乎要给对方这张讨人厌的脸一个赞赏的眼神了,他慢悠悠道:“说来惭愧,长到十二岁,文武皆不会。我一直感到很悲伤。”
谢泾轻笑一声。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以来以空白等候,都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到来。”霍无恤话锋一转,“在这里我要感谢君侯,教会我各国文字,教会我礼义廉耻,教会我骑马射箭,教会我剑术博弈。甚至寻找兵书给我学习,才能让我在今日战场上三因制宜。”
霍无恤这张嘴,那是连谢涵这样巧舌如簧的人都被气到过的,只不过他现在收尽棱角,更不会动谢涵发动会心一击,但功力丝毫不减当年。
谢泾脸梢一绿,“哦”了一声,“没想到三哥还是这么喜欢教导他人啊?”
谢涵喜欢教导他人?
开玩笑——那是顶顶没耐心的了。教一刻钟脸上就会产生巨大的疑惑表情“为什么这么简单你还不明白/还记不住?”
霍无恤笑眯眯的,自认善良地转开话题,了一眼对方发髻上一支玉兰花玉笄,“五公子是一时还没适应公子身份么?怎么还喜欢带女儿家的饰物?”
谢泾差点想开口称赞对方“眼光不错”了,扶一把发笄,脸上飞起两抹羞红道:“这是三哥亲手雕的,送婧儿的十五岁生辰礼。”
霍无恤突然觉得今天的早饭太差劲了,涌上来一股酸苦味,干巴巴“哦”了一声。
完胜,谢泾心中得意,贱兮兮地弯下腰,“一路赶来风有些吹乱了,劳烦雍公子帮我重新簪一下。”
“现在这里没有雍公子,只有温留君的霍小将。”霍无恤盯着那支玉笄。
“那劳烦霍小将了。”谢泾笑看对方低头,头上还插着一根木簪,不禁掩唇笑道:“绿檀木、绿檀木,好极好极。武王说头上有点绿才能过得去。”
霍无恤眉眼染上嗔怪,“卑将也和君侯说了,不要给绿头的呀。偏君侯道听途说绿檀清心养身,偏要拿这个材料雕麒麟。”
谢泾:“……”一路疾行,他突然觉着有些饿了,不然胃里为什么翻涌呢?
二人相视一笑,噼里啪啦,都知道为何自己第一眼看此人就觉得如此不顺眼了。
应小怜目瞪口呆看着二人一路扬长而去,没给他分半个眼神,捏了捏额头,罢了——他的任务只是盯住北境,让迁过来的燕民不要有异动。
会阳乃天下第一大城,人口流动迅速,消息往来频繁,武人比斗竞技,士子高谈阔论,谢涵一路上没听到什么消息,不想从欧家山庄下来一趟,惊觉天翻地覆。
“都说燕太子是不世出的人杰,叫我看还是齐太子、啊不,该叫温留君,还是温留君棋高一着。”
“是啊,要不怎么前年燕太子南下势如破竹,遇到温留君就折戟沉沙了?今年还被温留君拿下南四城……诶诶诶你谁啊?”锦衣青年放下酒壶,抬头茫然。
谢涵搬过条垫子在对方对面坐下,“这位兄弟好生仪表堂堂,某齐国人氏聂涵,一见兄弟便觉亲切,听兄弟刚刚言之有物更加佩服,特来结交一番。”
亏得他一张好相貌,一副好气度,这样尴尬的话叫他说来竟也令人如沐春风、飘飘然了。那人哈哈一笑,“可巧,聂兄这名字竟同刚刚咱们说的人物一道了,是也不是?”他对周围几个好友笑道。
谢涵借机询问,顿时三魂惊去七魄。
什么叫温留君下燕南四城?
什么叫温留君率北境守军与燕军决一死战?
谢涵:我竟不知今夕何夕,吾在何处了?
他思索片刻,再管不得欧家那点破事,左右欧家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立即飞一般请求入梁宫,心急火燎去见他的好表哥。
姬高瞧着他,有些奇异,“温留君当真不在北境?”此时他已身为梁君,一席代表后土的黑边纱衣,一件寓意黄天的红色长衫,也是梁武公在世时最爱穿的便服,一顶三尺长冠,尽显人君威仪,至少表面上。
“君上……”谢涵两分无奈,三分亲昵,见人目露兴趣,便细细讲述一番当日过往,以及自己如何死里逃生,重点吹嘘一波姬高势力给力,梁军纪律严明,尔后欣喜道:“我竟不知自己离开后,他们还做出这样大的成就来。届时我回去整顿一番,他日齐北五城、燕南四城可尽归君上矣。”
姬高却不似之前那样好骗了,而是“哦”了一声,“表弟当真愿意拱手城池?”
到底当了大半年国君了不是?想必和诸氏族斗智斗勇很是长了一波心眼,谢涵心道一声。面上奇怪道:“不给君上,难道放任齐国那些蛀虫来染指么?”他哼笑一声,愤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被掳劫消息传过去时候,他们是怎么在拖延我的援救时间的。我若不是运气好,坟头也早长草了。”
他颇有些受伤,“君上也不相信臣么?”
姬高给谢涵满一杯酒,“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表弟——我如今才知什么叫两面三刀,什么又叫笑里藏刀,有时寡人竟觉得所有人都在骗寡人。”
“表哥,这个问题我也曾困扰过,后来我就想通了,要怪就怪权柄太大,可一言令人生一言令人死,可一言令人贵不可言,可一言令人潦倒不堪,于是谁都想装作你喜欢的样子,谁都不想被你讨厌。”谢涵喟然一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表弟呢?所谓何来?”
谢涵能感受到对方对他的怀疑,他目光坚定、眼神清明、神色冷酷,“我要让漠视我的人后悔,让欺辱我的人痛彻心扉,要将他们全踩在脚底下。”他忽然怔忪,长长吐出一口气,“很大逆不道,很狠毒是么?”
姬高“哈哈”一笑,“无毒不丈夫。”
这时,宫人在外小声道:“君上,刘相求见。”
姬高眉头狠狠一皱,“金秋时节,秋狝在即,告诉他,寡人去练马了。”说着起身,对谢涵招了招手,“走——咱们狩猎去。”
虽说七月,但这日头还是有点毒辣的。谢涵犹豫一瞬,姬高忽的一笑,“表弟知道刘相来做什么吗?昨儿个有燕使到来。”
谢涵:!!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群输不起的又来求外援了。
而他过来的目的,自然是来挡外援的了。如果可以,他还想去赵臧那儿求一波支援,可惜道阻且长,不知道沈澜之能不能想到。
梁国有专门的围场,但姬高不喜欢去围场,姬元就是在那种地方堕马摔死的,姬朝阳就是在那种地方布下暗线对姬元动手的,他要是这都能毫无心理阴影地去,那心脏也太强大了些,现在根本不会因为诸氏族阴郁。
只要带足够人马,即便在真的深山老林,也能享受围场的轻松,宫廷卫士驱赶猎物过来,姬高当先射了头鹿,又连射了不少猛兽,才发泄点情绪出去,对谢涵笑道:“表弟怎么不动手,莫不是看不上?”
怎么变得这样喜怒无常了?谢涵心里叹一口气,笑着道:“表哥知道我,最懒散了。不过表哥要我射,我当然要射个猎物送表哥?”说着,弯弓搭箭正中一个兔子屁股。
姬高顿时嫌弃,“表弟忒也小家子气。”
谢涵自我感觉好得很,“兔肉筋道,甚好呢。”
卫士替谢涵拾来兔子。姬高望着那兔子,冷不丁道:“寡人听燕使说,曾在温留见到一个名兰深的文士。”
咚——
谢涵心头一跳。
接过兔子的手都是发麻的,眼睛陡然一花。
咦?
眼睛为什么会花?
日当正,有兵器!
这个方向——
思维流转的速度总是快到不可思议,谢涵猛地旋身,扑倒姬高,用脊背挡在他身上,后背一痛,“叮”一声响,鲜血迸溅。
姬高瞳孔微微放大,身手快于意识,拔剑一刺,那借着给兔子靠过来的卫士顷刻被斩杀,“有刺客——”
谢涵慌忙起身,只见满天飞箭如蝗,他叫苦不迭,和姬高一道被卫士们簇拥后退。
“他们都躲在树冠丛中,敌明我暗,快走要紧!”谢涵道。
姬高咬了咬牙,“毫无声息,这种武士专门练过龟息法,可真是舍得。”
那可不,堂堂梁君,如何大的本钱都不为过罢。
二人慌忙避退,身后卫士越来越少,前路还漫漫,姬高开始后悔,如果去围场,一应都有检查,而且至多两三人是细作刺客,绝不会面对这种大规模刺杀。
霎时撕裂风声传来,姬高一惊,紧接着便闻身侧担忧的声音,“不要分心。”谢涵伸臂替人接下一根羽箭,疼得额头冒汗,几乎要破口大骂,逃命呢,想什么?
身后卫士越来越少,原先树冠上的杀手已经都跳落下来,足有百十人,他们这边却只剩十余人。
姬高深吸一口气,心知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不会刻意在意几个卫士,忙叫两个卫士回去报信。
最后穷途末路,只剩七人,旁边一口巨大的水潭。
“君上水性怎么样?”谢涵忽然道。
“督管水道时学过一些。”姬高道:“可从水的话,逃不走,就没机会了。”
“本来也没机会。”谢涵看身后厮杀一眼,又死了一个,“趁着他们几个现在还能给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周身一凉,谢涵预计那几个卫士至多可以支撑半刻钟,这段时间就是他们的救命时间。他拼命往前,姬高追赶不上,不一会儿开始翻白眼。
谢涵回头瞥一眼,心道:算了罢,他到时候潜出会阳回温留,梁国也问责不到他罢。
不成不成,那两个卫士是知道他的存在的。要是给他冠个同党的罪名就糟了,齐国可不会保他。
他掉头拉起姬高,攀一支空心苇管塞进人嘴里,等人吹几个泡泡,清醒一点后,撤去苇管,塞人腰间,指指嘴巴,意即喘不过来气的时候用。
紧接着,他感到水面震荡,是羽箭在后方射下来的声音,恐怕这些武士不识水性,至少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见人全无力气,谢涵带人攀着潭壁,沉静片刻,忽见前方洒下绿色捞网,心下一沉。
他看着自己还在缓缓渗血的小臂,扭头拿起姬高的手,在对方掌心写字:我去引开他们,宫中卫士赶来后,君上再出去。
姬高侧头看他,神情怔忪。
谢涵将发带绕过来塞进嘴里,拿出匕首往胳膊上又划了一刀,随后略略上浮,飞快往前游去。
红色鲜血漾开在湖面,岸上杀手神情一凛,“在那儿。”
见人游远,上头脚步声紧随而去,姬高忍不住伸了下手,见水波晃动,又立刻收了回来,默默发誓:寡人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来时谢涵记得路上有一片芦苇荡,他迅速往那方向游去,有时羽箭就落在他后方不远处。所幸,他深谙水性,终于在被捕前,躲入芦苇丛中,抬手按住伤口,微微喘几口气。上首传来声响:
“肯定就在这儿附近。”
“可没法下网。”
“箭全射芦苇上了。”
为首者沉默片刻,“谁识水性,翻倍给赏金。”
立刻有两个人跳了出来,入水搜寻,然而才进去,就被水草拽住脚踝沉了下去。
他们啊啊乱叫,面前忽现一张人影,人影拿一把匕首,指指二人脚下,又指指前方。
其中一个大叫一声,“就在这里啊——”立刻呛进一口水。
谢涵趁机给他心口来了一刀,推着人尸体往前飘,再看另一人一眼,那人眼皮一阵乱颤,估算着叫同伴拉他和对方杀他的速度,哪个会更快一点。
谢涵又指指前方,指指脚下,他得出结论,必是自己没命得快,苦噎噎头浮出水面,大喊道:“前面,往前面去了——”
等岸上人走后,谢涵拉着对方潜下来,人心底一凉,还好他会龟息大法,嘤嘤。
“什么人?”谢涵带人靠着芦苇,浮出水面,逼问道。
“候、候月阁。”
“谁下的委托?”
那人苦着脸,“保密。”
谢涵“哦”了一声,拿匕首对着对方鼻尖,“谁下的委托?”
那人“嗷”了一声,“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小杀手罢了——最底层的那种——”
谢涵见人涕泗横流,顿时无语,踹了人一脚,“蹩脚泳技,也敢下水。”便撑岸离开水面,又扭头道:“怎么,还要我拉你上来?”
杀手惊觉身上水草已经松绑,赶忙出来,浑身湿水淋漓,趴着狠喘几口气,还没喘匀呢,脖子上就被套牢了。
谢涵解下发带,绑人脖子上,一头拉手里,“走了——”
杀手:“……”
此时暮色将合,出去是来不及了,还可能遇到那批杀手,得尽快找个地方休憩,他走了一圈,最后停了下来,盯着杀手,“去——找个山洞。”
杀手讶然,“怎、怎么找?”他小心翼翼看谢涵一眼,“这要看运道罢……”
“你连这都不会,做什么杀手。”谢涵不屑。运道?那为什么霍无恤每次都能找到。
“我是杀手,不是打洞工。”杀手委屈道。
山野内太危险了,又找不到避居的地方,谢涵撤回芦苇荡,准备有野兽就下水,然后支使道:“升火——”
“抓几条鱼上来——”
“烤火——”
“这也能烤焦——你是废物么?”
杀手悟了,大佬之所以不杀他,是为了让自己伺候他,他抖抖索索拿出怀里干粮,“炊饼吃吗?”
谢涵盯着那被水泡的不成样子,似乎还染了一丝血迹的炊饼一眼,真是没有霍无恤十分之一的能力,“再烤。”
第六次失败后,终于拎起一条烤熟的小鱼,杀手几乎喜极而泣,奉手上贡,倏忽眼睛睁大,神情惊恐。
轻盈而落,一头黑豹猛地叼走烤鱼,姿态优雅地离开。
黑豹。
谢涵弹射而起,回头看去,果见一白衣女郎漫步而来。
面若桃李,明眸善睐,身姿婀娜,神情温婉,“奴家打扰到温留君了吗?”
他现在跳进水里来不来得及?
宓蝉会水吗?
黑豹会游泳吗?
“大人。”杀手嗓音干涩。
宓蝉对谢涵轻笑一声,“温留君不要如此慌张,朝阳夫人已经撤单了。”
谢涵:“那就是有新的人买凶杀我了?”
宓蝉点了下头。
谢涵神情一凛,拉紧手中发带。
“咳咳咳——”杀手顿觉呼吸困难。
“只是奴家没接。”宓蝉幽幽道:“不到万不得已,奴家是不愿和谢郎为敌的。”
谢涵“哦”了一声,“实不相瞒,某这一身都是拜贵阁所赐。”
“阁中出了叛徒,一切非我所愿。”宓蝉柔声道。
谢涵不信,“叛徒?”
“匹夫之怒,以头抢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宓蝉道:“温留君怕是不知,咱们小本生意,从不会接大单子。暗杀梁君——”她拍拍胸口,“更是想也不敢想的。听到禀报时,奴家真是吓得要昏倒了。”她妙目转动,眼中似含点点水光,“看在奴家驳了温留君单子的份上,温留君可否替奴家向梁君解释几句。”
再是艺高人胆大,也得有底线。
确实候月阁行踪成谜,难以剿灭,但那是哪一国都没有尽心全力去干,谁没点要私下处理的敌手呢?
但——若梁君遭候月阁刺杀一事出来,届时哪国国君不自危?列国共同剿灭,凭他天下第一刺客组织,又能躲藏几日。
谢涵挑了下眉,“本君只是被殃及,倒还好些,梁君才是真的肝胆俱裂。贵阁要赔罪,总得给些诚意罢?譬如——谁来买凶的?”
“这可是大大的隐秘。不泄露雇主信息是候月阁的规矩。”宓蝉眉一蹙,“不过温留君若真愿意相帮,奴家受一次处罚也使得。”
忽而,她一笑,“只是——谁买凶重要吗?难道不是温留君希望谁买凶比较重要吗?”
谢涵盯着她。
“燕使公子霜不日前来过候月阁一次。”宓蝉柔声道:“奴家是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了,或许要去拷问阁中叛徒一回。”
谢涵笑了,“谢某不敢保证,但一定不遗余力为贵阁向梁君美言。”
“温留君是没看到。梁君回去的路上,是多心急火燎派人找你,都急红眼了呢。温留君开口,梁君定是会听的。”
“这个小贼,奴家就先带回去了。”
“啊——奴家这儿有金月斋的点心、观止楼的酥鸡,还有一套成衣,代豹儿和叛徒向温留君陪个不是了。”
谢涵望着翻身上豹的女子,静默片刻,“能顺我一程吗?”
豹体柔韧,而纤瘦,宓蝉也静默片刻,翻身下豹,温柔道:“还是奴家陪温留君夜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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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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