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那颜转眸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善舞。
善舞一身轻纱流仙裙,月下肌肤赛雪,正捧着只酒坛,笑着走来,“今夜月色这么好,特来找大司乐喝酒的。”
俞怀风也不起身,将膝上的九霄环佩交给上官那颜,对她道:“不早了,你回去吧。”
上官那颜接过琴,向他告辞。
善舞将怀里的酒坛搁到石桌上,拉住她笑道:“干嘛要走,三人对饮岂不热闹?”
“人少清静。”俞怀风淡然道。
善舞笑靥顿生,松开了拉住上官那颜的手,将她往外轻轻一推,“既如此,那就本宫为大司乐作陪吧!”
上官那颜心里堵得慌,瞥了一眼俞怀风,见他犹自抚弄竹箫,面容清冷。既然嫌她多余,她走就是!
“大司乐,殿下,那颜告退!”她抱琴转身,一步步离开庭院。身后传来善舞娇媚的声音:“怀风,我这身裙子好看么?”
上官那颜差点没抱住琴,赶紧加快脚步离开。四下的凉风吹得她有些头晕,在紫竹居左拐右拐,她竟找不到出路,莫非又迷路了?
身旁翠竹哗啦一声,一个人影闪出,她吓了一跳,那人迅速掠到她身边,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搂着她的腰,蓦地腾跃而起,纵身竹梢,飞掠而走。九霄环佩砰地一声坠于地上。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身边呼呼风声。
一片黑暗中,忽觉风声小了下去,她定了定神,正清醒过来。身后抱着她的人忽然出指如风,点了她几处穴位,顿时她便不能动不能言。
而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俞怀风与善舞的声音。上官那颜一惊,忙定睛去看,这才注意到周围尽是紫竹,仍是在紫竹居的庭院内,而她与身后的人竟是在几株粗壮的翠竹之上!
透过竹叶,月光下,可见庭院内二人正饮酒。上官那颜看清二人身影重叠在一起,善舞坐在俞怀风膝上,一边笑着一边仰着脖子喝酒,笑了一阵后,她回身搂着俞怀风脖子,将酒送到他嘴里。
上官那颜看得面红耳赤,遂紧紧闭上了眼睛。身周的风声都搅成一团往她耳里钻,她不辨天地,不辨东西……
仙韶院俞怀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她尊他敬他,信誓旦旦入他门下,一心求学。他乐曲倾国,他风华绝世,他仙风道骨,他苦心教导……种种影像浮现一处,她却不认识了。每一面都是他,却又不是他。
“怀风,卓将军回朝了,他想让父皇将我指婚给他。”善舞搂着他脖子道。
“哦?那你的意思呢?”俞怀风笑问道。
“我的意思么……”善舞挑弄着他的头发,娇声道:“只要你愿意,这大宸的花朵都可以为你盛放!”
“那我还有什么选择的呢。”他轻笑道。
“是么?”善舞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腻声问道:“怀风,观音在哪?”
俞怀风淡淡笑了笑,“我又不信佛,殿下跟我打什么禅语。”
善舞继续妩媚地笑着,手指抚在他脸颊,“我问的可不是南海观音。”
“殿下要参禅么?”
“我不参禅,只喂你喝酒。”善舞眼里的笑意渐渐透着一丝狠厉,又凑到他唇边,冷笑道:“你喝的酒……可不是一般的酒呐!”
俞怀风依旧一派闲适,低眸看她,“怎么个不一般呢?”
“你试试就知道。”善舞咬牙道了一声,蓦地从他膝上跃到一旁。霎时,层层叠叠的修竹后射来连环暗器,尽往他所在之地发去。
紫竹之上的上官那颜尚因那二人的对话而愕然,就见那成串的暗器从自己身后发出。她惊慌失措,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月下暗器寒光闪闪,直奔俞怀风而去。
却见俞怀风不闪不避,只一抬手,几下清脆的响声后,四枚暗器均被他接在指间。他眉头都未牵动一下,手指微动,将四枚暗器反击回去。
见点点寒光飞射而来,上官那颜身后那人略有惊讶,将上官那颜往身前一挡,正得意时,却蓦觉胸腹疼痛。原来四枚暗器均绕过了上官那颜,两枚打在他身上,两枚打在紫竹上。他吃痛不已,身体一歪,栽下断折的竹梢。
上官那颜也随之坠落。她将眼一闭,只道命休矣!
急速坠在半空,忽觉脖子一紧,那人落地后居然还拉上了她,一把捏在她咽喉上。
善舞含笑站在一边,目光停留在俞怀风脸上,柔声道:“你这新收的小弟子看起来不妙啊!”
俞怀风淡淡看向她,“殿下打算怎样?”
善舞眨了眨眼,“告诉本宫观音在哪儿,就留她小命。”说罢,她又冲上官那颜俏皮一笑。
俞怀风面容清冷,语声淡漠,“我不过是想找个传人,既然殿下不允,那便随意!她是右相千金,如何处置都随殿下。”
善舞眼波一沉,轻轻冷笑,“区区一个右相,大司乐以为本宫会顾忌么?找个传人?大司乐真会说笑!若她不是观音血的继承者,你会在意她么?”
上官那颜被人扼住咽喉,只觉天旋地转,对他们的对话并不理解,什么观音血?继承者?
俞怀风看了一眼上官那颜,又对善舞露出漠然的神态,“殿下说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你少装糊涂!”善舞一步步向上官那颜走去,“上次她无故晕倒时,眉心的红色印痕瞒得了旁人,可瞒不过本宫!”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白绫,展开在上官那颜面前,对劫持上官那颜的黑衣人使了个颜色。黑衣人忍着身上的痛楚,一掌拍在上官那颜背心。
本因窒息而头脑昏沉的上官那颜只觉背上一阵剧痛,一股强力透体而入,催动肺腑,她身体往前一倾,一口血水喷出,溅到白绫上。
善舞神色紧张地盯着白绫,目光一瞬不瞬。殷红的血水被白绫吸取后,白绫化为红绫。凝视了一会儿,见再无其他变化,她脸上笼上一层失望的神色。很快又转头,盯向冷眼旁观的俞怀风,一句话也说不出。
俞怀风持箫的左手负于身后,只闲闲看着院中的月光,神色平淡。
“她、她难道不是观音血的继承者?”善舞终于忍不住向他狠狠问道。
俞怀风不予理睬。
少顷,善舞渐渐平息了愤怒,又对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得令后,将颓然不堪的上官那颜朝俞怀风推去。上官那颜身不由己,脚下踉跄地奔了过去。俞怀风右手一伸,将她一带,卸去了几分袭来的力道,最终将她扶定。
“大司乐……”她叫出三个字后便无力地倒在他怀里。
同一时间,那黑衣人突然一剑袭来,直刺向俞怀风与上官那颜。
俞怀风转眼间将上官那颜从右手交到左手,空出的右手接向那一剑,电光火石间不仅钳住了剑身,更是喀嚓一声折断了长剑。黑衣人力道无法继续使出,遂立即全身而退。
善舞在一旁诧异道:“莫非你没有中毒?”
“殿下的那点把戏,还是收起来的好。”俞怀风将手里的半截断剑掷到地上,缓缓道。
善舞一咬牙,跺脚道:“走着瞧!我们走!”
“慢着!”俞怀风对转身就要离开的两人淡淡道,“紫竹居是可以随便闯随便闹的么?”
善舞慢慢回身,反笑道:“大司乐打算把本宫怎样?”
“殿下学业不上心,自有陛下管教。但旁人扰我清静,却不能不罚。”俞怀风眼里微寒,目光扫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打了个寒颤,在他的注视下,冷汗涔涔。忽地,他拔腿便欲纵身飞檐。俞怀风衣袖一挥,数根弦丝倏地从他袖中飞出,射向黑衣人的手脚经脉。
一声惨呼后,黑衣人经脉被挑,瘫倒地上。
“你……”善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