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四十,邹迁就爬起来上《寻行》去了,还没上课前就听说这门《寻行》是“夜课”,看到课程表里的时间才知道这课有多么的“早”,课表上还有一个附加要求――穿校服。
“你要上《寻行》了,恭喜恭喜。”其歌听说邹迁开了《寻行》,连连叫好。
“很多人说《寻行》这门能逃则逃,到底为什么?”邹迁本来想去图书馆找关于《寻行》这门的书,可是搜了半天也没见哪本上有“寻行”两个字。“为什么上《寻行》要穿校服?”
“校服帮你可以抵御一些不良东西的。”为霜简单地说了说,不想在课前让他有太大压力,“一定要穿校服去。”
“不良东西?”邹迁还是有点疑惑,不良东西算什么东西?以前为霜解释事情可没这么模糊。
公羊沐从包里掏出一个木头锥子,大约有中指那么长,一头有红色的绳子编环,“这个小桃木锥给你,上课的时候戴在手腕上,上《寻行》,还要带一样东西。”
“还要带什么?”
“胆子。”图门重重地说了两个字。
这么一说不要紧,邹迁带上沐给的桃木锥,心惊胆战地前去迎战《寻行》。
邹迁到了《寻行》的上课地点――佛家法门场,发现只有五六个人来了,其中一个站在广场中间,举手投足挺像老师,穿着校服,帽檐遮得很低,看不清长相,身材轮廓瞧上去是个圆圆的胖子。
“已经十二点五十了,没来的就不等了,我们开始上课。”胖老师慢悠悠地说,语气中有些无奈,这节课来的人五个指头都数得清楚,是否《寻行》该退出礼学堂的课程了?“看大家好像都是第一次来上《寻行》,我是这堂课的任课老师,姓续名宁字公增,大家可以直接叫我续宁,讲课前我要先说一下要求,上课期间,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把校服脱下来,大家的校服可以阻止阴气的入侵,穿着校服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还有,在《寻行》课上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建议你们要百分之二百保持冷静,一旦自己应付不了可以喊我的名字。”这位可亲的胖续宁老师就是图书馆馆长续密的胞弟,两个人虽然是同父同母生,模样身材却大相径庭,无丝毫相似之处。
“我们会遇到什么?”
“这个我不能确定,每次都不一样,‘寻行’也叫‘百鬼夜行’,我会带你们进入寻行口,你们会见到各式各样的鬼,其中不乏知名的幽魂,幸运的人能遇到黑白无常甚至判官,有佛性的人还能见到地藏王菩萨和谛听,所以寻行的课堂就是要你们仔细观察,下个月的考试就是递交你们每次上课的课后总结笔记,准备好了没?马上就一点了,法门开!”续宁嘀咕了一长串听不懂的话,像是梵文经一类的,随后一阵清脆而悠长的铜铃声。
邹迁看到正前方仿佛一道光直射过来,说是光却一点也不亮堂,幽幽暗暗地,时有时无还夹杂着一些像灰尘的星星点点。小迁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身体不停哆嗦开来,双腿像灌了铅迈不动一步,心里暗自开解,“不要紧张,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渐渐地,看见好多“东西”向他迎面而来,有的一飘而过,根本看不清楚;有的一闪即灭,无踪迹可寻;有的面对面相视,吓得一闭眼也没看清样子;闭眼后,小迁根本没有勇气再睁开,耳边环绕着惊声尖叫、刺耳笑声、幽怨哭泣和无助哀叹,这些声音由远及近穿过小迁的耳膜直接扎进大脑里,满脑子地盘旋着。
大约过了有五分钟,迁觉得这么闭着眼睛实在太没出息了,怎么说自己是个爷们,总不能就这么被吓瘪了不是,鬼有什么可怕的,宋织不也是鬼么,没见她有什么吓人的地方。于是,邹迁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好似繁华的闹市区,形形色色的游魂你来我往穿梭着,没有想的那么可怕,也许声音给他太多的幻想空间,反倒自欺欺人起来。
鬼们自由分布在百米高度的空间中,身穿各式各样的衣服,从夏商到明清,甚至还有现代服装,千姿百态异彩纷呈,至于长相都不特别可怕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最多有些没了脑袋,有些拖着长舌头,有些缺胳膊断腿,还有些破肚穿肠,远远没有鬼片里搞得那么吓人,看来真是人吓人,才吓死人啊,真正的鬼不也就是人样子。刚想到这,邹迁迎面撞上一个老头,那老头慌慌张张抬起头,一张枯瘦的脸,眼睛凹陷得很,嘴唇干涩开裂,肩膀抖得厉害,见这老头这么紧张,小迁却异常镇定起来,“请问,老伯,你这是?”
“有人追我!我要逃,逃……躲起来,他们来要……我不能给……。”那老头带着颤音,结结巴巴还有点语无伦次。
“他们?他们是谁,需要我帮你么?”邹迁觉得这老头有点可怜,不过已经是鬼了,还有什么可逃的?命都已经没有了,还有什么可怕成这样的?
“这个,你帮我保存一下。”那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支毛笔,笔杆是银的,散着银光,笔尖是由红、黄、蓝、白、黑五色毛组成,微微发出五色光芒,看起来很是精致,“你叫什么名字。”
“邹迁。”小迁看着五色笔,却迟迟不敢伸手。
“字什么?”老头问得仔细,一只手端着笔,一只手还在掐算着什么。
“字,字孟……,不,字寻邻。”邹迁一着急差点说成字孟三,一下子冷汗顺着脑门就淌了下来。
“寻邻……还不错。”老头凑近瞅了瞅邹迁,“伸手,快点!”
迁小心翼翼伸出右手,那老头抓住小迁的手腕,把笔硬塞到他的手里,低声念了句话,一束强光,五色笔消失在小迁的手中不见了,迁忙得把手缩回来,使劲搓也没搓出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它寄存在你这儿,到时候我会回来取的。”看着邹迁一脸惊讶的样子,老头宽慰着说,“这笔对你没有害处的,不用害怕。”
“你一定要记得来拿啊,老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还可以找到你啊?”邹迁不是害怕这笔有什么害处,只不过觉得事发突然有点接受不了,突然撞上来的老头在他这里放了一支笔,总感觉其中哪里不太对劲,但却又找不出来。
“你找不到我,我来找你,我姓郭名璞,字景纯,如果有人问你,你千万别说遇到过我,否则你一定会招到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那你还说这笔没有害处?你还是……”邹迁还没说完,那老头一个闪身就从他旁边飘了过去,他转身再想追,已经消失在众多鬼魂之中,根本分辨不出来,刚想喊他名字,但“郭璞”两个字还没出口,想到杀身之祸又咽了回去。转头回来,眼前竟然又多了一个老先生,唉,今天怎么被鬼老头给缠上了,有个年轻漂亮的女鬼,也算没白白上一堂《寻行》,没白白被惊吓一场啊。
“刚才跟你说话的是不是郭璞。”这个老头凶得很,但脸上却毫无戾气,充满无尽的哀怨。
“不是,谁是郭璞,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刚刚那人不是郭璞?”这老头怀疑地看着小迁,“他是不是给你东西了?”
“什么也没给啊!你想他给我什么?”小迁下意识地紧握右手,双腿有点哆嗦。
“你别想骗我,我江淹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着那老头上手就要掐邹迁的脖子,嗖地一道光,老头的双手被校服挡了下去,小迁全身跟着颤了一下,透心儿地凉。江淹,邹迁心想难道这个就是“江郎才尽”的江郎江淹,江文通?他是想夺回郭璞的那只五色笔,怪不得郭璞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我没骗你,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就是不相信你!”江淹甩手再次向小迁攻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