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他的脑子是冰箱做的吗?
果不其然,那女人的脸狠狠地扭曲了几下。就在我以为她要大声吆喝“姐妹们快过来这里有嫌疑犯”的时候,她却突然一步后退一个拱手,特狗腿地恭敬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告辞!”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女人鸡飞狗跳式地跑到远处喊了几句什么,然后一大群搜查人员同时回头望向我们,而后慷慨激昂得像要赴死一样狂奔离开……
我整理了下思绪,严肃地问曾少离:“你确定你没有做过屠城之类的大案子吧?”我们跟着你,生命有保障的吧?
曾少离:“……”
华光四射的艳阳穿过层层叠叠的树的缝隙,在间或有一两个路人的林间小道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晕。刘莲正翘着脚毫无形象地倚在树干上,双手有一把没一把地往嘴里扔瓜子。胡乱嚼几下后,瓜子壳便子弹般从唇间弹飞出去,深深嵌入对面的树干中,赫然形成 “刘莲到此一游”的字样。
一道道密报在她吃瓜子时传过来,被她不耐烦地当苍蝇拍到了一边。现在瓜子吃完了,看着堆成小山状的密报,刘莲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工作热情,便捻起纸条瞟了起来,妩媚妖异的脸上登时万紫千红神色诡异无比扭曲。
“报,阮璐抵达福雷城。”
“报,阮璐与京城二公子在福雷城大打出手,初步判断是阮璐看不惯二公子恃强凌弱挺身而出。”
“报,二公子手下侍卫尽出,阮璐安然无恙。”
“报,阮璐不知去向……”
“报……”
“报……”
最新的密报是阮璐携两个小乞丐杀出重围直冲城外,把刘莲看得那个心花怒放眉飞色舞。本来嘛,刘莲对阮璐也就是有那么一点好感,但毕竟是自己看上了的人,能有那个魄力跟京城二公子大打出手,也就说明了她不为美□惑。再加上阮璐之前惊心动魄的演讲,可以说现在刘莲对她的好感是进度惊人直线上升。
又一道密报呼啸而至,刘莲头也不抬地信手“唰”一声截住,打开一看:“报,阮璐一众距林荫处仅三里。阮璐速度下降。”
“就在附近?”刘莲一蹙眉,旋即露出一抹淡然自信的笑,身形一闪,飘忽地从树顶间飞掠过去。
柔和的阳光斜挂在苍松翠柏不凋的枝叶上,显得那么安静肃穆。曾少离一手拉着小小,一手拉着小九,边走边对着周围的花草树木颔首微笑——在我看来他的举动完全是精神病患者的初期症状,但碍于拿人手短(我身上那件黄色泛黑并时刻散发着幽臭的衣服),吃人口软(几天的干粮都是他负责的,虽然我本身没吃多少,但小九的实力不可忽视),最重要的是他帮我们挡住了成为箭猪的命运——至少在确保安全之前,我忍!
沉默,走。
曾少离发出一声惊呼,往前紧走几步又回头看向我:“这里有棵小树好像被折断了,我且去看看。”
我严肃地点头:“好。”
于是他带着小小和小九细心地用手帕将被折断的小树包扎好,又给它浇上水,站起来观察半天,发现小树生长的地方实在太接近交通要道,干脆将整棵树挖起来,迁移到比较深入的地方。临走前,还特地温柔地对那棵在风中颤抖不已的小树轻声鼓励:“你一定会成为一棵苍天大树的,加油!”
“……”你要鼓励那棵树也就算了,用得着在人家树干上绑一个人头那么大的蝴蝶结吗!?你到底是想让它成为苍天大树还是想提早压断它啊!?我在心里翻着白眼,脸上却保持着一片平和。
继续沉默,继续走。
一声箭响呼啸而过,随即不远处的草丛轻微地晃了晃,一个拿着弓箭看起来像是猎户的矮小女子从隐匿的地方跑了出来,往草丛一捞,一只染血的大田鼠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曾少离发出一声惊呼,往前紧走几步又回头看向我:“你等我一下,我去救救那只小田鼠,马上回来。”
我额头微微抽搐,严肃地点头:“好……”
于是他义愤填膺地拉着小小和小九冲上去和那个矮小女人理论,可怜那女的刚抬起头就被他惊人的气势吓倒,脸登时红了大片,唯唯诺诺地点头。最后迫于威胁,将那只小田鼠好好埋葬了起来。曾少离嫌气氛不够,还半蹲在那坡小土堆前面梨花带雨地念了首悼念诗,题名为《少离葬鼠》。
“……”所以说,你脑子有毛病是吧?你脑子真的是放在冰箱里的吧?黛玉葬花也就算了,你还来个少离葬鼠!?人家杀只老鼠关你什么事啊,搞不好人家是拿来吃的呢!我在心里边翻白眼边竖中指,脸上还是努力维持着一片平和。
然后继续沉默,继续走。
我阴沉着脸拖着千斤重的身体艰难地往前挪着,那个挑杠型的东西不但臭,还相当有重量。我边磨蹭着那个东西粗糙的表面,边暗自斟酌这是不是镶金的。一个身形冷不防“呼啦”一声从空中落下挡在了眼前。
曾少离发出一声惊呼,往前紧走几步又回头看向我:“阮……”
“又怎么了!?你有完没完!?”我一声怒吼。
曾少离愣了愣,伸手往前面戳了戳:“找你的。”
我顺着他的手指往前面看去。
“璐儿,没想到又见面了,莫非这便是世人所说的缘分?”眼前的人笑得清纯可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水波含情地看过来,好像我们是在某个风花雪月的良好环境之下偶遇一样。我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头顶炽烈的太阳,再看一眼这个突然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女人。
疯子一个,鉴定完毕。
垂下头绕过她,继续往前挪,曾少离不明状况地拉着小小和小九跟上。走出了大概十米左右,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忽略了的某人猛地回头,脚下一点,倏忽追了上来:“等……”
“嗖”一声,刘莲脸一侧,恰好躲过一支呼啸而过的白影,但随着躲闪的动作,伸出的手稍微偏移了一点,没有拍到目标的肩膀。
白影在空中转了个弯,“咕噜咕噜”地转了回来,稳稳地落在了曾少离的头上——发髻。刘莲眉头一皱,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意料外的人,突然露出一副吃到一百只苍蝇的表情往后退去:“男人!”
曾少离淡淡一笑。
刘莲目光诡异地在我和曾少离之间来回荡漾,脸部表情变换了几次,终于还是平和了下来,轻轻开口:“璐儿似乎已经不记得刘某了呢,刘某甚是伤心啊。想当初你我在琅琊山下一见如故,夜色撩人,秉烛夜谈……”
琅琊山?还一见如故秉烛夜谈?这丫有幻想症吧?
我额头黑线地腹诽着,脑子里跳跃着“刘某刘某刘某”,一道灵光闪过:“啊……你是榴莲啊……”
“你记得我!”刘莲脸上喜色一闪,伸出双手就向我这边扑过来。“嗖”地又是一声破空音,刘莲的身影“噌噌噌”往后倏忽退开几米,一脸嫌弃地拼命擦着差点被碰到的衣袖:“啊!男人!”
曾少离没管她,回头看向我,一双歪斜眼疑惑道:“琅琊山?还一见如故秉烛夜谈?”
“险些被抢劫算不算?”我面无表情。
“哦……”他坦然了,突然转过身去对着刘莲蹲下。眼中闪烁着慈悲的光芒,“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如果你肯悬崖勒马……”
有那么一瞬间,刘莲眼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是曾少离!?”
“正是小男子。”曾少离笑得两双歪斜眼都成了牙签状。
刘莲又是一窒,转身一跃,几个来回便消失在了树巅上。只留下一段话拖着长长的尾音在空中回荡:“璐儿,璐儿啊……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我看向曾少离, “你真的确定你没有做过屠城之类的大案子吗?”其实你就是传说中那个什么恶人榜老大吧?
曾少离:“……”
新城遇旧人(上)
“从福雷城到新城,步行者不眠不休,少则两天,多则三天。”曾少离开口了,“逢生城与福雷城本是双城,相距原来就近。行车者半天来回是自然的,步行者好歹也要一天多。当然,若是骑马,速度会更快点。”
“是吗?”我用眼神鄙视着他,“那能不能解释下我们走到这里花费了五天的理由呢?”
曾少离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看向面前高大的城墙。果然是个大城,福雷城那仅有两米高的城墙在高度上就跟它不可比拟了。蓝灰色的厚实墙面上布满细碎的纹路,经历多年风吹雨打,墙面上浮着淡淡一层又一层的黑色斑点。城墙正中央高高挂着一个牌匾,上面的“新城”两个大字龙飞凤舞,乍眼看去,能感觉一种古老城市特有的沧桑感和折服感。
但真正让我感到折服的是这堵高大威严的城墙上贴得密密麻麻的通缉令,上面鬼画符一般的画像一看就和福雷城上的一模一样。数不清的人群拥挤在通缉令下议论纷纷,城门口,两排黑压压的带刀女侍卫门神般站着——说实话,看着这光景,我都不太想从门口经过了。
“说真的,这画也画得太抽象了,明摆着侮辱我嘛!”我磨蹭着下巴对通缉令理解不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那样的人存在吗?”
曾少离温和一笑:“展想墨论起文韬武略在东临国皆是上乘之辈,唯有画工难登大雅之堂。画成这样,按他的技术而言,已经是不错的了。更何况寻人的侍卫们都只是根据画像人的服饰寻找,只要你换了衣服,就不会有人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