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地主么。
爷爷在儿时是享受优厚待遇的,上了私塾,吃的是几样菜一餐的饭,用几层的饭筒子提了去,吃得香喷喷,油滑滑的。上了几年私塾。所以,能写字,但写得不活泛,死死板板的,人如此,字也如此。我爷爷家庭观念不强,多半时间在外。
他也干过其他行当。有个人,得爷爷信任,合伙买了一辆破货车,没运行几次,便不知去向。多年后,爷爷还骂:“那个死骗子,到现在还欠我几千块。”乖乖,那时几千块可不是小数目。因为,那时只要是车都算稀罕物。包括自行车。木制独轮手推车倒几乎家家配制。
有几个人说爷爷是美男子。他有我们家族典型的相貌:翘下巴,扁嘴,高鼻子,呵呵,再加上透着聪明的眼睛,能丑到哪儿去呢?而且爷爷很讲究,穿着熨帖,头发油光齐整。所以,他有野老婆。这是传闻,但我信。我妈妈就笑着告诉过我几次。猫吃鱼,是正理。吃不是自己的鱼,那就是偷腥。
爷爷长年用炸油条的“油角”炒菜,严重危害健康,到了晚年,拉黑血,继而,腹胀,在病床上终寿,享年八十岁。我知道的,他有两儿无一女。和野老婆有没有后代,我不敢乱猜。
至于我爷爷的大儿子也就是我大爷,用我大娘常说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了,我大娘常对我们说:“你大爷忒至诚。”我大爷特别忠厚老实,总一副憨样,而且还腼腆至极,像小姑娘。族里人家办喜事,去帮忙,但他总不主动去吃饭,有时拉他也不肯去。即使去了,坐在桌边,只管吃,不和人说话;有辈长的亲戚,他也只是和人家讪笑几声。他喜欢看电视新闻,还能唱两句京剧。人很乐呵。
大娘经常大喊大叫,骂他神经。他呵呵笑,要么不做声,要么戏谑的回骂一句:“你神经哦。”他心很宽,所以体很胖。
大爷是个泥石匠,做事慢,收入低。但够用,因为他没有儿女。他和大娘收养过一个女孩,但女孩十几岁时便让人家要了回去。女孩长我一岁,是我姐。
大爷很小气。特别在乎别人说的话,他总能将自己没有儿女的身世跟别人说的话联系上,因而常常神情悲凉,说人家因此欺负他,让我们多给他长面子撑腰。这点上,大娘跟他一样。不同的地方有,就是大娘话多,话也说得委婉,心眼活,会讨人欢心。不过,有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太世故,显出一点虚伪。大娘的一句口头禅就是说我的女儿是上海来的玩具,玩不厌。
他们夫妻常动员我多生两个,说养不活他们养,不要我们一分钱,大了就给我们,说人就是本钱。我们耳朵都起茧了。呵呵。但违法的事咱能干吗?咱是良民。对不起,大爷大娘,让你们失望了。
第三十二节智慧无需头发
更新时间2011-12-150:56:39字数:1343
大爷大娘住一辈子土砖房,疙疙瘩瘩的,光线又暗,厨房做饭都像是瞎子摸象,末了,他们头发白了的时候,在旁边加了一间烽火砖房,红砖的,小小的,但光线好。铺了别人拆下来的旧木地板,摆着最小的彩电,空气一潮湿,那彩电就模糊得只看得见人形。一张便宜席梦思,床垫崩溃了,成了废物,只占地方。
爹爹比大爷小两岁,读了初一。爹爹口才好,从小就是。在学校,常在操场的主席台上发言。那时候,毛主席时代,思想教育抓得紧,学校常有一些个全校师生共同参与的政治大会。大会上少不了要请上几个能说会道的学生做正面的宣传。我爸爸就经常是这几个光荣学生中的一个。表达能力强,作文自然就差不了。我从三年级开始写作文起,爹爹就一直辅导。三年后,我小学毕业,到初中,爹爹不在身边,我开始撒手写了,同样受老师赏识,同样当范文去念。
爹爹性格温和,很少打骂我们,但对我们都有期望。所以,到一定程度,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大动肝火。尤其对我哥哥。
哥哥小学前四个年级,成绩都很优秀。后来就变了,读书不行了,学校纪律也不守了。初中辗转了几个学校,每转愈下,最后,连课都不上了,和同学坐车去县城玩儿。爹爹经常被老师叫到学校,见面,老师就一个劲儿的摇头,哀叹几声,让爸浑身悚然。
后来,爹爹实在是觉得哥哥再读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就说:“别读了,大佬,你反正也读不进去,不如出来学手艺,不浪费青春的。”于是,哥哥便气呼呼的去学校把课桌、书本搬了回来。再后来多少年,春节,哥哥回家了开始赌博,爹爹把他从赌桌上拉来,拿把铁锹,围着家里的圆桌子,追着他打。铁锹从他头顶飞过,崩,落在地上,吓得我们魂都飞了。
爹爹对我倒不错,不过,那也是情理之中。因为我是个乖儿子么。不仅如此,我还很会读书。小学初中从来没有考过年级第三,只在前一两名徘徊。我如果有这样的儿子,也会爱得不得了呵呵。你能说你不一样吗?
再者,我跟爹地相处的时间多。我读小学天天回家,初中周周回,师范月月回,教小学那年也天天回。更别说寒暑长假了。自然,我跟爹爹就有感情了。记得大学,我爸去看我,我留了披肩长发,他说不像,要去剃了。我不愿意,他反复说要去,他会陪着,我心里过不去,就答应了。路上,他搂住我的肩膀,有说有笑,眼镜店女老板是熟人,问我:“眼镜,他是你老爸还是你兄弟啊?”我特自豪的说:“我老爸。”
哥哥就不同了,初三辍学十四五岁就学裁缝,不到一年就去省城、福建、广东,年头岁尾才呆家里。自然就跟家里人生疏了么。我哥不但跟我爸,跟我们其他人都有隔阂。这点,哥也多次说过,言语之中,还很直白的责怪爹爹。
但我觉得爸真的很不容易。他不是个简单的人。对他,哪个不伸大拇指。他的头脑,他的为人,没得说。他很幽默风趣。能幽默的人,想想,能不聪明吗?甚至能说是智慧。智慧就不需要太多的头发。所以,我爸头发少(他儿时犯癞痢头闹的)。
不安分,有追求,这是他的一个特点。烧砖窑,种西瓜,养猪,做爆竹,卖东西,样样干过。诚然,这么些个事业多以失败告终,但也只能怪运气不好--不然怎么解释(你要做专家式的分析,我可不让)。
而这些项目,都是从借贷开始的。再加上,我们一家子的生活负担,所以,他在去世的时候,仍是欠了一屁股的债。
我娘是童养媳。我爹我娘俩一辈子没有离婚,都没有外遇(至少我没有听说有),生养了三个:我哥、我和我妹妹。
第三十三节早衰的壮年人
更新时间2011-12-152:03:22字数:1643
我到中等师范学校,十五岁。那时,我迷上了阅读。阅读总是需要书籍的,而我不喜欢到图书馆借书,我总觉得借来的书不能真正的转化为成为自己的才气。所以,我就把钱买了书,然后,到食堂赊饭菜。晚上在床头点一根蜡烛,啃《鲁迅全集》,从鲁迅身上吸了点血,文学细胞更强健了,于是,我入迷,时常做些美好的的梦,关于文学的,人生的,社会的,梦之余,便写,便倾泄,常常写到深夜,甚至通宵不眠。
爸爸就恼了,说,你不要命了,劳神伤身的,又没有什么出息。我反驳说,当初你可是鼓励我写作的。我俩因此口角过,但爸爸最后是妥协了,应该说是无奈吧。我就立志以文学作为毕生事业。
所以,我很高尚,很高尚自然就憎恶当官,因为官场黑暗。爸爸不同,很希望我从政,为家里争点面子,面子在穷人家里很重要。爸爸常做思想工作,我就是不听。
我在省教育学院读书期间,爸爸来了,带着借来的钱,还有同年爷,同年爷有一亲戚在省城某机关,爸爸要同年爷带他去找那亲戚。干嘛?帮我步入仕途呗。爸爸问我,眼镜,去不去?我说,不去,坚决不去。爸爸没办法,说,不去就不去,算了。
爸爸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早衰。中年的爸爸是个小老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爸爸那年只有四十六岁,但很多人都直呼他小老头,因为他:曾经癞头,现在头发稀疏,只有若干根,而且大都是白的,头小,脸小,脸上褶皱多,像许多沟壑,不显老才怪。
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人,聪明,开朗。他读书不多,初中一年级还没读完,但那时上台发言总是他,也算是学校里一名人吧。若干年后,我也是学校里的一位大名人,至少在小学和初中阶段是。我是尖子生,成绩总在全年级第一二名。这便是命运,我想。
爸爸能相面,拿着我女同学的照片点评,说什么这个漂亮啦,但不贤惠的,这个丑啦,但是贤内助,还说什么女人反关齿淫荡啦,屁股大会生儿子啦,甚至点名要我去追某某。我那时读师范,已经爱上了初中的一位同学,那人初中毕业去市卫校读书,是大屁股女人,笑起来露齿,爸爸说那人不好,温柔但不是很守妇道。鬼话,我想。那人的爸爸和我的爸爸是同学,爸爸说,那家伙不是好东西,家境好,很横,嫌贫爱富,你跟他女儿不牢靠。果真不牢靠,谈了两年,那大屁股女人无缘无故拜拜了,害我相思得厉害。爸爸有点担心我,但也有点庆幸。
读大学时,我追了几个女孩子,没成功。临毕业,和现在做了我妻子的女孩子好上了。她是很实在的一个女子,我爱她,她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