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头一天太累了,也因为这天没事江月不用太早去衙门,所以一觉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被她和沐春阳救回来的妇人,洗漱完毕便去看她,只见她已经醒来便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姐,救你回来的人!”小梅见江月进来,连忙跟那个妇人介绍江月。
“谢小姐救命之恩!”那个妇一听连忙撑了起来,虽然还没有多少力气不过还是强撑着在炕上给江月磕了一个头。
江月连忙过去扶住,劝道:“快别这样,谁叫我碰上了呢,我不管岂不是也没有人性了!”说着就将她扶了躺下,然后问道:“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那个女人摇了摇头,江月安心了,又问她:“你是哪里人?怎么一个人躺在大街呢?”
一听江月这话那个妇人就哭了起来,江月连忙安抚也不见好,感觉小梅拉扯自己便跟着她走到了屋外。问:“怎么回事?”
小梅伸头往里面看了看,又拉着江月走得远了一些,然后小声地跟她说:“她就是本地人,说是被婆家从家里赶出来的,本来回了娘家,哪知道娘家哥嫂只收了她的东西不留她人,大冷的天连件衣裳都没有给一件就被赶了出来。”
“哪有这样的哥嫂!真是的!”江月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蹭蹭地转回去对那个妇人说:“你哥嫂怎么那么对你呢?就算不留你的人也该东西还给你啊!”
“我死了男人不说,就是孩子也没了,哥嫂向来刻薄得很,不欺负我,欺负谁啊!”那个妇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江月最是看不得人家哭,又碍于她是病人不好训,便耐着性劝说:“行了,你别哭了,哭也不济事。你且跟我说要不要拿回你的东西,要不要整治一下你的哥嫂出口恶气?你要是要,我立马带人去给你出气!”说着江月又禁不住抱怨起来:“女儿家到别的人家本来就受气,自己的哥嫂不帮着不说还落井下石,真真的没有人性了!”
“那些东西倒也没有什么。”那个女说着就顿了一下,抹掉眼泪跟江月又说:“我也不怕你嫌我晦气,我是刚死儿子的,确实是晦气得很!”说着就将自己的身世跟江月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女人名叫柳娘,娘家就在离真定府衙不远处的‘锣鼓巷’,十年前嫁于隶属真定府的真定县下的小郭村的郭姓人家,两年前男人死于一场意外,而三天前她的大儿子也病死了,婆家听了术士之言说她克夫、克子便把她赶了出来。没有别的去处她只有回了娘家,刚回家时哥嫂对她都好,哪知道她出门摘了一趟菜便就进不了家门了,原来哥嫂见她回来带了一个包袱才对她那么好的,她一出门哥嫂便将她的包袱里的东西搜刮干净,便将她又赶了出来。
“我本想一死了之,可想到我兰儿,我又死不了!”柳娘说起女儿就掩着面忍不住地悲切起来。
江月听了又气又怒,说:“再问你,你要不要我给你出这个头。”
柳娘摇了摇头,说:“那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算了,我父母早丧,婚嫁之事都是哥哥操的心,那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钱就当我还他的情罢了。只是,我实在是想我的兰儿!”
“那你想怎么办呢?”江月听她这样说也只得做罢。
“我还是想回婆家,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那里还有我的女儿!”柳娘一提女儿两个字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江月点了点头,说:“那好,你先养两天,等身子好了我再让人送你回去。”江月说着又是一顿,然后说:“只是,我担心你婆家不会让你回去。要是那样你可怎么办呢?”
“其实我婆婆人还是很好的,那日我被赶出来带的东西就是婆婆给我的,我回去好好地求她,没准儿她会替我说话!”柳娘说着就把她婆婆平日里的好跟她说了,然后又谢了江月救自己的命。
“好吧,你先养养,好了我就让送你回去。如果他们实在是不留你,到时候再说!”江月说着就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就走了出去。
江月在家里歇了半天,中午饭刚过就有人来叫,她就去衙门了。
第二日江月便领着沐安和冯小二回了赵州,留沐春阳和小梅在真定,等她回来柳娘已经走了。
“她哪一天走的?”江月听了小梅的话后问道。
小梅扳起指头数了数说:“就您走的第三天,我本来说去府衙找个人送她回去,可她不愿意就让她自己回去了!”
正说着沐春阳气冲冲地回来了,跟在他身后还有柳娘,江月诧异还不等她开口沐春阳先嚷上了:“那郭家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怎么了?”江月问柳氏,见柳氏只哭便很不悦地说:“我说你老哭做什么啊?你哭了事情就没了吗?说,怎么回事?”
“我婆婆他们不让我进门!”柳氏止住哭声回答着。
江月听了又转头问沐春阳:“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沐春阳一听脸就红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跟于沣他们去玩在郊外看见的!”说着就跳上台阶,拉着江月的手说:“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时候有多惨,这大冷的天她居然就住在地窝子里!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还以为是哪个猎人设的陷井呢,一瞧才看见是她哆哆嗦嗦地躲在里面避风!”
“还是嫌你晦气?”江月听完沐春阳的话后又问柳娘!
柳娘点了点头:“嗯,也气我没有把东西看住!”
“你不是说你婆婆挺好的人吗?她也没有给你说说好话?”江月又问。
“她说了,可家里头的人都不依,她也没辙。我躲在地窝子里还是她给我送吃的呢!”柳娘说着扑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地给江月磕,且连磕带说:“小姐,我知道我不该再得寸进尺,你是个好人就再帮帮我吧!”
“我怎么帮你啊?”江月看了一眼柳娘,然后转头问沐春阳:“你说呢?”
“在来的路上,她跟我说,她婆婆会想办法说服家里人。就把她先留下吧,前几天你一走就留小梅一个人,这么大的院子也怪疹人的。过几天家里来往的人就多了,小梅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多一个人洗洗涮涮也是好的!”沐春阳说着就凑到江月的跟前补了一句:“太可怜了!”
江月一想也是,现在她不留柳娘那也就等于柳娘出去送死了,又看柳娘知道进退便点头了:“那好,你就先留下,等你婆婆那边有消息了再说。这段时间你就跟小梅吧,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
柳娘一听欢喜极了,连忙给江月和沐春阳磕头。
沐春阳知道江月最是不喜人这样的,连忙让小梅领着她走了,自己冲着江月傻笑!
“我走了才几天,你又玩疯了!”江月回来的时候就听于大人说了,自己前脚走,后脚沐春阳就把欧阳杰又给气跑了,整日里疯玩,游山玩水就差飞到天上去了。
“哪有!我昨天在家念了一天的书,今天实在是累了才跟于沣他们出去玩的!”沐春阳怕怕地缩了一下脖子,看见江月笑便狡辩起来。
江月嗔了沐春阳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忙得要死,也没有功夫管你了,只是提醒你一句,好不好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今年举试有了结果我才会看着办,知道吗?”
一听这话沐春阳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知道江月的脾气说一不二,只得蔫搭搭地应着:“我知道了!”
又看了沐春阳一眼江月便回了房,实在是累了换了衣裳后就躺下了。沐春阳见她累得不轻也不敢打扰,连忙让小梅给她备着吃的,自己乖乖地回到了书房看起书写起文章来。
“少爷,你又要去哪里啊?小心小姐醒了见不到你,你又该挨骂了!”小梅为江月准备好吃的,出来见沐春阳抱着一卷纸匆匆地往走,连忙将他喊住。
沐春阳停了一下,笑着跟小梅说:“她醒了就跟她说我去找欧阳先生评文章了,晚上回来陪她吃饭!”
“真的假的?”小梅根本就不相信沐春阳。
“当然是真的!”沐春阳说着就将自己卷着的纸展开一角,“你瞧,可是?”
跟着江月时间长了,小梅也识得了几个字,见上面写的是文章便相信了:“那你可早些回来。”
“知道了。”沐春阳顺手在小梅端着的盘子里刁了一个点心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拔腿就跑。
果然,如小梅所说江月醒来果真找沐春阳了,而且听了小梅的话后她根本就不相信,说:“我倒要瞧瞧他写的文章!”
小梅事后也怀疑起来,听见江月这样说便捂着嘴笑了:“一定要好好地收拾他一顿!”
听小梅这样一说,江月倒是没有了气,噗滋一声就笑了:“他要知道你撺掇我整治他,非跟你急不可!”
“我才不怕呢,我现在是小姐您的人,我还怕什么!”小梅一脸的自豪和无所谓,又把江月给逗笑了。
接下来小梅为江月拿来了吃食,江月吃后便去了书房,见桌上还留有几张写了字的纸便拿起来看,果真都是一些应试的文章,便信了沐春阳是去讨教学问了,连忙吩咐小梅晚上多做道沐春阳喜欢吃的菜,然后自己也看起书,准备起后面要用的资料来。
在晚饭前沐春阳回来了,一脸的高兴,江月见了便问他:“吃了蜜蜂屎了?那么高兴!”
“那个姓欧阳的还真有两下子!”沐春阳说着便连比带划把今天下午遇着的事跟江月说了一遍,然后说:“不亏是怪才,十好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铁嘴鸡,你办了这么多的事就这件事还办得不错!”
“我哪件事没有办好啊?”江月一听不干了,瞪着眼睛问沐春阳。
“我是说就这件事办得最好!”沐春阳见江月急了,连忙改口,这时小梅端着饭菜上来,沐春阳瞧见有自己喜欢吃的红烧土豆欢喜地叫了起来:“我要喝酒,今天写了好几篇文章,我要喝酒!”说着就用乞求地眼光看江月。
江月微微一笑:“好。”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想喝点儿!”
“真的?铁嘴鸡,你还会喝酒啊?太好了,以后喝酒我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孤独了!”沐春阳欢天喜地就跑下了厨房,抱了一坛酒回来,一边开启一边跟江月抱怨:“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明明会喝酒也不跟我说,不是看我天天馋得流口水,就是让我一个人独饮。你不知道一个人喝闷酒容易醉吗?你不知道醉了会伤身吗?”
“哦,你也知道醉了会伤身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江月意有所指地感叹道。
一听江月这语气沐春阳便知道是指上次在真定喝得烂醉的事,顿时他便没有了声响。
“去拿个东西来,冬天酒得烫热了喝!”江月见沐春阳就要这样喝便敲了敲桌子,沐春阳只得将酒杯放下。
小梅听了连忙去厨房拿了烫酒的用具过来,沐春阳急不可耐地就倒了一壶酒烫了起来,待酒热后又急不可耐地先喝了一杯,然后才给江月倒:“我尝了一下,刚刚好,你也尝尝!”
听着这话江月不由得摇了摇头,拿起杯子浅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喝了一个底儿朝天。
沐春阳一见江月喝酒的架式,竖起了大拇指疙瘩:“好酒量!”
江月斜了他一眼:“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神呢,刚喝一酒就能看出我的酒量了?”
“呃……”沐春阳一顿,讪笑一声后改口:“那就说你‘好一个喝酒的气势’?这样行吧?”
江月没有搭理沐春阳,待酒杯满了端起来便又喝了一个底儿朝天。
“唉唉唉,你别这样喝行吗?我都成了专门给你的斟酒的了!”沐春阳又给江月倒了一杯,然后夹了一筷的菜放到江月的碗里,说:“来,喝酒呢得吃着菜,这才有味道。”
“你今天心情很好!”江月夹着碗里的菜笑着说。
“还行!”沐春阳说着就把今天写的文章拿给欧阳杰看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欧阳杰说还凑合,嘿嘿!”
“他既然说凑合那必定就算是好的了。”江月分析完顿了一下,吃了口菜又喝了口酒,说:“这世上,人无完人,欧阳杰虽然才华出众,可也有他的弱点。你的文不能完全凭着他的思路走,有机会多找几个切磋切磋,多听听那些文人对实政的议论。还有找一些这几年在科举场上评出来的好文章看看,你要知道,科举可不全凭文章,把住时政这个脉才是最重要的。”
沐春阳一边吃着,一边喝着,一边点着头,偶尔还忙里偷闲地应上两声:“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的!”
见着沐春阳这样答江月便放心了,想要再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太唠叨了,便索性不说正事,只跟沐春阳问:“于家兄弟怎么没有到家里来呢?”
“他们现在提起你就浑身发抖,哪里还敢到家里来!”沐春阳啧地一声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夹了两筷子菜塞到嘴里。
“我又不是老虎,也不是疯子,他们怕我做什么?”江月好不高兴地说着。
沐春阳突然嘿嘿一阵闷笑,看了一眼江月后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抽抽才憋着气忍住,然后跟江月说:“还不是上回的事。”
“哼!上回还让他们跑了呢!怎么?怕我秋后算帐?”江月想起那天在饭馆里的事就来气。
“算是吧!”沐春阳答着,然后又笑了,见着江月拉起了脸才说:“除了怕你秋后算帐,更多的是怕对你那你给他们的惩罚心有余悸!”
“他们都跑了我哪里还惩罚他们了?”江月不认同,明明那天那两个小子跑掉了嘛!
沐春阳听了江月话才明白过来,江月还不知道两个小子背“纨绔子”三个大字跑了半个深泽县城呢,想即二人臭臭的脸色便又忍不住笑了,且笑且跟江月说:“你不知道,那天他们是跑了,可惩罚却没有跑掉!你还记得你让于沣写了两字纸条吗?他们跑的时候那纸条就在背上背着呢!哈哈……”
“啊?”江朋一怔,随即也笑了:“那是他们活该!”
二人说说笑笑便吃完了饭,小梅和柳娘去收拾碗筷,沐春阳就抱着肚子一边在屋里,一边跟江月汇报这些日子的生活、学习情况,江月心里有事也没有细听,见沐春阳不说话了便让他回屋歇息去了。
因着喝了些酒,江月有些昏昏欲睡,只得将原本的打算取消,洗漱后也回屋睡去了。
江月睡下后沐春阳从屋里溜了出来,在厨房里找着了小梅,问她:“铁鸡嘴今天是怎么了?我看她脸色怪怪的!”
“不知道,我也觉得怪,问她她却没有说!”小梅摇了摇头回答着。
“我去问问沐安!”沐春阳见在小梅里找不着答案,便转身去找沐安。
沐安听了沐春阳的来意怔了一下,随即答:“小姐不让说!”
“我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啊?”听沐安这语气便知道他肯定清楚内情,又见不说沐春阳便急了。
“少爷,您就别问了,小姐不让说我是不会说的。你要真想知道去问小姐好了,或者……”沐安说着就顿了一下,然后说:“反正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或者什么?”沐春阳急急地抓住话点。
沐安看了看沐春阳,眨了眨眼睛后小声地跟沐春阳说:“这话哪里说哪里撂啊,你再问我我可不知道。”
“说吧你!”沐春阳见沐安老卖关子就有些急了。
“有人给小姐做媒了!”沐安小声地说完,又急急地说道:“别问我是谁,也别问我别的什么。还有,我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
“呵呵……,原来是这事!哪一个不怕死的敢娶她?”沐春阳一听便笑了,自顾自地嘀咕着便出了门,回了自己的屋里。
见沐春阳就这样走了沐安松一口气,同时心里又是失望又是无奈,摇了摇头也睡下了。小梅回来见沐安睡下了便把他推醒问了沐春阳来的事,沐安随便找了一个事儿给搪塞了过去,然后又扯了个话题把小梅的话给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