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总是有人更急一点的。
王科长七拐八弯把小周衙内拐来做了男朋友,小周衙内七嘴八舌把他们之间的新型关系给昭告了天下。老主任一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第一个跳车跑了。
王衡同志也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自己机关算尽把周天渊同志给拐到手了,还是小周衙内磨刀霍霍把自己的后路全都封杀了。不过看着小周衙内睁着大眼睛吃嘛嘛香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王衡觉得自己多虑了。
然而事实证明,心思缜密的王科长觉得需要考虑的问题,一定是有存在根源的,——即使表现方式有一定差异。
王衡特意早退开着车到神经派出所去接小周衙内,在派出所门口停车不到五分钟就看见周天渊和一个漂亮女孩儿有说有笑推着自行车出来了。那么大一片空地小周衙内愣是没看见王科长那辆普桑,骑上自行车,后座带上漂亮女孩子,一路欢声笑语地走了。——很有点八十年代文艺青年的腔调。
王衡下车,靠在车门上,看前方。
赵培青踱了过来,递过一支烟,王科长不接,“你不是早就戒了吗?”
“是戒了,这是给你预备的。”赵副所长也看前方,小周衙内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这都好几天了吧,那个女的都是下班前几分钟到,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去。”
“第四天!”王科长语气平缓,这是小周衙内连续第四天打电话告诉他不回来吃饭了。
“他要是能甩了你找个女朋友那是再好不过了。”陆警长无声无息地杵在人家身后,听壁角外加泼冷水。
王衡连头都不回:“那你还帮他搞得天下皆知?”
“此一时彼一时,”这都一多礼拜了,谁能想到这小衙内刚一鸣惊人完了就开始一脚踩两条船还男女不拘?他倒没有性别歧视!“怕你心思太多,他傻头傻脑一头栽进去了,你倒给自己留了七八十条退路,到时候就算他不变成第二个赵培青,也能变成第二个杜十娘。”
王科长望天,想像不出小周衙内怒沉百宝箱得是个什么模样,——最多把个硬币罐给沉浴缸里去。
赵副所长很谦虚:“请不要把我和名人相提并论!”
王科长冷笑,“陆明彦,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一头栽进去的人是我不是他?”
陆警长绕着王科长转了一圈,从头看到脚再从前看到后,第一次不带嘲讽意味地和王衡说话:“没看出来。”
赵副所长第一次厚道,“我看出来了。”
陆警长表扬领导:“赵老,最近病好多了,越来越有领导架势了。”
赵副所长转头告诉王衡:“但还看的不太透彻。”
王衡敲着车顶,问他们:“帮他搞宣传的时候你们倒是很透彻!没想过后果?”
陆明彦冷笑。
赵培青也笑:“王科,关于这个问题我来代表群众发言。第一,神经所的人凭原则做事,做该做的,不记后果。第二,你王衡是什么人咱们心知肚明,只有你想不想做的问题,没有你做不做的到的问题,——当然,前提是周天渊在你心里比你的前途重要。第三,也是你和我们都认知的一点,小天同志认定的事情,除非你真把他打傻了变成无行为能力人,还真没谁能让他回头。”
王衡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你觉得他认定我了?”
陆明彦冷哼,“你自己都不敢肯定?!”
王科长神情诡异:“在没看见那个女的之前我倒是很肯定。”
赵培青苦笑:“王衡,你可是个警察。”能不能别用这种要把人家除之而后快的口气说话!
王科长挑眉:“我知道自己是警察,所以我会先查查那个女的是什么来头。”等闲人士想攀上小周衙内的可能性还真不大。
“有什么好查的,那是小天的前女友!”苏大善人出来给大家解惑,就是语气冲了点。
赵副所长朝苏白摇头:“小白,你学谁不好,学你陆兄!”不但无声无息出现,还掌握第一手八卦。
我是被逼的,我没这种爱好!苏小白敢怒不敢言。
王衡问他:“你怎么知道?”
苏白翻白眼:“他自己说的。他以前的女朋友来找他帮忙。”
陆明彦问:“帮什么忙?”
“没问。”真以为他喜欢打听别人隐私啊。
“前女友啊!”王科长点头不绝,就算是现女友他也能让她变成前女友。“小赵,我先走了。”向苏白略略点头,斜了陆明彦一眼,王大科长上车扬长而去。
“小白,你没被小天骗吧。”赵副所长很担心苏白的智商。
苏白忿忿:“我没比他还笨,连他说真话谎话都看不出来。”
赵培青摇头:“他倒不会说谎,他就是装傻。”
陆警长给小周衙内的人品定性:“周天渊光明磊落过了头,他做什么都很正常,惟一不会做的就是说谎。因为没必要!”,转头:“你们两个等一下再下班。”
苏白本来就是出门下班的,连警服都换掉了,“还有什么事?”
陆明彦告诉他们:“第一件事,处理一下为什么你掌握了周天渊同志前女友的第一手情况但没有跟我汇报。”
苏白吞口水:“陆兄,要不您先处理第二件事?”
“第二件”,陆警长盯着在一边看热闹的赵副所长,“查一下内奸,看看到底是谁把咱们所里人的事告诉王衡让他来捉奸捉双的!”
苏白看赵培青。
赵副所长信仰坚定:“陆警,其实,我是无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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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科长开着车回家了。周天渊不回来吃饭,王科长去喂阿花。虽然距离阿花同志上次进餐才两天,王衡还是拎了两只冻兔子、两只活田鼠进了北屋。周阿花来者不拒,先把活的给吞了,再把两只和它一样肥的冻兔子也米西掉,终于成功的动弹不得了。
王衡同志笑的很愉快,瞅着在缸里直撑脖子的阿花,开始动手。从南屋跑到北屋,从主卧赶到副卧,前后左右这一通忙活。
楼下502室今晚跟防空洞似的,上面叮叮铃咣当这叫一个热闹。想到楼上住的是个警察,502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找上门了。
一进门两口子又出去了,——没法不出去,王科长的四室两厅根本没站脚的地儿!
“小王,你们家这是怎么了?”女邻居将个人恩怨暂抛一边,赶紧打听。。
“大嫂,治安形势严峻啊!”王科长一脸忧国忧民,“被贼给光顾了!”
女邻居吓一跳:“丢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吗?报警了没有?”
王科长瞅着人家两口子不言语。
男邻居拽了拽老婆,跟王科长客气,“小王,你看这事,你得想开,就当破财免灾。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王科长一脸感动,“不用了,我自己收拾收拾就行了。”
男邻居立刻接话:“那我们就不妨碍你了。得想开啊!”拉着老婆就跑。
一下楼梯就数落:“报什么警?人家自己就是警!”
女邻居抱怨:“这么大动静,咱们要是早点发现,报了警,说不定能把贼活逮了。”
男邻居对老婆的见识嗤之以鼻,“还不赶紧下来,看什么热闹。赶紧回家把门窗关严了,明天我就打听最新款的防盗门去……。”
502两口子回家了。
王科长对自己很满意,在百忙之中还抽时间给群众普及了防盗安全知识。
关门,回屋,王衡接着折腾。折腾完了,随便吃点东西,冲了冲,上床休息。
等周天渊同志回来时,王科长都快睡着了。
小周衙内把客厅灯一开,当时就震惊了。客厅格局没什么变化。沙发还在原地,桌椅板凳也在老地方,家具电器都没什么改变。但是……但是,是什么样的人会在六月天铺地毯啊?还是红地毯!此外,沙发罩换成了玫瑰红,窗帘改了红炫金,桌子凳子柜子腿儿上都扎上了红丝带,连灯光都从明亮的白炽光变成了暧昧的黄晕光了!
周天渊环顾四周,喃喃自语:“发花痴了?!”瞬间有了危机感,一个箭步蹿到自己房门前,做好思想准备:如果这里面也是祖国上下一片红的话,他就和王科长拼命。
打开门,开灯,还是白光,房间里也没有一点红色,小周衙内的心算是——震撼了。
房间里不但没有一点红色,它根本什么颜色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周天渊同志小半辈子的家当一件没剩下,都搬没了。
小周衙内一脚踢开了王科长房间的门,王衡还没关灯,正靠在床上打游戏呢。周天渊觉得这个PSP看着眼熟,他有一款一样的。
王科长抬头看来他一眼,继续低头玩CS。
“王衡”,小周衙内的气势都用在刚才那一脚上了,“那个,还没睡啊。你看见我房里的东西了吗?”
王科长也很客气,回答他:“看见了。”
“在哪儿?”
“金银细软都在我这里呢!”
小周衙内左右看,“我的电脑呢?”
“床头柜里。”
=_=,笔记本搁床头柜里!
“我的音响唱片呢?”
“大衣柜里。”
“我的漫画书动画片呢?”
“电视机柜里。”
“王衡,你还有什么柜子?”
“上面还有一个吊柜。”
小周衙内目测吊柜高度,“我去拿个梯子。”
王科长把游戏按了暂停,终于抬头:“找什么?”
“我的床!”不会就是为了让他睡地板才铺的地毯吧!
王科长环顾卧房一周,拍拍自己身下,“你说的是这张床吗?”
小周衙内后退,站到门框里,咬着嘴唇:“我房里的那张。”
王科长脸色阴沉,“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里。隔壁那间我有其他用途。”
小周衙内没敢问他其他用途是什么用途,只能无限留恋的询问:“我其他的东西呢?我的篮球、我的发动机、我的电锤、我的八卦镜、我的毛绒玩具、我的青花瓷、我的……。”
王科长打断他,“送人了。”
“什么?”周天渊一步蹦床上来了,揪住王科长睡衣领喊:“送人了?你把我的宝贝都送人了?你送谁了?”送谁谁倒霉,小周衙内不发威真把他当周周了。
王衡看着骑在自己身上耀武扬威的周天渊同志,感觉守株待兔的成语是有道理的,慢慢扶住他的腰,看着他。
周天渊一愣,随即脸开始泛红了,气势马上矮掉一截,还强撑着:“送给谁了?”
“送周阿花了。”
“??……你把那些东西都搬北屋去了?”脸不红了,小周衙内对王科长吃他豆腐的事很看开了。
王科长的手顺着他的腰线移动,“连你的床都搬过去了。”
神情沮丧:“王衡,你知不知道阿花是一条缅甸蟒?”
“知道。”他当然知道,他可没有小周衙内那种无物种歧视的博爱,可以和蟒蛇又搂又抱外带上演限制级。
瘪嘴:“你知不知道缅甸蟒的领地意识很强?”
王衡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说过。”
周天渊快哭了,“那你知不知道,搬进它房间的东西都会被它自动划归到它的名下啊!”
王衡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搬进它房间的东西,你就休想再搬出来了。”
……^_^
王衡把还穿着外套的小周衙内拉进来被窝,拍着他的头安慰他,“你养了一条流氓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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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王科长把他们家改成四大名著之一的《红雷梦》以后,小周衙内看见红色就头晕。
周天渊拉着小柳大夫诉苦:“你知不知道,连空调都被他绑上了红带子,一开起来带子就飘啊飘啊飘,害得我天天晚上做噩梦。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小柳大夫很专业:“该看医生的是王衡。红色是一种刺激色,看多了会让人兴奋、焦虑,你的反应是正常的。”
头一次被人肯定正常的小周衙内很高兴,拖着王科长去买鲈鱼庆祝。
超市里人头攒动。王科长和一群阿姨大妈挤在一起,跟小周衙内确定:“你觉得自己真的是因为红色做噩梦不是因为跟我睡在一起做噩梦?”
周围一圈大妈石化。
小周衙内脸红:“王衡,你小点声。”这吓到人民群众多不好。
物不平则鸣,王科长问他:“你在大马路上喊的时候怎么没小点声啊?”
小周衙内无言以对,只能杀开一条血路奔鲈鱼而去,看见浴缸里的鱼儿,周天渊同志好郁卒:“怎么都是活的?”
“活的不好?”王科长不懂,鱼新鲜是好事吧,瞧瞧多肥,活蹦乱跳的,一条有一斤多。
“你不知道”,小周衙内给王科长算小九九,“活的十二块一斤,死的放冰上一样新鲜九块两条。反正我也不能活吞了它们,买回去也得杀了再做,买死的很合算。”
王科长叹气,知道的他们家是世代官宦,不知道的得以为周天渊同志是津巴布韦华侨归国。“你就打算站在这里等它们死?”他们被人群挤死之前这些鱼会不会死都是个问题。
“哪能呢!”小周衙内帅气地拿起网,在缸里捞鱼,然后果断地把手伸网里敲鱼的头。
王科长再次被他的风采迷惑,直接转身装不认识。
几拳过后,当小周衙内很兴奋地准备袭击第三条倒霉的鲈鱼时,保安过来了,很客气地跟周天渊同志打招呼:“先生,昏过去的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