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文蕙更是将她视为眼中钉,当初就竭力反对收留她,自幽莲进门后,更是没少给她脸色看。徐士清也知这样对一个小女孩不公,毕竟,夏寿云做过什么与他女儿无关,但不知何故,他从没在文蕙面前替她说过一句公道话。他也很少跟她讲话,他自己不想看到她,也禁止徐滨和自己的几个徒弟接近她。如今,当听到白箫刚进门就跟幽莲混得如此熟络时,他心里自然而然就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看见一只浑身长满虱子的猫钻进了自己的卧房。
那刘师傅也看出了他的不快,小心翼翼地问道:“庄主,要不让凤萍去把二小姐领回来?这宅子太大,我怕二小姐她们……”
他话说到一半,目光却飘向徐士清的身后。徐士清转过身,见那夏幽莲牵着白箫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白箫手里还拿着个包子。
“伯伯,瞧,这是幽莲姐姐给我的,是她自己做的莲蓉包,好吃极了。”白箫兴高采烈地将那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朝徐士清晃了晃。
徐士清的眼光朝夏幽莲逼去,她刚才还笑嘻嘻地拉着白箫的手,这下,如同被开水烫了一般立即放开。她还胆怯地朝后躲了躲。徐士清知道夏幽莲给白箫吃包子,并无恶意,但他还是忍不住沉下了脸。
“幽莲,我记得夫人跟你说过,不能随便拿东西给少爷小姐吃,你不记得了?”他耐着性子,压住怒火,问道。
幽莲低下了头。
白箫愣住了:“伯伯……”
“箫儿,以后要吃什么东西,丫环自会给你送来,你不可到厨房随便拿吃的。否则,很容易吃坏肚子。”徐士清知道自己的语气里不知不觉就有点含沙射影。
幽莲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她轻声为自己辩解道:“庄主,展公子那次吃的鲍螺……真的不是我做的……那是……”
一个丫头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呸!不是你是谁?你这小蹄子,做了坏事,还想诬赖人啊……”眼看着那个丫头就要骂开了,徐士清斥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那丫头张了张嘴,不吭声了。
徐士清又瞅了一眼夏幽莲,她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这下他心里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自责道,我这是在干什么,无凭无据的,何苦为难这小女娃?再说那件事,单凭文蕙一人的说辞,岂能作数?况且她跟鸿飞无冤无仇,何必下毒害人?这么想着,他的口气便缓和了下来:“幽莲,庄主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不会故意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只是这后厨人多嘴杂,做任何事都得小心,免得惹人闲话。你也知道夫人的脾气不好。你是个明白人,总之,以后不要再给二小姐吃什么包子了,少惹麻烦便是。”
夏幽莲默默点头。
“你弟弟这几日身体可好些了?”徐士清又问。
“多谢庄主,他好多了。”夏幽莲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那就好。一会儿你到陈掌柜处去支二两银子,就是再困难,药还是得吃,可别耽误了他的病。”徐士清道。
夏幽莲低头朝他施了个礼:“谢谢庄主。”
徐士清又问刘师傅:“二小姐刚才说的方子,你们都记下来了没有?”
“都记下来了。”刘师傅是个机灵人,已经明白了徐士清的意思,他道,“庄主,让二小姐去休息吧,我看她也累了,一会儿,我让她们做碗鸡蛋羹给她送去,先补点元气再说。”
“也好,把鸡蛋羹和煮好的甘草水直接送到徐庆的屋里,我这会儿就送她去那里。”徐士清说罢,便拉着白箫的手走出了厨房。
一路上,白箫一边吃包子,一边不时抬头看他。
“小白箫,何故一直看伯伯啊?”走出一段路后,徐士清问道。
“伯伯,你不喜欢夏姐姐。”她道。
“谁说的?”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不想承认,更不想在一个六岁的小女孩面前泄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爹说的。”
“你爹?”徐士清不解。
“我爹说,如果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他看这个人的时候,眼睛里的眼白就会比较多,他还说,假如一个人怀疑另一个人做过什么事情的话。他看这个人的时候,眼睛就会在这个人身上扫来扫去,没个定数。所以,你不喜欢夏姐姐,你还怀疑她做过什么错事。“白箫说罢,好像怕他会夺走手里的莲蓉包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立时塞住了她的整个嘴巴。
白箫的话让徐士清略略心惊,他不得不佩服白志远辨认识容的高超判断力,可是,即便让白箫一语道破心事,他也不愿当面否认,他只能说:“箫儿,你想错了,伯伯根本没有不喜欢夏姐姐,也没有怀疑她什么。”
“我爹还说了,一般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一定会当面否认。”
白志远还真厉害,左右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徐士清本想再否认,却见白箫说完话后在拼命嚼那包子。看她那娇憨的模样,他禁不住笑了:“好了,箫儿,你别跟伯伯犟了,往后时间长了,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现在伯伯带你去徐大叔的房间,你去告诉他,怎么喝你那药;你还得看住他,不让他吃饭。”
白箫这才笑着点头:“知道啦,我一定把他看得牢牢的!”
10.木碗被盗
白箫到云台山庄的第三天,在山庄专用于弟子练功的梅花厅向徐士清行了正式的拜师礼,成了雷震派的第五名弟子。
徐士清共有四名弟子,大弟子展鸿飞,是一个落地秀才之子,其父痛感科举失利、仕途无望,便把独子送到云台山庄,令其投笔从“武”;儿子徐滨比展鸿飞小两岁,便排行第二;三弟子谢剑云,原式一个弃儿,在山庄门前要饭,好不可怜,正巧徐士清经过瞧得,便收留下来,
后来,他见其聪明伶俐,便收为弟子,最小的女弟子名叫林清芬,乃林涌泉与文兰之女,但徐士清从不教她,跟林家夫妇说自家的功夫太刚硬,不适合小女孩练,便让夫人文蕙教授她轻功及雷震剑法。文蕙对外甥女喜欢的视如己出,自是悉心调教,只不过她自己的功夫自生育后久已成疏,很难教得好;又加上这小女孩玩性颇重,练功是经常偷懒,文蕙又骄宠她,进步自然缓慢。
白箫在几个师兄弟中排行老幺,年龄也最小,她比林清芬勤快多了。徐士清为了让白箫过得安稳舒适,给她安排了两名丫头专职伺候,一个服侍她穿衣吃饭,另一个专门在她屋里做些杂事。一日,徐士清见白箫的手指上有两个小伤口,一看便知是针扎的,他想莫不是那两个丫头欺负她?一怒之下,便把两个丫头找来问罪,两个丫头大呼冤枉。原来,那白箫的衣服破了,丫头要给她补,她却偏要自己来,结果手法生疏,一不留神戳破了手指。服饰白箫穿衣吃饭的丫头云香告诉徐士清:“二小姐事事自己动手,我们要帮她,她还不高兴。”小小年纪如此好强,不愿依赖旁人,自是好事,可徐士清怕她人小,自己瞎碰瞎擦,难免伤着自己,于是便吩咐两个丫头,平时多教着她点,免得她再受伤。
不久后,徐士清又发现了白箫还常常半夜练功。
自门下收了林清芬后,徐士清就对教授女娃兴趣不大。他总觉得但凡女娃大致都跟林清芬差不多,稍稍磕碰一下,便会哭闹不止、不肯再练。他看白箫生得粉妆玉琢,心想这娇滴滴的小女娃,谅她也不会把心思花在武功上。哪知有天半夜,他路过梅花厅,却见她一人在里面耍剑,厅里只点了两支蜡烛,跟着她的丫头云香则坐在梅花厅的角落里打呼噜。徐庆见她一招一式耍得虽不是太到位,但也有模有样,那马步则扎得尤其端正。再看这女孩的神情,极为专注认真,跟林清芬的左顾右盼全不一样。
后来,他发现白箫几乎天天半夜都在梅花厅练功。他本想把白箫叫来,好好劝导她,学武是一辈子的事,千万不可操之过急,把身体累坏了,就什么功夫都练不成了。但他又怕自己的一番话,会打击这孩子难能可贵的上进心,他可不希望白箫变成另一个林清芬,如此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没开口。
他知道只要徐庆的毒伤好了,白箫便不必日日起大早到厨房去为他熬汤。若是白天有时间练功,她自然不必每天练到半夜这般辛苦了。如此,从那以后他更加关心徐庆的伤情,终于有一天,徐庆来到了他房门外。
那天中午,他听到有人在敲他的房门,便问:“谁啊?”
“是我,徐庆,庄主,二小姐说,我可以起来干活了。”徐庆朗声道。
他一听这话忙打开了门,果然见徐庆站在房门外,脸色红润,声若洪钟,精神气色都比之前好多了。
“你果真已经好了吗?”他还有点不相信,一天前,去看徐庆,见他还是病歪歪的。
“好了,好了!全好了!”徐庆大声道,一边还故意活动了一下便琢磨要带白箫和徐庆一起出门,打宿城最好的饭庄“喜鹊庄”去吃那里最有名的宿城烧肉和酱肘子,于是问道:“二小姐既说你已经好了,那你今日不必吃粥了吧?”
“是啊!我可以吃饭了!妈也,老子早盼着这天了!”徐庆答得气势如虹,接着又叹起苦经,“庄主啊,七天喝水,十四天喝粥,可把我老徐的嘴给淡出鸟来了!今天我非吃它个七大碗不可!”
“好!今天就让你吃个痛快。去给我备马。”徐士清笑着捶了一拳徐庆的肩。
“庄主,你要出门?”徐庆问。
“去喜鹊庄,顺便把二小姐带上。