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的是,那批人各个耿直正义,对皇帝也是忠心无比,从来没有捅出什么篓子。
钱家的生意愈做愈大,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当初从皇室脱离出来的人都各自有了婚配,钱家的掌权从上一代移到了下一代手中。
向来平静的钱家,开始闹事了。
“闹什么事?”我问。
“分家。”瑾血色抑扬顿挫道。
“那算什么事啊?”我翻了个白眼。
骷髅浅笑:“分家,在普通的商贾之家里发生,兴许只是小事。但钱家是皇室中人暗地里脱离皇宫组成的家族,背后与宫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蓦蓦然说要分家,必定与钱家内部有关,甚至,会关联到她们对圣上的态度。”
“她们针对的是本宫!”瑾血色忿忿不平道,“那群黄毛丫头,说什么凰后进宫多年毫无所出,实在有违父仪天下的原则。现在她们分成了两派,就着要不要给圣上后宫进贡美男子的问题吵得欢呢!”
骷髅露出了一脸看好戏似的笑容:“既然你如此烦恼,干脆生个孩儿,堵了她们的嘴不就成了。”
瑾血色咬手帕:“人妖本来就殊途,你和璐儿尚且生不出半人半鬼的孩子。没个三五十年,难道我……本宫生得出半人半妖的娃!?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骷髅笑眯眯地一字一顿:“不、帮。”
瑾血色跳脚,想了想,手一晃,一件紫色的杯盏倏忽出现在掌心。
“嘿嘿,帮了本宫的话,这紫秋的第三个杯盏就是你们的了。”瑾血色笑得很猥琐,一脸诱惑小孩的怪大叔模样,“如何?心动吧?这可是本宫花了大心思才找到的!”
新地遇故知(上)
骷髅看了看杯盏,又看了看瑾血色,笑了。
“你当我是没有法术无法明辨真假的常人吗?说什么花了大心思找到的——这明明就是八年前,你派人打扫皇宫库房时找到的。”骷髅说着,伸出手指在杯盏上抹了一下,“啧,还沾满了灰尘。”
“你偷窥我!”瑾血色义正言辞道。
骷髅弹飞指尖的尘土,好整以暇:“怎么说?”
“你要不是偷窥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我八年前派人打扫库房时找到的?”瑾血色敲桌。
骷髅摇头:“首先,这百年来我一直在找紫秋失散的杯盏,每隔一段时间便用镜湖搜索四方是我的习惯,你也知道。其次,虽然你没良心地跟着皇帝跑了,但鬼都的众鬼怪还是会关心你的处境,所以我在搜索四方的同时,偶尔也会绕道去看一下你。结果一个不小心看到你派人打扫库房,又一个不小心看到扫出了个杯盏。”
、奇、“那你怎么不来拿啊?”我恨铁不成钢。
、书、骷髅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你当我不想?原本我是打算亲自出一趟鬼都的,可不想逢生城来了个道士,以除妖为名施展法术,将鬼都附近的灵气吸取了一空。我别无他法,只好联合鬼都众鬼稳住根基,阻止灵气外泄。一时便耽搁了下来。到后来,灵气平稳了,可你又来了,谁还记得宫里有什么杯盏……”
、网、我咧嘴一笑,表示骷髅的话对我很受用。
抬眼瞟了一下瑾血色,骷髅高傲地别过了脑袋:“当时我还在想,瑾血色找到杯盏,应该会给我送来。不料在鬼都平稳灵气,一等八年,这厮居然随手就将杯盏放到角落里。你说,这等没有良心的妖,若不是有事相求,我还不一定能见到杯盏呢!”
瑾血色眨眨眼,讪笑地凑了过来:“师弟,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骷髅的手指扣着木桌。
“这紫秋杯盏对你是多么的重要啊!当年那些打扫的侍卫们将它呈上来的时候,我就应该一眼看出它的真身。而不是随便扫一眼,觉得有些眼熟,随即便将它塞到角落处。你要相信师兄!师兄与你感情如此深,若我认出了它的模样,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到鬼都,亲手将它送到你手上的!”瑾血色低眉,侧脸,捧心状。
我无语:“你的意思是,八年前你没有认出这是紫秋杯盏。隔了八年后,你有事求伯桃,就突然认出了杯盏的真身?”
瑾血色深情地点头,一双眼睛对着骷髅吧嗒吧嗒地眨。
我和骷髅为他脸皮的厚度扼腕。
骷髅突然笑了,两个小酒窝挂在脸上,满是顽劣调皮的神色:“璐儿,告诉你件事儿。这皇宫内虽然有凤气护体,但由于深宫妖气逼人,护主的凤气无法遮挡住所有地方——例如,藏宝阁。”
瑾血色一怔。
我一捶手,配合地感叹:“我看现在天气晴朗,今晚一定是月黑风高的好日子。来了这里那么就,一直没有机会四处参观。正好我对皇宫藏宝阁里面的景色很感兴趣,不如今晚一起来看看吧?”
瑾血色笑容僵住。
骷髅捂唇浅笑:“璐儿你做什么,我随你便是。”
瑾血色委屈地看着骷髅,开始了深深浅浅地呼唤:“师弟……师弟……你这种想法不对啊!皇宫后院就是你师兄我的家,你趁着晚上过来逛藏宝阁,不就是给师兄我拆台嘛……师弟啊……师弟……”
……
看着瑾血色这幅狗腿的模样,我突然很想对他说一句:二师兄,别叫了……
饶是瑾血色叫得深情,骷髅还是不斜视地看着我,一脸正在思考今晚行动的模样。
瑾血色看了半天,终于意识到骷髅不是在说笑。
敛起笑容,瑾血色忽然一本正经道:“话说回来,钱家公子钱棠,可是享有京城四公子之誉的美男子呢!”
我和骷髅:“……”
我:“你不觉得自己的思维跳得太快了吗?”
瑾血色摇头感叹:“钱棠样貌俊美,知书达礼,在商业上的才华可谓出众,还秉习了商贾之家的好胜性格。早些年,京城十公子榜出来以后,他便对排名在自己其上的曾少离、展想墨和蔺佑深感不满。啧啧,幸好他为了家族的生意,一直随母亲在南方处理业务。不然,若是他来了都城,不知会闹出什么呢……”
骷髅沉默片刻,平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瑾血色摸着下巴道:“听说,此次钱家分家,牵扯颇大。钱棠怎么说也是钱家一枝商业奇葩,为了避免分家一事连累他,我特意让他娘派人将他护送进都城。”
骷髅眼睛眯起。
瑾血色若无其事地挖着耳朵:“早上好像刚刚收到下面的人来报,说什么‘钱公子的马车距离都城还有多少多少米,应能在黄昏闭城门之前赶到’。”
骷髅勾人的眼眸折射着凛然的光芒。
瑾血色擦擦手指,打了个呵欠:“听说钱棠对此次到都城很是愉快,还计划了一个拜访计划。我想想,在我和我娘子之后,他拜访的第一个人,会是曾少离呢……还是展想墨呢?”
骷髅淡定地思考了片刻,眼角突兀一抽。
将手肘撑在桌子上,瑾血色笑眯眯地开口:“师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回到曾府,骷髅将言笑和曾少离、展想墨拉入内室密聊。
半柱香的时间还不到,几人便从里面出来,一脸正义地吩咐下人收拾东西。一时间,奔走喧哗的下人和侍卫熙熙攘攘,将过道都挤得水泄不通。
我从人群中将被淹没的言笑捞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踹口气,就被身后的展想墨拽进了马车。霎时,一阵天旋地转,马车颠簸着,以每秒五米的速度向前狂奔……
黑压压的车厢内,我和骷髅大眼瞪小眼。
“伯桃,其实我没有那么花心。虽然偶尔我也会被美□惑,但总体上来说,我还是个很有节操的人,关键时刻绝对会坐怀不乱。”我举起三根指头发誓,“所以你不用这么慌张地带着我逃亡……”
“银两已经备好,其余衣物包裹会随后送上。”一个声音在右边响着。
“话可不能这么说。”骷髅抬头,媚眼如丝,“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家里有几个人我早已想好,忽然来个变节,你让我这个当正夫的如此处理?”
“我已经遣人通知了佑儿,他说片刻之后便会随同晴儿追上。”另一个声音在左边响起。
“就算这个理由说得过去……”我往车厢背上一靠,伸手指向两边,“那为什么他们也会在马车里?”
一左一右,展想墨和曾少离倏忽抬眼看我。
骷髅笑了:“于情,少离曾帮过你数次,解救你于危难之中。于理,你曾答应当少离的保镖,护他无碍。如今钱家公子来都城,虽然不一定掀起什么大风波,但按照少离好静远的习性,还是暂且退避的好。如此一来,我们前往南方办事,带上他,可有不妥?”
我恍悟:“合情合理。”
曾少离梨涡浅笑,感激地向骷髅点点头。
“可是展想墨呢?”我不爽地看向了左手边。虽然近些日子他收敛了许多,但出于他在我心目中糟透了的初始印象,我始终对他没有多少好感。
展想墨被我的语气呛到,眼睛一瞪,倏忽地红了眼眶。
骷髅迟疑片刻:“于情于理,他随我们来,确实不妥……”
气氛一下降低到了一个境界。
言笑小心翼翼地找借口:“我们此次出去,就是为了解决大问题。既然是为了解决大问题,那自然要有所依仗……”
我悟了。
就像黑店必备打手一样,青楼必备老鸨一样。
出门在外,特别是挂上了个“替皇帝办事”的门牌以后,自然也要有点能充身份装大款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